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吴哥!”
薛颖儿戴着口罩墨镜,冲着慌忙赶来的吴逸招手。
吴逸向安保人员交代了一下,便领着薛颖儿,走到摄影棚的一角。
他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薛颖儿的经纪人:“怎么回事,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薛颖儿遮得严严实实,但紧蹙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吴哥,我有要紧事,得亲自跟敞姐说。”
吴逸看她如此严肃,也不多问,远远望了眼高敞所在的位置:“等午休吧,她耽误了两天,正拼死拼活赶着进度。”
薛颖儿果断点了点头,裹紧领子,搬了个塑料板凳,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片场的午休时间视情况而定。
比如今天,因为连着拍几场悲情戏,为了防止情绪间断,让演员的情绪连贯起来,所以午休时间愣是推迟了两个小时。
高敞饿得眼冒金星,双手颤抖扒拉着盒饭,连别人拍她都不理。
能有什么大事?再大的事能比吃饭重要?
那人许久不见高敞回头,凑近小声喊:“敞姐。”
高敞吸溜着河粉,噌地一转身,眼睛瞪得比手边的葡萄都大,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薛颖儿示意她跟去,高敞端着河粉,拎了一小串马奶葡萄,胳肢窝夹上一瓶酸奶,才跟了过去。
到了没人的地方,高敞边往肚子里塞东西,边问:“怎么回事?”
她实在想不出薛颖儿有什么事非得单独跑一趟来找她。
薛颖儿左顾右盼,背对着人群的方向,低声说:“姐,你还记得之前萱姐带我参加的试镜吗?”
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由之前刚出了爆剧的制作人牵头,和原班人马一起准备再搞一部新剧。
因为他们格外看中新人演员的价值,且出品人实力强劲,不接受其他人送来的关系户,所以尚光便让以薛颖儿为首的几个艺人前去试镜。
说起来,正好是昨天?
难不成薛颖儿入选了,所以才慌着忙着前来报喜?
乐天的猜测仅持续了一秒,就被薛颖儿不断攥紧又松开的手打散。
“姐,我刚一到试镜现场,就被工作人员领走了。”薛颖儿因为紧张,声音有些颤抖,“他们说我试镜的地方在另一边,和其他人不一样。”
“然后萱姐就陪我过去,结果刚下电梯,还没到门口,萱姐就被拦住了,说之后只有艺人能进。”
高敞差点被酸奶噎着:“不是,那地儿除了你还有其他艺人吗?”
“我当时没看到。”
“这么可疑……你不会真进去了吧?他们没对你怎么着吧?!”
虽说以高敞的地位,没人敢轻慢尚光的人,但也不乏有些蠢货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薛颖儿看高敞慌成这样,自责地一跺脚:“我没事的敞姐,唉,怪我说得不好。”
她在高敞关切的目光下,继续说下去:“我进去了,结果发现里面就一个人,男的。所以我就站在门边,也不敢关门。
“谁知道那人见我来了,跟见着领导似的,贼殷切,对我一顿夸,也无所谓我坐不坐下。
“然后他往门外瞅了一眼,和他们的人招呼了一声,自顾自坐在沙发上,拿着茶几上的文件给我瞅。
“说谁谁谁一开始条件有多差,谁谁谁之前犯过什么错,但在他们的帮助下都相继起飞了。”
高敞填了一颗葡萄进嘴:“他要挖你啊?”
这话术她太熟悉了,她拉人的时候也这德行。
薛颖儿怔了一下,缓缓点头:“嗯,他想让我跳槽到他那去,说会让我跟那些人一样火,而且能帮我付违约金。”
高敞轻笑一声,又塞了一颗,饶有兴趣问:“何方神圣啊,这么大手笔,还敢从我手下挖人。”
她倒真有些好奇。
王尔鹏那边她清楚,短期不太可能这样大出血地挖人。
那还有谁呢?
“呃……”薛颖儿支支吾吾起来,“那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五十多岁,肥头大耳的,也没多少头发。”
这描述……是不是太粗糙了点?天仙在云彩上撒一撮小米,都能砸到一二十个这样的人。
高敞纳着闷,但还是耐心听她说下去。
“然后,这儿……”薛颖儿指了脖子上一个位置,“有一块红色胎记一样的东西。”
咯嘣。
“嘶——”
高敞捂着被葡萄籽硌到的大牙,一边摆着手让手足无措薛颖儿别慌,一边深呼吸让自己别慌。
那块红色胎记,她不陌生。
她小的时候,就不太喜欢这个人。
但跟胎记无关,而是——
她把手里的食物一股脑塞薛颖儿手里,然后像石林中的雪豹一样,灵活穿梭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哎,你是不知道——哎!嗯?高敞啊,怎么了?”
她精准找到和工作人员侃着大山的吴逸,招呼不打就从他兜里拽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哗哗哗乱翻一气,找到一个电话,抿了抿嘴,僵硬拨出。
她早该想到的,为什么没想到呢?
嘟——
嘟——
她顶着干燥的冷风往外面走,刚走到人少的地方,对方也终于接通。
“喂?”
高敞冷道:“你又挖我的人。”
对面沉默片刻,大笑起来:“哈哈哈,都多长时间了,才反应过来啊?怎么样,就说你还太嫩。”
高敞舔了一下刚才被硌痛的大牙:“我是低估你的无耻了,没想到你会从我手下挖人,挖了一个欧阳帆还不够,又打起薛颖儿的主意了?”
她哼笑一声:“可惜了,薛颖儿不一样,你的算盘打水漂了。”
“哦,是吗,她拒绝了啊,老刘还没跟我说呢。”高怀安说得慵懒,就像在说自己今天午饭想吃螃蟹。
尚光费时费力,好不容易捧红的艺人,在他口中就像田野的兔子和野鸽一样,多一只不多,少一只也不少。
高敞不自觉攥紧手机,硌得昨天手上的伤口生疼,也不放松。
“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呵,高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那换个说法,”落叶如蝴蝶般,吻着她的衣角,面庞,她深吸一口气,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无论你想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也不理,径直走向大棚,跟一旁手足无措的薛颖儿撞了个正着。
“姐……姐。”
见薛颖儿一副犯了错的样子,高敞给了她一个宽心的微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小意思,他们不会再为难你了。”
薛颖儿随着声音,朝她口袋望去。
“哦,这个。”高敞胡乱取出,又随意挂断。
刚要回去,就被薛颖儿拦住。
“姐,我拒绝了,而且只要尚光不放弃我,不管谁来,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拒绝的。”薛颖儿摘下墨镜,那双认真时颇为英气的双眼,对着阳光,映成了清透的琥珀色。
高敞一怔,低头笑了笑,然后稳稳拍了下她的臂膀:“好。”
和吴逸周旋了半天之后,高敞还是一口气拍到了夜里一点。而且在她的劝说下,中途吴逸跟其他助理交接完,便回了尚光稳军心。
她不觉得高怀安会就此作罢,但她能做的,也只有压榨自己。
很快,第三部戏也开始拍摄。而彤云那边,经过三方的通力合作,也把影响暂时降到了最小,接下来就是搜集威廉方面的漏洞证据,以及在保护彤云知识产权的前提下,向大众说明那几起事故和彤云智驾的安全性无关。
加上彤云正紧锣密鼓实验的大货,这段时间,佟焰也并不轻松。
自从那次在彤云不欢而散,二人已经一周都没有见面了。
但因为高敞同样为工作焦头烂额,所以倒也没对此想太多。
她把佟焰的情绪失控,归结于他这段时间太忙了。一旦事情解决,他就会明白她的苦心。
那块翡翠,她想过做成貔貅,或者如意。正拿不定主意,结果彤云就出了这档子事。
这下可好,不用纠结了。
“吴哥,”她今天一进车,就探着身子,把装着翡翠原料的盒子往副驾驶一放,“这翡翠你帮我给佳姐。”
“哦?想好要做啥了?”吴逸拿过盒子,妥帖放在手套箱里。
他可记得自己老板刚拿到翡翠的那几天有多魂不守舍。
那会儿她动不动就拿着翡翠,左瞧瞧,右看看,一会儿满目慈爱,一会儿愁眉苦脸,每次都是轻叹一声,又把翡翠放回去。
吴逸对这些玩意儿从来不感冒,也提不出什么建议,就眼睁睁看着她苦恼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忙起来,她倒是不再愁了,但也给自己折腾倒了。
高敞把包往旁边座椅一放,点了点头:“嗯,准备做无事牌,佳姐那边之前给过我方案,我也已经选好了。”
她望着街边呼呼啦啦的金色行道树,颇有些惆怅:“荣华富贵他已经不缺了,还是祝他万事顺遂吧。”
“哦……嗯?你不是给自己用啊?!”
“我什么时候说要给自己用了?一开始就是给佟焰买的。”
“那得大几百万吧?!”吴逸脸上血色都褪去不少,“才谈多久啊,就这么大手笔。”
“还好吧,他一开始还想给我那家五星级酒店呢。”
吴逸摇摇头:“那是还债。把利息情分一起算上,也多不到哪儿去。而且你不是没接吗?”
“哎呀分那么细干嘛,”高敞啪地把剧本放腿上,“行了我得背台词了。”
“……”
挥金如土啊。
吴逸沉默着摇了摇头。纵使他一直在名利圈里混,也没法不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