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著 第59章 静影沉璧3

孟昱怯声：“爹……”

“现在，你还知道叫爹，昨夜，朝春楼里耀武扬威的时候，怎么不搬出去你爹的名号！”孟津轼坐在几凳，苛责声不断，气得眉毛拧成一股绳。

倒了茶水递与孟津轼，自知理亏，孟昱垂眸，咬着唇：“爹，我这不是怕影响你名声吗？以后，我总不能出门在外，就大声嚷嚷，我爹是大理寺卿孟津轼，孟家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

孟津轼气笑了，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昭昭，你……爹真是拿你没办法！”继续补充：“出门在外，遇到事，再三思量，能否把握尺度，拿得下不，免得落人口实，被人逮住小辫子，说不定，遇到心狠手辣之人，伤了皮肉筋骨，爹只有你一个心肝宝贝，你万万不能有一点损失。”

“爹……孩儿知晓了。”孟昱乖巧轻扯孟津轼的衣袖，撒娇般的亲昵语气，多久没在爹面前这般敞开心扉示弱。

秋实站在门口禀告：“小姐，白影若求见。”

“嗯……？”孟昱看了一眼孟津轼，从眸中探取他的意思，然后点了点头，“那你让他在前厅等候，我马上过来。”

她疑惑蹙眉，昨夜自己女扮男装进入朝春楼，怎么还会暴露身份？

紧接着，孟昱看向孟津轼，试探问着：“爹，我去去就回？”

孟津轼撇嘴：“去吧！”

会客厅前，孟昱转过身子，这才细细瞧见白影若，生得仪表堂堂，朗如玉山，清如皎月，见他这般丰神秀澈，如神仙中人，不似凡尘俗人。

意识到门口的打量，正襟危坐的白影若挺立起身，双手行礼，温润笑说：“孟小姐安好，影若这厢有礼，昨夜多谢搭救，送上薄礼，还望小姐接受，礼物虽小，却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以后，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必当竭力。”

孟昱愣怔一下，果真如书中言画中人，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她恢复神志，不紧不慢：“客气了，快快请坐，秋实，奉茶。”

她继续说道：“昨夜，我是扮作男装进入朝春楼，况且，平日里，我鲜少出门，不知白公子如何认出我来？”

白影若淡笑，看了看门口，指着远处隐藏的林子羽，“孟小姐昨夜身旁的护卫，我曾在孟大人跟前见过一面，昨夜，他这般遵从你，可见是孟府相当重要的人，听闻孟府将远在家乡的孟家小姐接回，姑且猜得一二。”

挑了挑眉，孟昱吃惊，面前人记忆力与观察力甚是强悍，与自己有得一拼，然后来了兴趣，“白公子，我们比拼一场，就当你还了恩情，不必时刻挂念心上。”

白影若张了张嘴，开口：“我们……比拼什么？”

孟昱指着白影若桌面的茶水，开口道：“眨眼功夫，我们说出杯盏花纹、茶水深浅、茶叶数量或是沉浮状态皆可。”

“好！”白影若来了兴趣，两人同时看向茶水。

瞬息间，秋实将手绢盖住茶水杯盏，请两人各自在纸上书写各自观察所得。

孟昱纸上：杯盏花纹为青色贡菊，一共三十三片花瓣，花蕊六点。茶水约莫一指深。茶叶十二片，上浮三片，下沉九片，茶色浅黄。

白影若纸上：杯盏花纹为青色贡菊，一共三十三片花瓣，花蕊六点。茶水约莫一指深。茶叶十二片，上浮三片，下沉九片，茶色浅黄。

两人摊开各自的书写，一模一样。

这境况，惊呆秋实，瞪圆眼珠子，不敢相信，为了证实，细细数着杯盏杯身印刻的花瓣花蕊，甚至不怕烫的伸手指测水深，还数着茶水面飘起的茶叶，正好三片，有一片从底部缓缓升起来，捞出所有茶叶，总共十二片。

她惊叹：“你们，都好厉害！”

补充一句：“白影若，你竟然能跟上我家小姐，不光琴弹得极佳，这记忆观察力也是了得！”

被旁人夸赞一番，白影若埋了下头，但是他又马上抬起头来，露出温和的微笑，一双潋滟流动的眼睛看向秋实，轻轻声言：“谢谢。”

转而望向孟昱，张了张嘴，眼眸还有一丝期待，“我们，并没有分出胜负。”

只见孟昱抬起桌前的茶水喝了起来，秋实又奉了新茶端在白影若桌前，“公子，喝茶。”

顿了顿，她开口：“确实是白公子赢了。”继续解释：“杯盏茶水，都是我平日里接触过的，杯面花色纹路，自然见得多了。侍女按照府里习惯，杯中茶叶数目和倒水深度不曾改变，至于沉浮茶叶，稍稍观察即可，所以，认真算来，白公子，你赢面更大。”

顿时，白影若乌黑的眸子黯淡下去，绷紧了嘴角，声音很低，显得惆怅：“原来，是我赢了啊……”

辞别孟昱，白影若眼神依旧流连送去的锦盒。

孟昱看出他的心思，当着面打开锦盒，露出一把碧绿玉箫，浅笑道谢：“白公子，你送得礼物深得我心。”

她还不忘拿起放置唇瓣，吹起一曲，聊表谢意。

短暂时光，白影若眼神瞧瞧追随孟昱，目光微柔如水，带着浅浅的欣喜与眷念，仿佛藏着一片安宁与满足。

白影若：“今日，感谢孟小姐款待，告辞。”

望向挺拔的背影，孟昱抬手，张了张嘴，嗫嚅道：“白影若，影若兄，你不必如此拘谨，叫我昭昭即可，我真得很喜欢这只玉箫，你精通曲艺，改日，我们切磋切磋？”

白影若瞳孔微微发亮，带着由衷的欣赏，不紧不慢开口：“好，改日，我们切磋切磋！”

出了孟府，白影若余光瞥到石狮子后的身影，顿时眸色深沉，疾步朝回家的方向赶去。

朝春楼里，蔡成达一把掀翻茶水，面上带着愠怒，目光泛着凌人的寒气，咬着后槽牙：“李土虽，我花了大价钱把你从督察司里捞出来，在里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还记得？！”

双腿跪地的李土虽埋头磕地：“蔡少，你放一百个心，哪有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在里面，啥都没说，被抽了二十大鞭，嘴巴始终粘得紧紧牢靠。”

赵崧在旁附和：“蔡少，还好督察司里有我们的暗线，我们才能这么快将李土虽捞出，虽然损失些钱财，好在朝春楼涉及产业庞大，李土虽这么些年经营劳苦劳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新奉上的茶水冒着热气，蔡成达垂眸，指着跪在地上的李土虽，“你且抬头，若是能端起这杯茶水，一切既往不咎。”

闻言，李土虽战战兢兢抬头看向桌面滚烫冒热气的茶水，鬓角渗出汗水，吞咽口水，急切回复：“多谢蔡少大人不记小人过。”

话落时分，他伸手去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水，忍着温度，不敢言语。

至始至终，蔡成达始终垂眸，掏出手腕带着木串佛珠，一颗一颗剥算，时不时吐出问话。

“昨夜，闹事的是孟津轼的家眷？怎么没听说过孟津轼还有身边人？”

赵崧弯腰屈膝应和：“没错，蔡少，那人名唤孟昱，大理寺卿孟津轼接回来不受宠的女儿。”

听到这个消息，蔡成达轻挑眉梢，一侧嘴角提起，露出得意的笑容，“既是如此，给些小教训，让那小娘子长长记性，赶竟敢欺负到我头上。”

一转话茬，蔡成达眸色渐暗，“经过昨夜这事，楼里还有其他曲艺人闹腾吗？若是闹腾，打断她们的狗腿。”

赵崧接话：“回蔡少，他们不敢！”

随意卧榻的蔡成达半阖着眼，张嘴问了问：“新一轮血月即将来临，白影若如今何在？”

李土虽这才接话：“蔡少，经过昨夜一闹，白影若没签订契约，暂时脱离我们的掌控，不过，我已派人全面监视他的行踪，一到时间，立刻抓捕。”

半闭着眼，听李土虽汇报白影若情况的蔡成达抬眸瞥一眼，眸色沉沉，浮出厉色，听到合乎心意处，这才缓缓闭上眼眸，迟迟才开口：“最近，他实在不乖，得想个新游戏，撩拨下他的心神。”

门口，任尹娘子敲门进入房间，眉眼清秀带笑，眼中全是算计，“蔡少要玩新游戏啊！最近奴家府里的下人不听话，就惩罚她们，关在屋子里，倒计时给饭吃。”

旁边的赵崧立刻眼珠子转悠，一副奸滑谄媚，生出坏心思，“蔡少，任尹娘子这个游戏好，我再改良改良，给白影若来个未知的死亡倒计时，这个游戏，如何？”

“死亡计时！？”蔡成达半眯的眸子瞬时睁开，漆黑的眸子倒映出遮天蔽日的黑气，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带着白色的粉末，甚是诡艳，拍了拍手，“有趣！甚是有趣！这件事，交给你们去做，都退下吧。”

说完，便继续躺在塌上，眼里无神空洞，仿佛两个黑窟窿挂在眼眶，看不到底，桌面还有一叠厚厚的白色粉末。

端着茶水推后的李土虽小心翼翼，面色怯懦，生怕打搅休息的蔡成达，关上房间门，满脸横肉抖动，一把将手中的茶水递给下人，与赵崧和任尹娘子，迈开脚步离开。

任尹娘子满脸俏皮，却说着心毒的话，“你们说，血月来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怎么给若若一个惊喜？送去死人指头，需要脚趾头还是手指头？”

摇了摇头，赵崧摸了一把胡须，撇嘴道：“哪里来得这么多死人给你砍手砍脚，况且，这也太明显了，你当小白真是小白，他是善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