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宝宝某天路过顾家,看见全家福里顾舟的照片,莫名其妙的,他就觉得,这个人很适合回家继承祖宅。
他自诞生以来,见过最多的就是小孩子了,孩童的感知力是最强的,所以某些时候,水宝宝也拥有异常敏锐的直觉,他又一向很信赖自己的直觉,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
“当初在巷子里见到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
原遗坐在床上,听完水宝宝一点也不靠谱的心路历程,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你的直觉也不准。”他从来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滥好人,而且他真的很烦水宝宝提过去的事。
“你后面会信的。”水宝宝哼哼两声,不和他争辩,手腕翻转,一杆称出现在他的手心,称钩上挂着三团金色的球体,一大两小。
水宝宝:“这是我们这次赚的功德,小的是阿留哥和小麟的,大的是月老的。”
原遗掂量了一下那几团金色的球体,拿在手里没感觉,轻飘飘的:“怎么会有月老的?”
水宝宝解释:“原则来说,我们只能算上物灵的功德,但是因为这件事和物灵有关,而且月老也算是和我同纬度的存在,所以也能算。”
距离阿留事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期间原遗的伤也好了不少,但因为咒语的关系,他每副身体只能支撑一个月,伤虽然好了,但身体还比较虚弱,只是因为水宝宝一直在向他输送法力,所以从外表上看不太出来。
水宝宝目光灼灼,满脸坚定,全身散发着耀眼的人性光辉:“在功德积攒完毕之前,我会守护好你和你的身体的。”
原遗被他闪得别过脸去:“李爷爷今天下午要搬走了,我们去送他。”
水宝宝点头,积极得不得了,一句话的功夫,人已经走到了二里地:“行,那我们走吧。”
“等等。”原遗叫住他,“你就这样过去?去给爷爷当灯泡吗?”
水宝宝看了看自己,调低亮度:“爷爷需要的话,也可以啊。”
一张纸递到他面前,水宝宝的视线落在在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上,原遗的手很漂亮,或许因为生病,他的手没什么血色,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骨节分明,从指根到指尖每一处凸起都利落分明,很有力量感,不似常人那般圆润。
原遗看见水宝宝呆愣愣的样子,皱眉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他:“愣着干嘛?拿啊?”
“啊,好。”水宝宝如梦初醒。
原遗又把那张纸往前递了递,转身欲走时,却被人拉住了手。
窗外的日光斜斜落下来,他半长的发梢沾染着春日的凉意,几缕垂在颈侧,被阳光染成浅棕。原遗刚刚从床上下来,穿着懒散随意,很有几分居家的味道,身上松松披着件米色外套,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
原遗大多数的手指都很漂亮,但水宝宝偏偏握住了他残缺的那根小拇指。
他像触电一样,反应很大地抽回了手:
“……别碰我。”
原本还算得上和谐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原遗微微垂头,颈侧的头发也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挡住了他半边脸。
水宝宝不知道原遗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他的视线被原遗的头发拦在外面,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见那根不自觉颤抖的小拇指。
他想了想,问:“你的手……是不是还会痛?”
一缕红色的法力从水宝宝的指尖蔓延出来,如同细线一般,松松地绑在了原遗的小拇指上,缓缓运输着法力。
水宝宝看着遮住原遗侧脸的头发,不自觉地皱眉:“我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绑一下头发再出门。”
“它们有点太长了。”
原遗垂眸看着那根细细的线,又看着指甲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他想问,痛感会消失,伤疤呢?
但这句刺人的话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只是冷着脸,抿唇,伸手把那些恼人的线都扯了下去。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沉寂的气氛,原遗把那张纸塞进水宝宝怀里。
“原来门没关啊。”林风嘟囔着从门后探出头,看着屋内两人,“你俩磨磨蹭蹭干嘛呢?我在楼下等得火锅都凉了。”
“我换身衣服。”原遗转身去了浴室。
“那你呢?”林风又看向房内的另一个人,他这段时间放学后经常往原遗家跑,和水宝宝的关系也达到了质的飞跃,“难不成你也要去换身衣服?”
“啊。”水宝宝从那张纸里抬头,“我确实要去换身衣服。”
不明觉厉的林风:?
他上一次见到水宝宝,对方还沉浸在阿留和小麟离去的伤心中,一连好几天窝在瓶子里不动弹。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神神秘秘地把围着围裙在灶台旁边做饭的原遗拉过来,压低声音询问。
“什么?”原遗眼睛还盯着锅里的菜,没反应过来,“什么出事?”
“当然是……”林风朝书桌的方向撅嘴,“他在里面待了好几天了吧,我上次过来就没见着人。”
原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装有水宝宝的小玻璃瓶立在书桌边缘,颇有几分遗世独立之沧桑感。
“能有什么事。”原遗挣开他的手,挥舞着铲子回到灶台炒菜去了,嘴唇张张合合好像说了句什么。
他的声音被青菜入锅的滋啦滋啦声给掩盖住了,林风只能凑近才能勉强听清:“你说啥?”
“我说。”他偏头无奈地看了林风一眼,“你能不能离远一点……算了。”
“你要是这么关心他,怎么不亲自去问问?”
他在青菜里加了几段干辣椒,辛辣的味道在窄小的出租屋里弥散开,十分具有攻击性,呛得林风连连咳嗽。
“咳咳……你以为我没去问吗?”林风用袖子捂住鼻子,生理性的眼泪直往下掉,“问题是人家根本不搭理我啊。”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原遗越过锅,伸手推开了上方的窗户,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关我什么事?”
清新的空气从外面流窜进来,吹散了大半的辛辣味道,林风被呛得要死,猛地深吸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怎么想起在家里做菜了?我记得你中午不是一向在刘婶家饭馆对付一口吗?”
刘婶就是住在一楼的邻居,一家三口开了个小饭馆,原遗中午和下午会去那里帮工,顺便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
据林风的观察,原遗家里虽然有灶台,但他很少用,估计是嫌麻烦,最多开火煮煮泡面什么的。
“还往里放这么多辣椒,你不是不吃辣吗?”
原遗拿盘子的动作微妙地停顿了一瞬,他把菜从锅里盛出来,挑着他想回答的问题说了:“我准备把刘婶那边的事给推了。”
“这么突然?”林风诧异。
“嗯。”原遗点头,“还有你们家的网吧,我也跟叔叔阿姨说,后面不去做了。”
“我靠。”林风大惊失色,如遭雷劈,“别啊原子,你要是走了,以后我的工作量可大大增加了。”
网吧可是鱼龙混杂、三不沾的地儿,闹事的、弄坏电脑的,以前大部分都是原遗来处理,他只需要负责站在旁边摇家长就行了。
对方现在说走就走了,他摸鱼的时间可就大大减少了,林风都能料想到自己白天上课,晚上回来还要被无良父母压榨的未来。
“原子你不能走啊原子,没了你我怎么活啊?”他拉着原遗的衣袖苦苦哀求。
“放心。”原遗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把他给扒拉下来,“以后修电脑可以直接来废品站找我。”
“打十一折。”
林风:“……”
“你这人怎么还倒涨价呢。”他控诉。
“不行。”他被这消息打击得不轻,也没顾得上问废品站的事,一骨碌站起来,临走前还顺了一块桌上的糖醋排骨。
食物裹在嘴里,压在他舌头上,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含糊不清:“唔得找人三量三量去。”
“那你就赶快找人‘三量三量’去吧。”
林风瞪他一眼,又捞了一筷子排骨走,别说,原遗这小子嘴毒,做出来的菜确实是好吃。
等人走后,原遗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也不说话,自顾自地蹲在橱柜面前,捣鼓了半天,最后拿了两个碗出来。
他把其中一个放在灶台上,碗底和台沿相撞,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咔哒声。
另一个则被他收为己用,盛好饭坐到桌前慢慢吃。
一直等他吃完饭出门,屋内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
但等原遗晚上再回来的时候,桌上的饭菜已经不见了,玻璃瓶还在那个书桌角落,只是瓶底多了半圈湿痕。
路过灶台时,他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下方橱柜上贴着的黄色便利贴多了一个字:
橱柜(只能放碗,不能放扫把!)
吃完记得洗碗。
噢。
第二天早上,原遗睁开眼,就对上水宝宝笑盈盈的双眼:“原遗,我们今天吃什么?”
林风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水宝宝的情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丰沛而已,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看似把每个人都装在了心里,其实他根本连心都没有。
就算有,原遗觉得,那也是一块臭石头做的。
他看着水宝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抖抖被子把人从床上抖下去,然后翻了个身背对他继续睡觉:“泡面。”
李爷爷的东西前几日就打包好了,哪怕他对这个地方有再多的不舍,如今也到了告别的时刻。
老爷子人缘好,光是来送别的邻居就来了好几批,一来一回、拉拉扯扯的,花费了不少时间。
“爸,太阳都快落山了,这下总该走了吧?”李芸靠在车边,看着李爷爷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表情有点无奈。
“没事。”顾舟站在她旁边,闻言扶了扶眼镜,“我定了酒店,时间晚了就先在酒店休息。”
他知道李爷爷今天搬家,特意来帮忙的。
李芸把眼睛上的墨镜抬上去,瞟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你倒是积极。”
李爷爷远远地看了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一眼,哼了一声,明显是不想搭理他们,
他抬手,把安静扫尾的原遗叫了过来:“小原,你过来。”
“我虽然人走了,但还是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你别以为就可以摆脱我这个糟老头子。”
“不许熬夜,不许不吃饭,不许一个人闷着,不许拼命打工……”老爷子一口气说了好多个“不许”,恨不得把原遗拴在裤腰带上天天看着。
“我知道了。”原遗耐心听完他的话,略一停顿,还是道,“您也要保重身体。”
“放心吧爷爷。”林风在旁边搬东西,听见这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会督促原子经常给你打电话的。”
一个人影也从后面扑上来,扒着原遗的肩膀,信誓旦旦补充:“我也会看好他的,保证做到您的要求。”
原遗嫌弃地把他从身上抖下来。
可能是现在人多的原因,他们都不约而同忘了之前在屋内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正常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水宝宝和原遗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屏障里面才是真正的原遗,而他被拦在外面。
可家人之间,不应该有这种东西才对。
他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于是只能刻意放大情绪,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大呼小叫:“你之前都让我睡你床上,现在在大家面前,勾搭你一下都不行吗?”
砰地一声,林风的扫把掉在了地上。
小情侣什么时候能同频呢(叹气)
表面上的石头:原遗
真正的石头:岁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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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