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原地,孟昱身姿挺拔如松,微微颔首,目光沉静,打开漆红锦盒,现出一个明黄色腾龙祥飞腾龙祥飞荷包,紧接着,松绑荷包系带,纤纤细手拿出里面的金龙蟒挟东珠玉坠,交与韩曜手中。
孟昱:“昨夜,在河底,无意间从面前的尸身薅下的配戴物件,恐怕……正是你曾经提到,十年前,忽然失踪的濯荫公主随身携带的荷包。”
短暂地一怔,韩曜刹那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直直盯着掌心的玉坠,观摩精湛的雕刻技术,轻言:“这只耳坠,应是西域供品,先皇厚爱,奖赏濯荫,她身上随手携带,有这东西,并不稀奇,只不过,为何荷包里独独有一只玉坠,另一只,又去了何方?”
顿了顿,眼睫轻颤,韩曜继续道:“今早对濯荫的尸身勘验,耳垂是另一对红玉珠吊坠,她荷包里装着一只玉坠,实在不解,恐怕……”
“恐怕,金龙蟒挟东珠,雕刻这等样式的工匠,当初是按照进贡先皇喜好,独家制作,恐是玉坠被先皇赏赐哪位贵妃娘娘,而年幼的濯荫公主捡拾,收藏荷包,想着归还娘娘,却遭人毒手,死于非命,沉寂白河十年许久,正巧,白河夜船案件,我们无意落入水中,发现一河水的尸体,怨气横生,这荷包耳坠,怕不是濯荫公主要开口指认凶手。”
同时,孟昱接过话茬,阐明韩曜心中所想。
“你的意思是说,这玉坠,和凶手有着莫大关联!”韩曜吃惊,沉着应声:“既是供品,先皇赏赐,皇宫库房定会记录在册,看来,还得往皇宫里走一遭,借此……”
话还没说完,进来三位修长瘦削的太监,为首步履轻盈,发髻高高束起,佩戴精美发冠,中间镶嵌一颗精巧玉石,穿着暗绿绸缎,配色简约而不失尊贵。
那太监声音尖利,清清嗓子:“韩大人,传圣上口谕,召见大人以及昨夜落水的女子,也就是孟家小姐孟昱。”
有眼力见的太监抬眸望向孟昱方向,深邃的眼眸,透露出机敏和精明,俨然看穿了一般,嘴角扯出一抹浅淡笑容,“想必,这位便是孟昱吧!”
忽然被称呼,孟昱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应和:“回公公,正是。”
韩曜轻笑:“赵公公,请吧!”
两人跟随传口谕的太监,一同前往皇宫。
前方三位太监带路,韩曜和孟昱虽是紧随其后,保持一定距离。
下意识中,孟昱缓缓转动眼珠,抬眸凝视向身旁的韩曜,与此同时,韩曜恰时看向她,两人目光略一接触,透视彼此内心的回响,创造出奇妙的默契。
察觉出孟昱的不适,凑近耳畔,韩曜轻言:“圣上此刻招我们入宫,必是重视濯荫公主,想要亲自了解昨夜河底境况,毕竟,圣上与濯荫公主从小便在丽妃娘娘身边抚养,情谊不减,你只需,将昨夜在水底看见的一切,说与圣上即可,其余的,勿下论言,天家威严,谨言慎行。”
“知道了。”孟昱应声,点了点头。
幽远长廊,两面高大城墙砖石严丝合缝紧紧相贴,密不透风,隔三丈有重兵把守,身形矫健,面色神情严厉,直至路尽头,才有通道。
众人穿过长廊,七拐八弯,绕了一柱香时间,可算是抵达御书房。
赵公公停了脚步,止住一行人,回眸,“韩大人与孟小姐,暂且恭候,杂家这就向圣上禀告。”
欠了身,赵公公敲了敲门,高声通传:“禀圣上,韩曜与孟昱已带至御书房前。”
房间内,另一太监弯腰屈膝,满头银发,脸上全是刀刻般的皱纹,皆是岁月的流逝,深邃的眼眸,尽显宫廷斗争中留下的痕迹,他微微张嘴,凑在圣上耳畔轻言:“回圣上,韩曜与孟昱已到门前守候。”说完,便紧密嘴唇,静静等候圣上落言。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圣上穿着金丝绣龙袍,高高束起的发髻,佩戴镶嵌璀璨红宝石的冠冕,他的手指拂过龙椅把手,扶手雕刻的龙纹栩栩如生,随时腾云驾雾,接着,圣上负手立于金銮座上,凤眸微挑,深沉的眼眸凝视向门口,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唯有他的嗓音如同洪钟般回荡。
“让他们进来。”
得令的太监了然,挺直脊背,正声宣传:“宣通政司韩曜和孟昱。”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赵公公宣言:“宣通政司韩曜和孟昱。”随即做出请的手势,邀请韩曜与孟昱进入御书房。
果然是天家威严,不远处,立于高台的圣上目光如炬,扫过两人,无需言语,那股凌厉眼神已让人瑟瑟发抖。
黑云压城的气势席卷而来,令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丝毫不敢有半分僭越之举。
孟昱行礼垂眸,直至龙椅上的圣上允声,这才抬眸,收回探寻的目光,将昨夜沉入河底所见如实禀告圣上。
似乎,想起来什么是的,孟昱黑眸顿了顿,拿出锦盒,双手捧起,发言:“回圣上,这便是昨夜在濯荫公主身上发现的荷包。”
得了圣上应允,孟昱打开锦盒,现出一个明黄色腾龙祥飞荷包,紧接着,她松绑荷包系带,纤纤细手拿出里面的金龙蟒挟东珠玉坠,全都放置锦盒,一览无遗。
圣上蹙眉疑惑:“这便是濯荫临死前也要随手携带的荷包?”他抬手指向荷包,略显焦急:“李公公,速速将证物呈上。”
李公公:“小的这就呈上证物。”
就等圣上发言,李公公眼疾手快走向孟昱,仔细检查了锦盒,确认没可能藏匿危险暗器,双手捧着锦盒呈给圣上。
几案台前,那明晃色腾龙祥飞荷包晃晃入眼,圣上迟迟未言语,整个御书房静地出奇,其余人喘气都要斟酌几分。
低垂的眼睫,如同折掉羽翼的雄鹰坠入尘埃,幽邃的眼眸尽是失落,圣上紧紧攥着荷包,言语相当笃定。
“没错,这就是,濯荫的荷包,当年,先皇甚是怜爱与她,便将母妃亲自刺绣的腾龙纹荷包赐予濯荫,只是,这玉坠……”
不再言语,手掌心的金龙蟒挟东珠玉坠甚是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一般,圣上陇眉,眼梢微眯,定定望向这玉坠。
瞧见失神落魄的圣上,孟昱开口问道:“圣上……你还好吗?”
一声还好,拉回圣上久远的记忆,他抬眸瞧向台下的女子,轻笑:“我还好。”若有所思打量向孟昱,“深夜暗色,落入白河底部,一河水的尸体,你可真是大胆,还能薅下濯荫公主身上的珍贵配物!”
孟昱脑中瞬时警铃大作,莫不是,圣上拿她开刀,私自扯下濯荫公主的配件,欺辱皇家天威。
可当时事发突然,扯下公主的荷包,也是无奈之举。
听从了父亲与韩曜的言语,如实交代当时情形,现如今,面前的圣上对自己警戒森然。
她心脏不由怦怦直跳,喉咙发紧,怵得眉头紧锁,抿唇成一条直线,眼下,该如何收场。
天家威严之下,再怎么说,都有他们判决。
索性,抬眸直视圣上,孟昱开口:“我是胆大……”
话还没说完,被韩曜抢先:“圣上,孟昱也是救人心切,不小心落入河水,不然,又怎会发现十年前濯荫下落不明的踪迹。”
仿佛看戏一般,圣上挥一挥衣袖,好整以暇看向韩曜,“韩爱卿,你的意思是说,孟昱有功在身,我还得奖赏她。”
韩曜挑眉,“圣上,一切由您定夺。”
“哈哈哈……你可真是,维护至极!”圣上高声笑了笑,打量一番孟昱,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胆大……嗯!”点了点头,圣上抬手指向孟昱,“你继续说下去。”
此刻,孟昱陷入两难境地。
父亲谆谆教诲,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过多掺和皇家秘史,如实向圣上禀明河水底部发现的尸体,点到即止,不要过多妄言。
韩曜耳畔叮咛,只需将水底下看见的一切,说与圣上即可,其余的,勿下论言,天家威严,谨言慎行。
两人都在为她好,为了她身边人的安危着想,毕竟,从未与圣上相处,不知他的触底,面前所站立之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光是紧迫的威压,便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更何况是掌握着大昭国所有人的生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垂了垂眸,孟昱直视圣上,开口:“小女子一介草民,胆子,也就这么丁儿点。”说着手拿把掐,捏起小指头,随后,正经起来,“昨夜,我误入河底,伸手不见五指的冰冷河水,吓得我抬手求救,不小心薅到濯荫公主身上佩戴物,是我的不敬,就是那一下,于河水中,我睁开眼,瞧见面色惨白的尸首表情,不,是我大昭国尊敬的濯荫公主,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有什么未尽的言语,要告诉我们,只是,一切都尘封在暗黑冰冷河水之下……十年了,未曾窥见天日。”
顿了顿,孟昱继续说道:“我并不是什么胆子大之人,只是碰巧落入河底,碰巧遇见不能再开口言语的濯荫公主,可……一切并非如此简单,十年前,一河底的尸首,一夜消失,落入河底,打捞多日,却未曾见着踪影,现如今,尸首自己现身了,她们要陈述自己的冤屈!”
她抬眸望向几案台前的明黄色腾龙纹荷包和那枚熠熠发光的玉坠。
闻言,圣上握紧拳头,看着孟昱,“既如此,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