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爸妈在奶奶家吵了一架,我妈被我爸逼死晚上就跳了河,没说再见就离开了,第二天饿的受不了去找我爸,我爸反手给我一巴掌,直接打电话让外公外婆接我走不然就给我卖了,外公一听大清早骑他卖菜的红色小三轮来接我,我可高兴,以为我妈回家和外公一起来接我,我在门坎坐一天,没有人,后面一我去了外公的葬礼,他们都小声说我,我爸当外公的面-巴掌把我扇的跪倒,说是外公为了来接摔田里死了,其实地上挺冷的,外婆直接从外堂哭喊跑过来抱住我,把我爸骂了出去,要不是我不听话,妈妈也不会走,妈妈、不会不要我的她会回来的,外婆撑了十三年,养大我,她说我妈早死了,死前求外婆看一下我,外公也这么说,外婆缓缓说着但眼睛被眼泪糊的睁不开,后来我们幸福的在一起了骗你的,其实我爸是出轨,他另一个儿子就比我小半岁,我妈接受不了,去河边洗衣服掉河里淹死了,后来我爸经常打我,外公是有一次看到我的伤口,才大早上去接我,外公就是摔田里了,还有一口气的,外婆看他这么久没回就去找,她到时,外公没了,外婆直接去接我了,她抱着我说活着就好,后来她养我十三年,那年我二十,墓后的树也高大茂盛了,我没见她最后一面,外婆喝了药死在了我妈和外公的墓前
那是一个我用了很多年才勉强拼凑完整的夜晚。很多细节,是外婆在后来十三年的岁月里,像缝补旧衣裳一样,一针一线,慢慢告诉我,又或者,是我偷听来的。
关于爸妈在奶奶家那场争吵,我记忆里只有一些碎片。一盏昏黄的灯泡,被争吵的气浪震得摇晃,墙上所有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忽大忽小,张牙舞爪。我妈的声音起初是尖利的,像瓷器刮过地面,后来渐渐低下去,变成一种我听不懂的、压抑的呜咽。我爸的声音则一直像块沉重的石头,一下,一下,砸过来。他们具体吵什么,我听不明白,只记得“儿子”、“半岁”几个词反复地砸进耳朵里。
后来,我妈冲出了屋子,融进了外面的黑暗。我爸没去追,他只是烦躁地踹了一脚面前的凳子,那凳子飞起来,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空空的,好像我只是墙角的另一件家具。他什么也没说,也走了。
家里一下子静得可怕。奶奶叹了口气,收拾着碗筷,叮叮当当的,再没别的声音。我以为妈妈只是像以前一样,出去走走,气消了就会回来。我甚至不敢哭,自己爬上床,蜷缩在角落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夜里,好像下过雨,空气里有一股土腥味和水汽。我是被饿醒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家里空无一人,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赤着脚跑出去,在村口找到了我爸,他正和几个人站着说话,脸色很难看。我跑过去,拽他的衣角,说:“爸,我饿。”
他低下头,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然后,毫无征兆地,反手就给了我一巴掌。那一巴掌很重,我耳朵里“嗡”的一声,眼前发黑,直接摔在了地上,嘴里有一股铁锈味。我甚至没来得及哭,就听见他对着旁边一个人吼,声音沙哑而暴戾:“去!去叫她外公外婆来!赶紧把这赔钱货接走!再不接走,老子把她卖了!”
我躺在地上,泥土和昨夜的雨水浸湿了我的衣裳,冰凉刺骨。脸上火辣辣地疼,但更冷的是心里。我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了,为什么妈妈还不回来。
后来,是外公来了。他骑着他那辆卖菜的红色小三轮,哐当哐当地出现在晨雾里。车斗里还粘着几片烂菜叶。我看到他,高兴坏了,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我以为,是妈妈回家了,和外公一起来接我了!我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
外公没说话,他的脸色灰白,嘴唇紧抿着。他一把抱起我,他的手很粗糙,硌得我生疼,但他的怀抱是暖的。他把我放进车斗里,用一件旧外套裹住我,骑上车就走。一路上,他骑得飞快,风在我耳边呼啸,我回头望,我们家那扇破木门越来越远。我坐在门坎上等了一天的妈妈,始终没有出现。
到了外公家,外婆直接从小院里哭喊着跑出来,她一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她的身体在剧烈地发抖,眼泪滚烫地落在我的脖颈里。她一遍遍地摸着我的头,我的背,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囡囡,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那天之后,我就住在了外公家。很久以后,我才从外婆零星的叙述和村里人的闲言碎语里,拼凑出那个早晨的真相。
妈妈不是去洗衣服掉进河里的。那天晚上从奶奶家吵完架出来,她就直接跳了河。她没跟我说再见,是再也不能说了。而外公,也不是平白无故一大清早去接我。是前一天,他偶然看到我胳膊上、后背上的青紫伤痕,那是我爸经常打的。外公一夜没睡,天不亮就心急火燎地骑上车要去接我。路滑,田埂窄,他连人带车摔进了水田里。摔下去的时候,可能磕到了头,或者被车压住了,他就没能再起来。外婆在家左等右等不见他回来,心知不妙,循路去找,找到时,田里的水泛着一点不正常的红,外公已经没了气息。可外婆甚至来不及好好哭一场,她想起了外公出门的目的,想起了还在虎狼窝里的我,她咬着牙,擦干眼泪,直接赶去了我家。她抱着我说“活着就好”,那句话,是对我说的,或许,也是对再也回不来的外公说的。
外婆养了我十三年。这十三年,清贫,但温暖。她从不提我爸妈的事,只是默默地给我做饭,缝衣,供我读书。她的背一点点弯下去,头发全白了。只有在清明,或者妈妈的忌日,她会带着我去给妈妈和外公上坟。她会在坟前坐很久,不说话,只是用手一遍遍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像是要拂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二十岁那年,墓后的树已经长得高大茂盛,枝叶如盖。我在外地读书,接到消息赶回去时,一切都晚了。外婆没有等到我。
她穿戴得整整齐齐,喝下了早就准备好的农药,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我妈和外公的墓碑前。
她撑了十三年,把我养大了,看到了我成年。她或许觉得,她的任务完成了,终于可以放下这沉重的人世,去见她最心疼的女儿,和她沉默寡言却用命爱着我的丈夫了。
我站在三座坟茔前,风穿过茂密的树叶,发出呜呜的声响。脸上早已没有了眼泪,只剩下一种贯穿了二十年人生的、冰冷的钝痛。那田埂泥水的冰冷,那清晨一巴掌后地面的冰冷,还有此刻,即便阳光炽烈,也暖不过来的,心底的冰冷。
原来,那个我以为被接走的、充满希望的清晨,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用死亡铺就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