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焰冷冷盯着她的腿,绕过桌子,走到她的一侧:“为什么?”
因为彤云出事了,我想帮忙,顺便带上京城最信得过,也最靠谱的民商法律师?
高敞勉强一笑:“因为我闲得慌。你又不来看我。”
佟焰眸色暗了一分:“那为什么主动联系彤云,要帮忙公关?”
高敞摆弄着手机:“我是代言人。你们出现舆情危机,对我没有好处。”
佟焰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一手撑住她的椅背,一手撑在桌沿,眉眼锋利,直勾勾盯着她:“为什么不问我?”
高敞被他扑面而来的进攻气势震慑到,故作寻常地扭开脸:“你多忙啊。”
“魏科就不忙么?”
高敞火了:“我找他,是为了解决问题。”
佟焰一把掰过她的下颌,正对着他:“那你是不信我也能解决问题。”
高敞费了半天劲才挣脱他的魔爪,依旧回避着视线:“我信你,跟我想帮你,是两回事。”
“一回事,”佟焰戏谑一笑,“如果你相信我能应付这些——就像应付一锅油焖大虾,你还会这么大张旗鼓拉关系么。”
高敞有些心虚,看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那不一样。你又不是律师。”
“可我能找律师。”
“……”
高敞灵机一动,拽开他的袖子:“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佟焰不满她转移话题:“实验室免不了小磕小碰。倒是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片场,一回来就去找魏科?”
高敞不打算澄清她只是跟魏科打了个电话:“特殊情况,当然要用特殊手段。”
佟焰冷笑道:“就这么不放心?彤云又不是一次被黑。”
“但对上威廉这种没底线的强敌,还是第一次。”
高敞不甘示弱,直视他的眼睛,却让佟焰的眸光更加深沉。
他自嘲般笑了笑:“也是,没见过彤云应付这种级别的对手,自然会怀疑。”
高敞拧眉:“我是担心——”
“一样。”
佟焰撑起身子,原本包围在高敞身边的热量骤然散去,激得她打了个寒战。
她噌地把腿放下,一把抓住佟焰的小臂:“佟焰,你别这样,我只是想帮你。”
“嗯,没错,就像你当初帮郝润庭那样。”
高敞的手不自觉收紧:“跟他有什么关系?”
佟焰背过身:“在你心里,我跟他一样。”
高敞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你和他怎么一样了?哪里一样?”
佟焰沉默片刻:“甚至还不如魏科。”
高敞脑子里叮铃一声,连忙绕到他面前,强忍窃笑:“佟焰,你吃醋了?”
“吃醋?我?”佟焰脸黑得更狠了。如此居高临下看着高敞,有种让人骇然的压迫感。
高敞震撼片刻,便举起食指,戳着他紧绷的脸颊:“就是吃醋了——”
却被佟焰挥手拍下,音量提高:“你一直都这样,觉得任何人都不如你,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高敞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佟焰讪笑道:“字面意思。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以为彤云处理不好这种事情,也不在乎,你只需要记住,彤云这么多脑子,加在一起不会比你的更难用。”
高敞拽了一下领口,仿佛这样就能环节心脏突如其来的刺痛。
她低声道:“原来在你心里,我的关心是这种意思?”
“事实如此。”佟焰冷冷望着她,“说到底,在你眼里我和郝润庭一个水准,都是离了你连路都不会走的巨婴。”
他哼笑一声:“对吧。”
“不对。”高敞摇头,“你是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我想帮你,仅仅是因为我在乎你。”
佟焰凝视着高敞,表情让人看不出深意:“高敞,我和从前不一样,现在哪怕是高家,也没办法扳倒我,你却还遵循着以前的惯性思维。”
高敞的头疼得更厉害了,她低头揪着自己的额发,试图挤出堵在心里的那团东西。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她难耐地摇摇头,然后唰地抬起,“佟焰,我知道你最近很累——”
“我不累,”他张口即答,“你看,又在自以为是。”
说着,他就往门外走。
高敞一把拽住他:“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我很冷静。”他淡淡说。
高敞瞠目:“你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到底还想不想处了?!”
他转身俯视她:“怎么处?腆着脸说谢谢高小姐,多亏高小姐我才能渡过难关,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把鄙人的僭越放在心上?”
佟焰嗤笑道:“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些,还请另寻高明吧,我没法奉陪。”
他手一抽,便脱离了高敞的掌控,夺门而出。
高敞盯着手心被他衣扣划出的一道血红,缓缓地,攥紧手掌。
呼——呼——
会议室冷气幽幽,吹得她打了个寒战。在夕阳的炙烤下,有种难以言说的诡异。
“小张啊,这资料你拿去第二会议室。”
“好嘞王总。”
“哎呦~饿死我了。”
“快点儿吧,活都干不完呢。”
门外忽远忽近的动静,逐渐把高敞拉回了这个荒诞的世界。
她扫了眼刺目的太阳,挎上包,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吴逸已在茶水间恭候多时。此时在沙发上瘫成大字,无视来来往往、投来鄙夷视线的员工们。
看到高敞,他噌地弹起:“怎么样?”
然后一顿,凑近严肃问:“怎么回事?你这什么脸色。”
高敞不作解释,扫了眼走廊跑来跑去、行色匆匆的人们,苦笑一下。
是啊,她多自以为是啊,彤云的问题,哪里轮得着她来操心呢?
“走吧。”她僵硬一撇头,眼睛却比几个小时前刚醒来时更加无神。
吴逸叹了口气:“回去好好休息吧。”
高敞不语,等上了车才说:“去剧组。”
“啊?!”吴逸安全带系到一半,扭着身子看向后座,“高敞,你疯了?过劳昏迷一天多,刚醒来就跑来接了个公关的任务,现在又进组?!你瞅瞅你憔悴得都快没人样了!”
高敞拿出手机照了照:“还行,妆后应该看不出来。”
吴逸无语地一搓脑袋:“这就不是能不能被看出来的事!”
“怎么不是,不影响拍摄不就行了么?”高敞语气平静,甚至有些麻木。
吴逸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要是又晕了,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耽误一天两天。”
“不会的,”高敞静静望着他,“吴哥,睡了一天多,我已经休息过来了。如果现在懈怠,反而会影响之后的拍摄。”
吴逸不吭声,良久,才一屁股转回去,忿忿地发动车辆:“我管不了你了。如果再出什么事,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你以前也没管得了我啊?”
高敞对着后视镜,憨憨一笑,看吴逸被气乐,这才打开手机,检查小方发给她的公关方案。
她补充了几点,又强调让大家做好记录,一种话术的帖子火了,之后千万不要再用,同时关注每个相关热帖的评论区,把压箱底的号都拿出来,营造活人感,这样才能趁着彤云公关的空白期,最有效地引导舆论。
小方马上发来信息:“姐,咱们人手够这样干吗?”
高敞发送:“那就把别的先停一停,优先彤云这边。放心,用不了几天的。”
“好的姐。”
高敞迅速查看了一下话题页,确认了高远没再整幺蛾子,这才掏出台本,提前熟悉。
片场那边,因为高敞的临时离开,紧急抽调来其他配角,加紧录制其他镜头。
高敞这边刚到,导演就立刻吩咐工作人员前去准备,然后颠儿颠儿迎上去。
“小高,怎么样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哎呀,都说了让你多休息两天,这边能应付得来。”导演说着宽宏大量的话,脸上却乐开了花。
高敞立刻换上营业笑容:“没事赵导,睡了一天多,又打了吊瓶,歇够了。”
“哎呦,你看看,”赵导咋舌对助理感叹,“瞧瞧,啊,人家这敬业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
他拍拍手,招呼着片场其他人:“高敞老师回来了,都打起精神,好好干啊!”
片场一片应和。
等高敞整好妆造,赵导又拿着喇叭,好声说道:“辛苦小高老师,咱们以你的状态为准,循序渐进,啊。”
于是过了一个镜头,又一个镜头。
这一循序,就从天刚黑渐进到了凌晨一点。
把高敞之前欠的进度全补上了。
“好,今天就到这里,辛苦高敞老师!”
一天结束,除了助理们,没有人再围着高敞嘘寒问暖。
在房车里换完妆造,她一进商务车,吴逸就如临大敌:“哎,李导那边今天可不能去了啊,人家现在也结束了。”
高敞疲惫一笑:“我知道,所以准备回家休息。”
“哎,这就对了。”吴逸重重点头,说得轻快。
“但是今天还是得去——”高敞打断刚张口的吴逸,“只不过是上午。”
吴逸大喘气后,脱力往后一靠:“行,祖宗,至少今天你能睡够六个小时了。”
高敞闭目养神也不忘贫嘴:“用不了,我可一口气睡了一天多呢。”
吴逸刚送下来的劲,又提起来:“嘶——你那撑死算补之前俩礼拜的,而且你算算,平均下来也不够呢——”
高敞轻轻窃笑,听着吴逸唠唠叨叨,心里荡起一股暖流。
第二天,高敞睡了一晚上,上午九点准时赶到李导的片场。
经历了类似昨晚的“关心备至”和“倍加体谅”后,也开始了紧锣密鼓不输昨晚的录制。
高强度的连轴转工作,让她短暂抛却了烦恼,诸如高远,诸如佟焰。
可这精神的短暂安宁,也被一位“不速之客”悄然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