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鸟 第9章 阿奎拉

霍尔警监是一位以严谨和善，体恤下属著称的长官。

她对待下属有着一套自己的准则，她知道每一位警官的优势与劣势，牢记她们的喜好与厌恶，在任务的分配以及选人的搭配上，她总是能根据不同的情形作出最正确的选择，在她们犯错时引导，沮丧时鼓励，迷失时给予帮助，创新时给予肯定，将形形色色各有特性的下属们安排得恰到好处。

她对于自己的工作成果非常满意，即使碰到棘手的案子，她的警官们也是个个勇往直前，直面挑战。她要做的，就是成为一面温和又坚固的盾牌，给予她们所需要的援助与支持，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此刻她正端着杯温度适宜的咖啡，坐在办公椅上，耳畔是悦耳的鸟鸣声，她隔着窗户玻璃打量着她的管理区域。整个警局功能模块划分清晰，虽然忙碌但有条不紊，看着来来往往奔波的人们充满光彩的面容，霍尔警监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更令她感到幸福的场景了。

清脆的敲门声将霍尔警官的视线拉向敞开的办公室门口，她的得意门生，维塔，正如往常般板着她毫无表情的脸，也如往常般，给霍尔警官兴致的火焰上泼了盆水。

啧，霍尔警官撇了下嘴，但技术精湛不会被别人看出来，这位下属哪里都好，但总是给人一种活力黑洞的感觉，与旁边满面笑容的塞米利安两相对比，不可谓不是断崖式落差。

“警监，”维塔走进来，率先开口，“和您汇报下猎人这件案子的最新进展。”

塞米利安关上门，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饶有兴味地准备观摩维塔的工作汇报。

她是职业特殊，不受人雇佣所以没有经历过上下级关系，虽然之前在温特城时也见过人汇报，但她依然觉得很有趣，尤其是维塔。

“警监，”维塔将报告摊开在桌面上，抽出她前一晚赶着做好的关于灰棘果和金灯盏的研究报告页，递到霍尔警监面前，“目前我们已经调查清楚，猎人的藏身处必定在灰棘果树及这种珍惜的植物金灯盏附近。我们推测她应当躲藏在利维塔特山脉中，但具体的信息还要再与毕索餐厅的老板沟通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确认。”

“目前尚不知灰棘果树的生长环境，以及分布情况，金灯盏生长所需要的酸性土壤在何处目前也尚不清晰。综上所述，我们将与今天前往毕索餐厅，了解灰棘果树相关信息，再与金灯盏相结合，推测出猎人可能的藏身地。”

“嗯，”浏览完毕手中的报告，霍尔警监看向桌对面的维塔，“进展不错，整体方向明晰。不过，照现在的情况，你们后续估计需要搜山，那帮手的数量需求一定不少。”

“是的警监，”维塔迎着上司的目光，“为了节省成本，我和塞米利安商量后，决定先进山了解情况，待画出明确的可能地点后，再向您提出人数需求。”

“可以，”霍尔警监满意点头，“有需要随时找我。”

维塔向警监略鞠一躬，示意塞米利安出门。

这时，霍尔警监突然开口打断她们的动作，“塞米利安，你留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好的，”塞米利安回之一笑，转头向维塔说，“你先出去吧，准备一下我们今天要用到的东西。”

点头后，维塔转身离去，并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警监，您有什么事？”塞米利安感到有些惊讶。虽然是被霍尔警监邀请而来，但她们的交集在她正式开始着手案件后并不多。

“是这样，”霍尔警监斟酌着用词，“我想知道，你在这里的工作感受如何？”

“感受？”塞米利安摸摸鼻子，“还不错，维塔很好相处，我们的工作节奏也非常合拍。春城的气候也十分合我胃口，您知道的，温特城太过寒冷，困不住我这颗火热的心。”

“那就好，我还有些担心你过来后水土不服。你一直和维塔在外奔波，我也没有机会来关心你。”警监欣慰一笑。

不对，有点奇怪。塞米利安看向警监温和的笑脸，眼中的关怀情绪不是作假，但哪里不对呢？

肩膀，是肩膀肌肉收紧的幅度。维塔汇报时，霍尔警监的肩部是舒张自如的，开始与她谈话时，肩部略微收紧，但在听到她的回答后又放松了。

按理来说，正常的关心不应当让霍尔警监感到紧张，况且这只是东道主对于她邀请而来的客人应有的关心，而且她们的对话并没有触及到任何敏感的地方…

“我母亲给您打电话了？”塞米利安问道。

霍尔警监表情先是一僵，接着爆发出一阵笑声，“真是瞒不住你的眼睛啊，真不愧是侦探。”

塞米利安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愧，母亲的电话让她觉得自己被当成了还没独立的小孩，顿时面上染上惬色。

“别紧张，孩子，”霍尔警监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连忙出声安抚，“我相信你的母亲只是出于好意，毕竟小女儿第一次离开家就是这么远的地方，总会感到担忧的。”

“可是这是工作，她怎么能，打扰您呢？”塞米利安说话都有些磕绊。

“没关系的，只要你知道自己做得很好，就没什么可担心的。”霍尔警监想要缓和塞米利安的尴尬氛围。

“谢谢您！警监，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和维塔就先去工作了。”塞米利安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磨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在霍尔警监好笑的眼神中，急匆匆到别出去了。

门外等候的维塔背着包，疑惑地看着她通红的脸，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说，“走吧，毕索餐厅快到开门时间了。”

塞米利安胡乱的嗯啊答应，跟着维塔出了门。

*

进入餐厅时，老板正在收拾桌椅，后厨飘来阵阵香味，她们正在做今日营业的准备。

“老板你好，又前来冒昧打扰了。”维塔上前表示歉意。

“是你们啊，叫我阿奎拉就好，”老板邀请她们坐下，“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吗？”

“是这样的，阿奎拉，”塞米利安开口解释，“以下信息与我们手头的案子紧密相关，所以希望你能在非必要情况下保密。”

待阿奎拉迟疑点头后，塞米利安继续道，“我们有理由相信，猎人此时正藏身于利维塔特山脉之中，并且，”与维塔对视一眼，她转头看向阿奎拉的双眼，“距离你们毕索人的聚集地非常接近。”

“什么？！”阿奎拉惊呼出声，她当然知道猎人意味着什么，她也曾经是两年前惶惶不可终日的春城市民一员，“那我的族人们…！”

“别担心，我们推测她目前仍然在蛰伏当中，她针对的对象是警方，对于你们，应该暂时没有必要出手。”维塔立刻对阿奎拉进行安抚。

片刻后，有些缓过神来的阿奎拉满眼复杂，“这么说…前两天西城区的命案，确实是她做的？”

“是的，”塞米利安点头，“但好消息是，我们目前已经掌握了能够找到她的重要线索，这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好的，有什么我能做到的，请尽管提出来。”阿奎拉连忙点头同意。

“在案发现场落下的衣物残片上，含有些许已经腐烂的灰棘果汁液，我们推测应当是她在离开藏身之处时不小心沾上的，所以，就像之前说的，她的藏身地有可能在灰棘果树附近。”塞米利安将因果缘由缓缓道出，“所以，能否请你告诉我们，灰棘果园的所在地？我相信肯定不止一处，我们需要详细的信息来供我们安排人手。”

“实际上，”阿奎拉望了眼后厨她妹妹的方向，“灰棘果园只有一处，就是在我们这一支毕索人的聚居地。”

在维塔和塞米利安探究的眼神中，阿奎拉将故事细细讲来，“毕索人分为很多支，在利维塔特山脉中分散生活，我们虽亲近自然，但有的偏爱河流，有的喜居高处，所以并非所有毕索人都生活在一处。我们曾经住在一起，就是现在我们这一支，蓝雀部，如今居住的位置。但后来为了追求更理想的生活环境，我们决定分开，前往不同的地方，这是我听我祖母讲述的。

“灰棘树作为独特的传承，每一支离开时都带走了一些树种，但后来听她们的回信，都说发芽后不久就枯死了，没办法种植。她们认为，这是自然母神对于她们离开的小小惩戒，但并不影响她们的生活。”

“所以现如今，只有我的蓝雀部，如今还种植着灰棘果园。这也是我在菜单上加入这道甜品的原因。但由于灰棘果本身数量稀少，我也并不对外进行售卖。”对于上次一开始感到抗拒的行为，阿奎拉也添加了一些解释。

“理解，”塞米利安弯起眼睛，“如果只有这一出的话，也更方便我们进行搜查。”她朝着阿奎拉的方向稍微欠身，“请允许我提出这样冒昧的请求，我们希望能在你的带领下，前往灰棘果园附近查探，毕竟早日抓住猎人是我们共同的夙愿。”

“可以，”阿奎拉并不感到意外，她爽快地点头答应，“只不过我要先传讯我的族人，向她们说明情况，你们知道的，她们向来不喜欢与外人来往。”

“好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一旁的维塔问道。

“等我今天营业结束吧，我也有段时间没回去探望她们了，我要准备些山下的精巧玩意儿带回去，给她们开开眼界。”阿奎拉有些得意地说。

“不过你们这样的打扮可不适合在山林中行走，”她上下打量着维塔和塞米利安身上的衬衫和西裤，以及脚上的切尔西皮靴，“你们准备些舒适便利的衣服鞋子吧，今晚刚好休整一夜，明天再搜寻。”

塞米利安和维塔相互扫视对方的打扮，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些许的尴尬，“好的阿奎拉，我们也回去准备。”

*

火红的晚霞将天边照亮，也烧红了登山者们的面颊。

“这条路平时只有我和我妹妹走，我妹妹负责隔几天运输灰棘，药草还有我们特制的调料下山去放进地窖保存，我则是隔一阵子就给她们带些新奇玩意儿回去，免得小朋友们觉得闷，”阿奎拉轻松地在前带路，熟练地扒开挡路的野草，用随身携带的弯刀隔断不时出现的新生藤条。

她的背包满载，装着新出的儿童绘本，新发售的火车立体木质拼图，还有些机关木盒之类的小东西。

身后是同样没什么压力的维塔，她虽然不常徒步登山，主要是因为工作没时间，但身为警察，她的身体素质足以支撑此次出行。

后面的塞米利安就…明显有些吃力，尽管只是亦步亦趋地跟随，她的脸颊依然憋得通红，喘气声和着心跳声的节拍，生动地展现了她可怜的体力。

她身后走着阿奎拉的妹妹，卢帕斯，如履平地，还要随时扶一把脚滑的侦探。

“我们得加快脚程了，得在天黑前到达，”阿奎拉在前面催促，“天黑后山里会很危险，会有野兽出没。”

在塞米利安的哀嚎声中，众人逐渐远去，消失在丛林之中。只有偶尔被惊飞的群鸟，才能显示出她们行进的轨迹。

还是要多锻炼身体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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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阿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