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 第5章 晨时

天未破晓灯未亮，宿舍一隅渐起悠长的铃声，起初极微，而后愈响。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

灯光在随后不久如约而至，韩舟“如愿”醒来，他费力坐起，照旧骂了一句孙京宇，看到对床下铺同样被闹铃荼毒的林旭森好像在抓头发，苦不堪言，韩舟顿觉心安。而当韩舟打算叫醒下铺的赵浅时，宿舍门却无声打开，赵浅悄然走了进来。

他寻着声音找到罪魁祸首床头的手机，关掉闹钟，回到床位前收拾了起来。

韩舟瞄了赵浅一眼，好在对方没有发现，他直起腰向下探出头去，只见赵浅正弓着腰不知在忙着什么。

赵浅似乎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不紧不慢地合上书包，回过头来。

好了，知道自己丢人了。

韩舟登时尴尬扶额，他咳了两声，火速穿好衣服，将被褥囫囵踢到墙角，抓着扶手一步两个台阶跳下床。

赵浅为韩舟腾出一点空间穿鞋，他将书包摆到床头靠着：“好像昨天晚上有些人说要叫我起床。”

他静等韩舟。

“我已经起的很早了好吗？往常都是三个闹钟响完我才起的，我生怕今天起晚，第一个闹钟响的时候就醒了，已经很尽力了好嘛。”韩舟站在床梯边晃晃悠悠地穿鞋，“好歹比孙京宇强吧，得亏昨晚没把你推给他。”

韩舟其实有些后悔，但并不是因为赵浅起得太早，而是早知道赵浅起得这么早为什么自己没有再多睡一会等他来喊自己起床。

虽然后悔，但他昨天晚上确实是记得这件事，而且一直到睡前都还在心里念叨。小时候听妈妈讲，要是怕忘记什么，那就在睡前一直想着，这样就忘不了了。所以韩舟昨夜满脑子都是明天一定要早起，明天早上还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去叫醒。

“我作证，他俩以前都是卡着点才醒。这次真是我见过他醒来最早的一次了。”林旭森一起床便听到二人在说话，他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找牙刷。

“你等会儿，我洗把脸。”韩舟强迫自己振奋点，轻轻地在脸上来了一记“爱的抚摸”。

“没事，我等你。”赵浅不着急，静坐在下铺等韩舟。

窗外歌声响起，这是晨跑的序曲。

不一会儿，韩舟终于磨蹭回来，宿舍也没剩什么人了，宿管阿姨开始挨个敲门，催促学生起床。

天际隐约可见一抹橙黄，黑夜依旧占据上风。韩舟看了一眼时间——6点04。

“时间差不多，我们赶紧走吧。”临出门，韩舟拍了拍门口床位某个还在睡梦中的孙京宇，喊了一声，“起床了孙京宇，马上迟到了。”

直到某人瓮声瓮气嗯了一下，二人才放心一同出了宿舍，穿过康桥追上人群。

康桥其实就是康桥花园，是一处交界地，连着教学楼，操场和家属区以及学生宿舍，白天会有不少同学来这里读书赏景，晚上则是小情侣进进出出，静谧散步的地方。

大讲堂前的绿季广场，密密麻麻全是人，韩舟生怕赵浅走散，一把抓着赵浅胳膊横穿，一直跑到临近校门口才停下。

“我们晨跑为什么不去操场？”路上，赵浅不禁发问。

韩舟回答：“操场确实可以晨跑，但只能容纳一个年级，刚好轮到咱们高二就是绕着学校跑圈，自认倒霉吧。不过想想这样也挺好，绕着学校跑咱们好歹可以偷懒，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钻进花园里都没人会发现。在操场跑就不行了，谁落下一眼就看得出来。”说着，韩舟还有些可惜。

鉴于文理一班每个班只有三十号人左右，所以两个班就被融合成一个队伍被安排在靠近校门口的最边侧当领头羊，带着高二年级一半的班级绕圈跑。而另一半则跟着年级里的最后一个班级反方向绕圈。

大家没有固定位置，全凭一个先来后到。所以，韩舟补齐了队伍前一排的空缺，赵浅则在韩舟身后单独成一排。

音乐切换，韩舟自然松开赵浅胳膊，托着膝盖气喘吁吁，扭头感慨：“真惊险，差点迟到。”

赵浅：“多亏有你，不然我是真迟到了。”

韩舟虽然气喘，但正事没忘：“嗯，那叫一声哥哥听听。”

赵浅久久不回应，眼睛不知在看向何处虚空，仿佛是在想些什么。

眼见赵浅没反应，韩舟觉得确实是有些难为人家，便降低要求：“那就叫哥，实在不行，三哥也行啊。”

“谢谢你。”赵浅顿了顿，“韩舟同学。”

“……”

韩舟当即一把拉下赵浅脖颈，赵浅顺势陪着韩舟一起弯腰，他拍着胸脯说：“虽然你没有叫到我的心上，但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万事有哥罩着你。”

“嗯。”

不消片刻，胡杰峰裹得严严实实来到大部队跟前，他卸下围巾和耳罩，四下寻找：“体委呢？”

“这儿呢。”所幸孙京宇及时赶到，他咽了一口唾沫，调整好气息，来到胡杰峰面前。

“赶紧，赶紧。带队跑起来。”胡杰峰没有问责，而是招呼着孙京宇赶紧整队，后面十几个班级都等着他们。

孙京宇一套行云流水，一条长蛇开始向前驱动。

一中校园不算大，但让人跑半圈绝对够累。虽说各班队伍紧凑不易掉队，但正如韩舟所说，一路跑下来，半路遁走的不在少数。

趁岔口拐弯，韩舟侧过头提醒道：“赵浅，你看着点，别踩到我鞋，脏了你刷啊。”

“好。”

韩舟顺势问：“逃跑么？”

“不跑。”

“……”

晨跑的终点是餐厅，两支长蛇队伍到指定地方会合后便可以自行解散。餐厅共三层，一层是超市，基本是韩舟时间紧张下的饭食主选。二三层则外包出去，做成大锅饭，也就是韩舟口中的“厨余垃圾”，要不是昨天通宵太困，一层超市又没开门，他才不会去挑战身体极限。

韩舟带着赵浅来到二层。

每次学期伊始，餐厅都会做做样子。各式各样的早餐可谓是应有尽有，就连鸡蛋牛奶都是不限量供应，但这种情况也仅限第一天，往后就越来越不堪入目。趁此良机，韩舟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赵浅记得餐厅一个学期里最丰盛的样子。

虽说菜品样式比往常确实多了不少，但刚起床加上刚跑完步，韩舟完全没有胃口，二人只是简单对付一口便下了楼。

走在路上，韩舟只觉一阵困意，头晕目眩，幸好有赵浅搀扶，韩舟这才安安稳稳走回文一。

周一的早读课是语文，文理一班的语文老师马乐丽是个中年妇女，教课十分佛性，说好听点是学习全凭大家自觉，说不好听点就是比较摆烂。一进教室，韩舟屁股沾凳，倒头就睡。

美梦真是好。

可没想到，韩舟前脚刚睡，荆丹就掐着点进来教室。

后排的同学根本来不及报信，便被荆丹一个眼神拿捏。她来到韩舟身后，轻轻拍了下韩舟的后背，像是在安抚着一只小猫，等着他清醒。

平常这个时间点巡查组和荆丹不会来，况且韩舟知道马乐丽不到点绝对不进教室，所以韩舟睡得很安心，根本没想到荆丹站在自己身后。

倏地，韩舟一个激灵，差点踢翻书桌，弄出的声响引得周围人纷纷投来目光。他揉了揉双眼，这才勉强看清楚到底是谁打搅自己的好梦。

“睡挺香啊韩舟，出来吧。”荆丹面容和蔼，指着窗外。

就这样，韩舟昏昏沉沉跟着荆丹走出门，这才发现教室门口已经候着好几个同病相怜的倒霉蛋正注视迎接自己。

“看来教室里面还是太暖和了，看给你们一个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荆丹扫视一圈，又重新走进教室，“靠窗同学把窗户打开，通通风清醒清醒。有些个人根本就不自觉，老师一不在就睡。”

直至马乐丽上楼，撞见此景。韩舟几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目光随着语文老师一直到近前。可马乐丽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对着荆丹点了个头，径直越过他们，走进理一。

“别想着马老师救你们，我早就和马老师通过气儿了，专门来逮你们这些偷懒睡觉的人。”荆丹看穿了韩舟几人的小心思，将几人叫回教室。

“昨天晚上开会我故意没说这件事，就是要看看今天早上到底有多少人不自觉，老师没来之前就给我睡觉。”

荆丹计谋得逞，开始事后填坑：“学校从这学期开始，就要重新启用摄像头了，你们在教室的一举一动，我在后台看的可是一清二楚。”

“啊？！”底下一众苦声。

“别抱怨，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要是没干什么亏心事这摄像头就是个摆设。”荆丹说，“今天我就是给你们见识一下它的威力，全教室无死角，你们就是站窗沿上我都能看到。”

“这次下不为例，就当是给你们一个警醒，以后我会不定时去查监控，过来突击。”荆丹放过几人，逮着最近的一名同学吩咐，“去，过去把马老师叫过来吧，你们接着背古诗。”

就这样，韩舟一整个早读都不敢犯迷糊，生怕再被荆丹抓到。他敢肯定，荆丹这个早读课绝对坐在小办公室里面监视文一。

不过，早上的两节语文课众人就彻底放飞自我，韩舟更是连着下课睡了两节课。因为，他得知荆丹离校的内幕消息。

大课间时候，韩舟想着去操场打球，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不能就这么浪费在了教室。心动不如行动，韩舟当即给孙京宇发微信喊他打球，随即从桌肚里掏出球拍，正准备出发，孙京宇回复消息。

朝阳：要不要叫上赵浅一起？

杯水载舟：他会吗？别浪费时间了，再磨蹭一会儿可以不用去了。

朝阳：会，我刚问了，赵浅说一起。

杯水载舟：你都问好了还说这么多，赶紧走吧。

朝阳：我已经到了，你领着赵浅一起来。记得把两个拍都拿上，他就在你们班教室门口。

杯水载舟：？？？

韩舟等了几秒，对方迟迟没有回复，他看了一眼窗外，赵浅依旧趴在护墙上，被升起的太阳映出俊逸的轮廓。

杯水载舟：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