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宝宝说的其实是他还住在玻璃瓶子里的时候,但其他人不知晓内情,此刻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
原遗抬手想解释几句,手刚抬起来,就被李爷爷颤巍巍地握住了。
李爷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陌生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小原……这位是……”
“李爷爷,我叫水……”
原遗抢答:“岁宝宝,我新搬来的室友。”
“啊?啊。对,我叫岁宝宝。”岁宝宝适应能力很强,马上认下了这个新名字,笑着握住了李爷爷的另一只手,上下晃了晃,“爷爷你好呀。”
李爷爷被他笑得一愣一愣的,也跟着说了几句好,他一只手拉着一个人,都不得空,只好把原遗和岁宝宝的手交叠在一起,用一只手握住,再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
原遗面无表情地把手抽了回来。
“这是废品站的钥匙。”李爷爷把钥匙递给他,“以后就交给你了,要好好经营下去。”
前几天原遗突然来找他,问能不能把废品站交给他和朋友来经营,老爷子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很高兴原遗愿意接手他的生意,毕竟这附近只有这么一家废品站,他搬走以后,周围的人想找修东西卖废品的地方都找不到。
原遗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和技术他再清楚不过,由他来接手废品站是最合适的。
“我也会努力的!”岁宝宝积极表忠心。
他和原遗商量好了,这间废品站他们一起经营,表面上是修东西收废品的,但实际上是接单帮物灵了却夙愿,挣功德。
林风晚了他一步,但也不甘落后,手上的扫把被他舞得虎虎生威:“爷爷,我也会帮忙!”
原遗把还在掉碎屑的老扫把从他手里救出来,语气轻飘飘:“那你付房租。”
“这个还是算了吧……”
李爷爷的的视线从面前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扫过,表情有欣慰,也有不舍,最后拍了拍原遗的手,这对毫无血缘关系却相处了十多年的爷孙静静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好了,我走了。”李爷爷拿上拐杖,又颤巍巍地把石桌上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抱在怀里,那里面装了一套茶具,那套来自顾家,最后留在江家后人身边的茶具。
李芸从外面走进来,替他把茶具拿在手里。
岁宝宝不舍的眼神在包裹上转了一圈。
物灵走了,本体也就成了死物,他没看多久,就转开了视线。
“我一个糟老头子也没什么好送的,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李爷爷背对他们摆摆手。
他们原本都走到门口了,原遗突然走到李爷爷旁边,摊开手,手心上是两片树叶,一片榆树叶,一片银杏树叶。
两片树叶,概括了李爷爷的一生。
“爷爷。”原遗叫他,“它回顾家是物归原主,但你们才是它最后的归属。”
岁宝宝双手撑着后面的石桌,静静地看着他们挤成一坨的送别场景。
原本林风也在这一坨之列,但李爷爷嫌他插在了自己和原遗中间,把他给吆喝出去了。
“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一转头,就看见身后有些百无聊赖的人。
“我听原子说,你和李爷爷也打过交道,而且阿留还在他们那里,你不去道个别吗?”按照岁宝宝爱凑热闹的性格,实属不应该。
“道别?”岁宝宝歪着头看他,“我不是已经看着他们离开了吗?为什么还要再去道别?”
林风被他奇妙的脑回路梗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对方其实是非人哉。
“这不一样啊。”他提着扫把走到岁宝宝旁边,手肘杵在扫把杆上,“目送人离开,和亲口道别是不一样的。”
岁宝宝虚心求教:“哪里不一样?”
林风被他用这么求知若渴的眼神盯着,才反应过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他憋红了脸,闷着头想了半天,最后一拍大腿:“仪式。你知道吧?这是人类离别时的仪式。”
很明显岁宝宝不知道:“为什么?”
“你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林风也没招了,他的语文成绩在班上数一数二——倒数的那种,让他做分析题十个能错九个,剩下一个更是错上加错。
岁宝宝被他吼了,虎着脸看他:“不是你先问的我吗?”
“行行行。”林风挠着头,求助的眼神转到原遗脸上,但对方正处于被全包围状态,压根看不着他,都被李爷爷的后脑勺挡干净了。
他的灵感就在那颗花白的后脑勺上爆发:“人类的寿命很短的。”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很短,分开了,大多数就没有下一次再见的机会。”
“好好道个别,就像给这段缘分画上了一个句号,这样以后无论能不能再见面,都不会感到后悔和遗憾了。”
林风这段话脱口而出之后,自己都忍不住暗爽了一下。操,真不愧是他,能说出这么有文采的句子。
记下来,回头写在作文上,不得惊艳语文老头一百年?
原遗这个时候也从人堆里挤出来了,他应该是看到了林风刚刚的眼神,弯腰不知道和李爷爷说了些什么,就往这边走过来。
“不需要画句号啊。”岁宝宝突然开口。
“什么?”林风转头看他。
原遗也恰时走到了他们面前,视线跟着林风一起望过去。
岁宝宝:“我确定以后一定能再见面,为什么要画句号?”
一辆货车恰好从后墙的公路驶过,发动机运作的轰隆隆轰鸣声盖住了他的声音。
原遗只模糊地听到了一两个字眼:“你刚刚说什么?”
岁宝宝尚未作答,就听见门口传来招呼声:“小原,我们走了。”
于是他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摇摇头道:“没什么,不重要。”
“李爷爷他们在叫你,你过去送他们吧。”
思及林风刚刚的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和阿留哥道过别了。”
……
目送着车沿着马路渐渐远去,原遗转身在里屋门上落锁,夕阳残晖落在已经生锈的铁锁上,无端显出几分寂寥。
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街道小巷里少有行人,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沙沙的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声音。
林风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原子、岁宝宝,我先回网吧了哈。”
废品站修建在公路和居民区的夹缝中,从门口出去顺着巷子走出几百米的距离,会遇到一个岔路口,右边是老居民区,往左走就是正街,林风家的网吧就开在那里。
“路上小心。”
原遗看着他一边哼歌一边走远了,岁宝宝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悄无声息地贴到原遗的肩膀旁边,问他:“我们也回家吃饭吗?”
“物灵不需要吃饭吧?”原遗偏头看他。
“物灵当然不需要。”岁宝宝转到他面前转了一圈,“但我现在是人类啊。”
“好看吗?我按照你画的图纸变的?”
在出租屋里,原遗递给岁宝宝那张纸就是他给岁宝宝设计的肖像图。
岁宝宝变出一面镜子,横在两人面前。
镜子里的他,圆头圆脸圆眼睛,头发也是自然卷,皮肤白皙,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右耳垂中心的位置还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耳钉,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
他捏着耳垂上的朱砂痣,再次靠近原遗,眼睛亮晶晶的,问他:“好看吗?”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渡了层毛茸茸的光。
“一般。”原遗扭开眼。
“这可是我按照你图纸变的哎,一模一样。”岁宝宝显然对这个评价很不满意,那张有点皱巴巴的图纸几乎快戳到原遗脸上了,“我觉得很好看啊,跟我本体简直一模一样,你不这么觉得吗?”
平心而论,活灵活现的岁宝宝本人,比图纸上面死板的画像要动人、热烈许多。
其实严格来说,这张图纸不能算是原遗设计的,因为在他眼里,岁宝宝一直就长这个样子。
就像命中注定。
原遗不再理会岁宝宝的纠缠,抬腿往院子门口走去,岁宝宝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像有多动症一样,时不时摸摸脸,捏捏手指,拉拉头发,对新身体新奇得不得了。
“哎,原遗,我能把头发换一下吗?”
“什么?”
“换成那种五彩缤纷的,可以随时变化的颜色怎么样?一定很酷!”
“不。”
“可是我本体就是这样啊?”
“不。”
“……”岁宝宝撇撇嘴,在背后悄悄蛐蛐他,“真是不懂物灵审美的人类,衣柜里的衣服挑来挑去都是那几个颜色,一点也不鲜艳。”
走在前面的原遗脚步一顿,怪不得他今天一直觉得岁宝宝身上这件黑色的卫衣这么眼熟
他幽幽道:“你身上的衣服哪里来的?”
岁宝宝仰头看天:“啊,今天天气真好。”
“一会儿就下雨了,我回去给你拿伞。”
原遗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还没说话,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一道阴森的声音。
“确实要,下雨。”
“今天天气,不错,两位,要算命吗?”
恭喜我们岁宝宝也是有名有姓有头有脸了
(鼓掌鼓掌鼓掌)
岁宝宝:好看吗?
原遗(扭头):一般吧
原遗你的嘴可以用来砸核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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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岁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