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择栖向来生活拮据,自己的东西都是用烂了才买新的,身上也没有多少积蓄。
顾知乐也没给过他多少钱,家里的开销除了顾知乐的工资外,其余都是靠他爸死后的赔偿款,而白择栖自己虽然打过零工,但也只够自己零用。
虽然叶文榉不至于一朝落魄,肯定有些存款,但白择栖从没动过这些心思,他宁愿自己多打几份工,也不愿意花叶文榉的钱。
又是周末,昨晚叶文榉哭得有点凶,白择栖哄了许久才把他哄睡着。
今早叶文榉醒得有点晚,白择栖照例给他准备了鸡蛋饼早餐和一瓶果汁,随后就背着包出门,又回了他原来的家。
钥匙拧开门锁,白择栖进去一看,客厅里各种东西随意摆放,桌上都落了一层灰,像是许久没有人打扫,顾知乐在家里向来这样。
白择栖没看到顾知乐,知道她肯定还在睡觉。于是白择栖也不出声,安安静静地把客厅收拾干净,又给顾知乐做了早饭。
等顾知乐起来时,就闻到了早饭的香气,出来一看,厨房里果然站着一个人,是白择栖在忙来忙去。
“不当少爷的保姆,跑回家来当田螺姑娘了?”顾知乐出声道,但话可不好听,“怎么,少爷不要你了?让你滚了?”
白择栖摆弄锅铲的手一顿,眉头皱起,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他反驳道:“妈,少爷没有不要我,是我自己回来的。”
顾知乐没理白择栖的话,自顾自地走到沙发上坐下,翻了下抽屉,没找到烟盒,似乎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她接着说道:“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白择栖有点窘迫,先把早饭盛出来,端到顾知乐面前,手不自然地在裤子上擦了擦,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还是硬着头皮把昨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只隐去了叶文榉哭了的事,又把想将叶文榉带回家里住的想法也一并告诉了顾知乐。
听完白择栖的话,顾知乐嗤笑一声,又用那种嘲讽、鄙夷的眼神看着白择栖。
白择栖本就不敢直视顾知乐,抬头瞟了一眼,又被顾知乐的眼神吓得缩回去,头低得更甚,不知所措,怕顾知乐拒绝后将他赶出去。
不过顾知乐倒没有赶他出去,也没开口拒绝,只是很突兀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手胡乱地擦了擦,刚刚吃下去的早饭也差点被她哭得呕出来。
等哭够了,她才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这么贱呢?跟着一个看不到半点希望的人,为他跑前跑后这么多年,现在什么好处都捞不着,还要把人带到家里来。”
白择栖扣了扣手心,并不在意顾知乐骂他的话,毕竟这些年来,不管是外人还是顾知乐,对他的贬低谩骂都没停过,他也早就习惯了。此刻他只担心顾知乐会不会拒绝他。
白择栖沉默了好一会儿。
直到桌上的闹铃响起,提醒顾知乐该去叶家打扫卫生了。
“你要带就带回来吧,住你那间屋子,别的我也不想管,能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吧,毕竟……呵……”
话没说完,顾知乐又嘲讽地笑了一声,像是嘲笑这两个东躲西藏、到处搬家的omega,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白择栖听她答应了,顿时喜不自禁,激动后话语有些断断续续地:“妈,妈,谢谢妈!那我,我就把少爷带回来了,不会影、影响到你的。”
顾知乐没理他,换了鞋子就出去了。
白择栖连忙收拾了顾知乐没吃完的早饭,又去房间里好好打扫了一番,想把被子晒一下,但今天似乎又开始飘雪了,干脆把窗子打开先通着风,然后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回小平层找叶文榉。
回到小平层里,只见叶文榉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房子里安静得过分。
“少爷?”白择栖轻唤道。
叶文榉似乎才回过神来,听见白择栖喊他,一下子激动得站了起来,隔着茶几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去哪啦?我一醒来你就不在了。”
白择栖挠了挠头,把书包放下,走到叶文榉面前解释道:“少爷,我回了趟家,我妈……”
话没说完,就被叶文榉紧紧抱住。
白择栖呆呆地看着叶文榉抱着自己,虽然有点喘不过气,但手还是轻轻搭上了叶文榉的后背,安抚地轻拍了两下。
“我以为……你走了。”叶文榉还沉浸在白择栖离开的惊吓里,“我以为你也要离开我了。”
听见叶文榉不安的话语,白择栖满是心疼,他的少爷身边没有几个真心对他的人,如果连自己都离开了,那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来爱他的少爷。
白择栖想象不到,所以他从来没想过离开叶文榉。
“少爷,我在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天色渐晚,白择栖又替叶文榉收好了东西,这个小平层他们还没住几天,这样宁静的时光他们还没有好好享受,就又要搬走了。
雪,又开始下了。
叶文榉身上的伤好了一些,这次他一手拎着自己的东西,一手牵着白择栖的手往外走。
锁门前,他们又看了眼放在阳台的两盆小树苗,早被风雪摧折,如今又开始下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两人就没带走。
转了两趟公交,两人才到白择栖家楼下,天已经黑了,路灯昏暗,地上只有两个相互依偎的影子做伴。
回到家后,顾知乐还没回来,白择栖麻利地将叶文榉的东西收拾好,在床上又铺了层毯子,怕叶文榉晚上睡觉的时候床单太冰了。
“你又要打地铺?”叶文榉皱起眉头,不赞同道。
白择栖点点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叶文榉,仿佛这没什么问题。
叶文榉:“……这是你家!我现在不属于叶家,你也不用把我当成少爷。况且又开始下雪了,夜里不知道冷成什么样,被子薄薄的,我们挤一挤就暖和了。”
白择栖听了叶文榉这一番话,但又什么都没听进去,只知道叶文榉说被子薄,就想着把自己的被子跟叶文榉换一下就行了,不过他看着叶文榉不赞同的脸色,也没敢说出口,怕叶文榉更生气。
半夜顾知乐回来的时候,外套上有不少雪。她脱了外套,发现屋里两个靠坐在沙发上的omega在拿取暖器烤玉米吃。
顾知乐也没说什么,她把东西放了洗了个手,也过来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安静地同这两个omega一起吃玉米,谁都没有说话,诡异地沉默。
有时叶文榉的手被烤玉米烫到,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白择栖赶忙抓过他的手放在面前吹了吹,又轻轻地揉,懊恼应该自己翻玉米的。他就不让叶文榉再碰那些正在烤的玉米,非要等烤熟了稍微冷了一些才拿给叶文榉。
顾知乐抬头看了几眼,看得叶文榉都有些不自在了,才悠悠地放下自己手里已经吃完的玉米,说:“我先去睡了,你们吃完也早点休息。”
晚上叶文榉和白择栖两人躺在被窝里,叶文榉的头一偏,靠在白择栖的肩侧。
两人脸贴着脸,白择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肩膀再往下挪了挪,让叶文榉靠得更舒服。
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大口呼吸,把刚有些睡意的叶文榉逗得一笑。
白择栖大窘,将自己这边的被子再拉高了点,盖住羞涩的脸,心里想着还好关灯了,不然自己又要闹个大红脸。
被子里,两人的手慢慢触碰彼此,不知道谁先搭上谁的手,但最后却十指相握,再一次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遂沉沉睡去。
夜很寂静,风雪也冷,但小屋温暖,心跳热忱。
到了周日,上学的前一晚,白择栖帮叶文榉整理好了书包,放在了书桌上。
“你的呢?”叶文榉看白择栖只收拾了自己的,手虚握了下,听得见关节活动发出的声音,“你把你的东西也收好,明天正常上学,我放学后回趟叶家找下我爸,不会让你辍学的。”
白择栖鼻头一酸,他吸了吸鼻子,说道:“没关系的少爷,我不能接着上学也没关系的,反正我学习也不好,倒不如等你有空了你教我就好了,我白天也正好有时间去赚点钱。”
叶文榉深吸了一口气,急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说好的要一起逃离这里的。读书就是我们最快的出路。小白,你听见了吗?有什么问题我来解决,你不许犯傻知道吗?”
白择栖明白,他不是犯傻,他只是怕自己拖累叶文榉。
他的少爷一路走来有多不易,他是知道的,所以他绝对不能成为少爷的累赘。他宁愿少爷不要回那个叶家,他宁愿少爷永远不要向他父亲低头乞求,所以,放弃自己,就是白择栖心中最快最好的选择。
可是,怎么办,少爷也不会允许他放弃自己的!
而白择栖也舍不得离开叶文榉,这行差将错的一小步,也意味着今后他也许会同叶文榉越来越远,直至他的脚步再也追不上叶文榉,直至叶文榉的身影,他再难以望其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