咫尺 第7章 错觉

完成任务后，二人火急火燎赶往操场，那里还有个估摸早已火冒三丈，势必要将韩舟大卸八块的孙京宇。

韩舟拉着赵浅穿过操场看台下方的甬道来到篮球场，孙京宇正在最靠边的一个乒乓球台前和某个外班同学激情对拉。

韩舟停下脚步，他感觉自己白担心一场，看孙京宇这个样子，就算大课间他和赵浅没来，这家伙也玩得很开心。

孙京宇一记扣杀结束，揩了一把汗，抓起水瓶猛灌，趁球友捡球的功夫，恰好看到不远处的二人，他急忙冲二人这边吆喝：“韩舟赵浅，这边！”

“哦，来了！”韩舟应声，拽着一旁跑了一路喘气不停的赵浅走去。

二人来到近前，就听到孙京宇抱怨：“大哥，有点时间观念好不好，这都快上课了才来啊。”

“是球拍找不见了还是肚子难受窜稀了？”

孙京宇说着，还不忘将衣袖拉上去露出手表让他们看。

“那倒没有。”韩舟苦笑一声，随即上前一副要将孙京宇挤开的样子说，“算了，开战开战。”

“等等，等等。”孙京宇又抓着水壶一咕噜下去，一脸痛快，他边畅饮边抬手朝一旁指道，“旁边那个台是给你们占的，别影响我和好哥们儿对拉。”

闻言，韩舟和赵浅相视一笑，来到隔壁桌，立于球桌两侧。

韩舟脱下外套，刺骨感直扑身上，他握紧球拍，双手捧在脸前，长哈一口气。

手感有了。

“听说你会玩，那我就放开了操作。战场无兄弟，你提前求饶的话我或许还可以手下留情，别到时候被打自闭不玩了来怪我。”韩舟嘿嘿一笑，神情恣意地将球发出。

“放心，你敞开了玩儿。”赵浅则一脸惬意，眼神却始终留在韩舟手上，准确地来说是球上。

*

回去路上，韩舟一言不发，脸色也暗了几分，与一旁同道的人流截然不同。

同行的孙京宇一直缠着韩舟，他不断揶揄：“哈哈，被虐了吧。我跟你讲，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赵浅偷着笑，被韩舟抓个正着。韩舟狠狠瞪了他一眼，赵浅乖乖闭上嘴。

孙京宇仍在玩火：“怎么还玩不起？”

韩舟再也忍不住，一个起跳就要朝孙京宇扑去，所幸孙京宇就好像提前预知一般反应极快，嗖的一下飞跑。两人前后追赶，一路生风，夹着一缕初春的气息，引得道旁学长学姐纷纷投来目光。

眼见二人走远，赵浅也随之跑了起来。恰巧此时上课的预备铃渐起，周遭全都动了起来，眨眼间，大道上满是疾驰的学生，恣意又张狂。

三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回到志远楼。

纵使再窝囊再尴尬，上楼前，韩舟还是跟赵浅和孙京宇对了口供。

*

三人的时间卡的刚刚好，韩舟前脚踏进教室，后脚上课铃声就响。

早上的最后两节课是英语课，韩舟不敢再像语文那样随心所欲，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根本不敢肆意妄为。

学习稍好似乎总会有许多特权，就像语文课上的韩舟就是偷看课外读物马乐丽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英语课上他就不敢造次，因为几乎每一节课自己都是张薇薇的重点关注对象。

英语老师似乎总是教学界最紧跟潮流的一类人，尤其是其中年轻一些的老师。张薇薇的风格就很时尚，每天的装扮绝不重样。相较于荆丹而言，她更能和同学们处成朋友，打成一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铃声停后，张薇薇拿着橘橙色挎包，踩着高跟鞋踢踏走来。

韩舟赶忙翻出昨晚借鉴的成果。

再次看到众人，张薇薇显得十分亲切，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她哂笑说：“过年大家都玩儿开心了吧？”

众人情绪高涨，纷纷应和：“开心！”

张薇薇接着问：“开学开心吗？”

众人拉长声调：“不——开——心。”

“哈哈，真统一啊。”张薇薇笑得合不拢嘴，手捂着不漏白，待到稍作平息，不为所动中斜睨了一眼窗外，吐槽说，“我也不开心，就应该再多放几天假对吧？”

众人齐应，情绪达到极点。

张薇薇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没办法，人家年级组的决定，咱们改变不了。”

韩舟听到有几人在小声痛骂胡杰峰和荆丹。他的耳朵很尖，总能听到一些细小的声音，仿佛那些话就是对他说的一样。

“既然咱们开学了，那就把心都收一收，这两节课咱们重点解决一下寒假期间剩下的一点没讲完的题。”张薇薇说着，就从挎包里找到作业，在一沓卷子夹层中抽出一张别样的白纸，她随即举起那张密密麻麻写满“正”字的纸问，“错题表大家都填了吧？”

众人齐声应答。

“韩舟你填了吗？”

“……”韩舟回答得很犹豫，“填了。”

“看你回答得都没有底气，我就不该问你，纯属自取其辱。”张薇薇无奈哂笑，将错题表对折，接着她头一撇，抽出一节粉笔就开始在黑板上写题号，“没事儿，没写就算了。你自己看你的卷子好好听课，额外有什么问题下课单独过来找我。”

文一的英语水平普遍高些，收集上来的问题基本上是大家共性的难题，所以每个人听得都很认真，但是照旧，张薇薇先对着错题表总结了一番。

韩舟长舒一口气，熟车熟路地向林旭森借来翻译笔，趁张薇薇絮叨的功夫全段搜起来。

“韩舟，你来给咱们翻译下完型吧。”远方一声清晰又有些渗人的声音惊醒沉浸搜索的韩舟。

果不其然。

闻声，韩舟推开座椅站起身，双手支在课桌上，头低下就照着翻译笔开始念。

张薇薇听得有点懵圈，她打断韩舟：“等会儿，你的进度有点快了，我现在讲的是unit33，你稍微等等大家。”

哄堂大笑一阵，韩舟的耳垂顿时熟红，燥热从身体迸发，流到脖颈，溢到脸颊。

“下一篇完型你来翻译，先坐下吧。”张薇薇没有浪费时间，随便点了一个人，“林旭森你来吧。”

韩舟赶忙将翻译笔递到隔壁桌，他属实没想到，自己到最后竟然还少了几篇文章翻译的任务。

就是苦了林旭森。

他自从英语成绩脱离垫底一跃升天后就很少再被张薇薇点到过，原本属于他的翻译工作渐渐地全部叠加到韩舟身上，这也是他放心大胆地把翻译笔交给韩舟的原因。

林旭森被张薇薇突如其来的一声惊了一跳，他慌张起身，将翻译笔掩在卷子后面，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现查现说。

在经受了长达十分钟的折磨后，张薇薇最终还是饶过林旭森。他跌坐到椅子上，睨了韩舟一眼说：“终于‘刑满释放’了。”

韩舟有点愧疚，他指了指林旭森手中的东西说：“既然如此，那……”

“嗯？”

“我还得‘服刑’呢，你好人当到底，笔再借我用用。”

“回去拿你桶泡面。”

“两桶都行，好人一生平安。”韩舟双手合十，眼神极具欺骗性。

就这样阴差阳错下，韩舟安安稳稳度过了前半节课，开始不急不慢地搜起之后的题。

余下半节课，张薇薇的速度明显加快，在又点了几个前排的倒霉蛋后，终于想起韩舟：“韩舟，到你了。”

自此，韩舟便再没坐下去过，因为他知道，下一题还是自己。

“挺自觉的嘛韩舟。”张薇薇解释完某个题目，将乌黑锃亮的长发甩到肩背后抬起头，看到韩舟依旧支着桌子站着，“接着来。”

解答是一字未听的，名字是一直被点的。半节课下来，韩舟愣是陪岗到底。

直至下了课，韩舟才得以休息。课间时分，他瘫软在座椅上，生无可恋地看向窗外。

正午阳光甚好，明光洒在教室后门口，诱人且刺眼。楼间两个班的同学来来往往，嬉笑打闹玩的是不亦乐乎，一阵欢声笑语中响起令人头疼的铃声。

又该上课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像这窗外刺眼的阳光，一恍惚就黯淡下去。

韩舟不舍看着消退的亮光，他的呼吸忽然急促，心沉重几分。他好像沉沦其中，但自己又清醒的知道身不在其间，仿佛自己正处在极远的一端高崖，渴望能触及到彼岸的美好。

韩舟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伴着明光散去，阴影下闪过一道身影，人影匆匆韩舟只得看到一眼，逆光的视角隐约能瞧见有个男生在跟自己比划着什么。

“不是，薇薇姐还没进教室，我就不能欣赏会儿风景吗？”韩舟心中啐了一口那人。

他闭上眼睛转过头揉了揉眼窝，视感的峰谷变化搞得他一时适应不过来。

恰好此时手机振动，韩舟从桌肚摸出来，打开手机，这才看清是谁发来的消息。

冰可乐：一起出去吃饭？

杯水载舟：？？？

杯水载舟：看不出来你这么主动？

冰可乐：刚才不是让你看手机了么？

杯水载舟：原来刚才窗外那人是你啊。

冰可乐：不然呢？

韩舟有些兴奋，但只持续了片刻。因为张薇薇已经踏进了门，他只好先收起手机，没再理会赵浅的消息。

相较于吃饭聊天，眼前的翻译工作更为重要。

韩舟一复之前的流程准备自觉起身，但是这次张薇薇却换了个人折磨，她开口说：“韩舟，这节课就不用你了，好好听着就行。课代表你来，给韩舟同学做个示范。”

韩舟心中瞬间奇苦无比，感觉自己白忙活这么长时间。

好吧，天赐良机，还不如继续聊呢。

靠门的某个位置发出响声，迎着众人的目光，杨启起身。

“咱们效率一点，争取这节课结束。”

张薇薇的声音依旧在教室回荡，韩舟却早已弓着腰低下头重新从桌肚摸出手机。

冰可乐：所以，去不去？

杯水载舟：和你？

隔离半分钟，那头又发来信息。

冰可乐：不止了。

杯水载舟：那还有谁？

冰可乐：孙京宇。

韩舟眼尾的褶轻落。

杯水载舟：哦，行。

对话结束在韩舟一边，他等了几分钟，无聊之下只好听了几分钟课。倏地，他感觉左脸有些发麻，扭头一看，原来是林旭森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我靠，你上课不好好听讲没事盯着我看干嘛，暗恋我啊。”

林旭森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一只手支着头，饶有兴致地说：“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

韩舟没有将头转过来，或许是碍于张薇薇的威严，又或许是其他不知名的原因，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卷子，嘴巴几乎都没张开，话从牙缝中钻出来：“去你的吧，跟别人聊天就是谈了？那你和孙京宇不得脚踏几十条船。”

林旭森自认为自己的感知没错，他坚持道：“不一样，我的眼睛就是尺，我能敏锐地察觉到你刚才脸上有极其微小的变化。”

“林旭森，下一段你来翻译，观察你半天了，人家韩舟这节课表现还不错，一直在低着头听课，跟上节奏认真思考问题，就你歪着个脑袋一直盯着人家看，怎么？韩舟脸上有解析啊。”张薇薇攥着卷子，看向教室后排的角落。

“哈哈，你的眼睛就是尺，那你怎么没察觉到薇薇姐盯着你呢。”韩舟忍俊不禁，他顺手将手机塞进桌肚，在林旭森站起来后眸子微动，压低声线扯着嘴角说，“我看你这个观察能力还得练啊，视线之外的风吹草动也得要感知得到。”

林旭森再次将翻译笔藏在手中，所幸这道题问题较多，张薇薇一句话一句话解释，林旭森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表现不错，坐下吧，好好听课。”

韩舟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幸灾乐祸解释道：“嘿嘿，刚才跟我聊天的其实是赵浅，没想到吧。”

“我去，我当又是哪个女生跟你表白，看你聊得这么高兴，以为对面有戏了呢。”林旭森略显失望，不仅没吃上第一口新瓜，还倒霉的被点起来翻译了一段。

“话说回来，你和赵浅不是才认识不到一天嘛，怎么聊得热火朝天，上课也不停，你俩就这么难舍难分啊？”林旭森好奇问道，“你们到底是自来熟还是早就认识？我看都不像啊。”

过了半晌，余光瞥见张薇薇转身，韩舟才开口：“你猜呢？我肯定没那么黏人，是赵浅先开的口，非要拉着我一起去吃午饭，这才跟他掰扯半天，险些被发现，还好有你挡刀。”

说着，韩舟拍了拍林旭森的胳膊。

“去你的，才两节课你就坑了我两次。”

“怪你点背。”

林旭森抬头看着黑板上又一面新的单词，干巴巴地说：“一转眼功夫又多一黑板单词，不如好好听课。”

“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