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鸟 第8章 金灯盏

温度，湿度，光照强度，土壤酸碱度，氧气浓度，土壤营养成分分布…

桑提斯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她的面前放着两只玻璃罐，约有半人高，均放置在桌子上，便于人观察，每只罐子里，深棕色的土壤占据了空间的三分之一，但只有上方标着‘1号实验体’的罐子里的土壤中央，冒出来一点颤颤巍巍的新绿，2号一点动静也没有。

罐子的上方各固定着一只造型奇特的灯，这是桑提斯自己鼓捣出来的，根据她之前在杂志上读到的关于太阳光性质的研究论文，作者提出光谱的概念，详细阐述了关于太阳光本身的光谱性质。

桑提斯由此获得灵感，她找了曾经的大学校友，两人一起根据这份论文，经过反复多次的试验，失败无法浇灭她们钻研的劲头，终于取得了初步的胜利，这两只灯都可以模拟太阳光照射，并能够根据桑提斯的实验方法和需求，手动调节光照强度。

除此之外，罐子里还装着各种各样的仪器，用于模拟合适的植物生长环境。

这是桑提斯新的实验，她最近在做关于一种珍稀植物最佳生长环境的模拟研究，不断地调整打翻重来，耗光了她手上本就不多的种子，这两颗是最后的希望。

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是有所收获。

桑提斯望着这颗嫩芽，如同凝望自己襁褓中的孩子，她小心郑重地记录完所有数据，长呼一口气，坐到了办公桌前。

这时，她的门被敲响了。

实话说，桑提斯算得上一个孤僻的人，即便是在以性格喜静不爱社交的植物学家队伍中，她也是最不爱与人打交道的那一拨人。

桑提斯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访客身份令她意外。

“维塔？你怎么会来？”桑提斯非常惊讶，她的邻居与她一样寡言少语，负负得正，两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奇怪的友谊，她们会以固定的频率见面，相互分享一些日常，算得上朋友。

“桑提斯，抱歉打扰你工作，我这里有一点公务相关的事情需要你帮忙。”维塔错开身，桑提斯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另一位陌生访客，“这是塞米利安，我的同事。”

*

时间倒转回3小时前。

石子铺就的小路平躺在草坪上蜿蜒前行，两边是低矮的灌木丛，远处伫立着一座三层喷泉，水流顺着最高处一位捧着书本盘腿而坐的女孩玉雕下方汩汩流出，为寂静的花园添入流动的活力。

塞米利安跟在维塔身后，在这偌大的精美别墅区中绕来绕去。

天知道她们今早已经绕了快半小时了！

从警局出发，先进入商业街，又通过小路进入公园，接着就是这里，虽然房屋各有特色，昭示着主人们不拘一格的品味，但塞米利安是在没心情欣赏。

“还没到吗？”塞米利安戳戳前面步伐依旧平稳的维塔。

“马上就到了。”维塔回头看了她一眼，由于走得急，塞米利安没来得及吃早餐，这会正是饿的时候，严重的饥饿快化为实质从眼眶里冲出来。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塞米利安抗议。

“这次是真的。”维塔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拿出来一小块巧克力递给身后的饿死鬼，“我就记得上次还剩这一块，你拿去吃吧。”

聊胜于无，塞米利安剥开巧克力的锡纸包装，扔进嘴里，一直在发泄不满的胃有了甜食的安抚终于听话了一点。

走到别墅区的角落，通过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她们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小巷。

抬脚走进一家裁缝铺，忽略塞米利安充满着疑惑的眼神，维塔向柜台后正在做针线活的老板说道，“你这里有玛瑙红的毛线吗？”

老板头也没抬，爱答不理地回答，“没有了，不过有石榴色的你要吗？”

维塔继续，“可以的，有劳，我只要300克，织一只袜子。”

什么人只要一只袜子？维塔还会织东西吗？塞米利安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等待。

老板将一把钥匙扔出来，维塔眼疾手快地接住。掀开柜台右边的门帘，示意塞米利安跟上。

塞米利安推测这应该就是进入安全屋的通道，刚才只是出于安保问题对暗号罢了。

她跟着维塔进入，眼前是昏暗的楼梯，塞米利安提问，“刚才那位是警官吗？”

维塔倒是不惊讶于她的敏锐，“是局里一位警官的亲属，算是非编制员工。”

说话间，她们走出楼梯，视野忽然变得开阔这是一处方形的院落，四周都有一间房，中间有一不规则形状的水池，养了几条鱼，水池边是几座石制花坛，里面零星开着几朵花。

左边的屋子门向内打开，里面的女人向维塔点头，“维塔警官，您是来找克鲁西的吗？”克鲁西就是瑞利的妹妹。

“是的，希瑟警官，她在哪里？”维塔向希瑟说明来意，“我们目前需要她提供一件物证，她姐姐说东西目前由她保管。”

塞米利安意识到这位希瑟警官应当是来保护克鲁西的。

希瑟转身进去，不一会带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孩子出来了。

塞米利安发现，克鲁西和瑞利长得一点也不像，柔顺的橘发别在耳后，湛蓝色的眼睛闪烁着警惕的光，尚未褪去稚嫩的面庞有许多深浅不一的雀斑。看骨骼走向，面部五官分布，都与瑞利不同。

“你好克鲁西，你的姐姐告诉我们，她交给过你一枝花，你保存起来了？”维塔弯下身，手撑膝盖，视线与克鲁西平齐。

克鲁西点点头，“是的，你们要它做什么？”

“可能和伤害你姐姐的人有关。”维塔认真地回答。

听到这句话，原本有些抗拒的克鲁西立刻转身跑进房里，再像个小炮弹一般冲出来，撞进维塔怀里。

“给你，给你，快拿去吧！”克鲁西手中握着一支玻璃瓶，里面装着一只黄色的花朵，塞米利安从来没见过，她看向维塔，维塔同样摇头。

“谢谢你克鲁西，”维塔摸摸她的脑袋，“你做得非常好。”

塞米利安同样向女孩微笑，二人挥别希瑟与小克鲁西。

在她们下楼前，身后传来询问，“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塞米利安转过头，橘发女孩抱着身边高大女人的胳膊，像是终于鼓足勇气般开口，“什么时候我能见到姐姐？”

塞米利安再次冲她安抚一笑，“很快。”

*

回到现在。

接过维塔递来的玻璃瓶，桑提斯将它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

似乎是被人认真处理过，金黄色的花朵没有腐烂，呈现出干燥的状态，花托与花柄边为深绿色，黄色的花瓣根部相互贴近闭合，闭合部分长达5厘米左右，如同一个小型囊袋，顶部舒展开，露出里面红色的花蕊。

“金灯盏。”详细端详过后，桑提斯给出答案。

“什么？”维塔没有听清。

“金灯盏，这种植物不喜欢光照，偏爱潮湿且没有阳光直射的生长环境，在森林深处分布较多。昏暗环境中的金黄花朵，这也是它得名为金灯盏的原因。这种花市面上极少见，我也是从前在交流会上见过一次，”桑提斯瞥了维塔一眼，“你这怎么来的？”

“与案子有关，我们认为，这种花的生长地靠近凶手的藏身地。”塞米利安斟酌着回答。

桑提斯点头，“这种花对于土壤的要求比较高，只有特定的酸碱度下才能生长。”

“是什么样子的土壤？”塞米利安追问。

“偏酸性，这种土壤颜色一般较深，多为黑褐或深棕色，但金灯盏更喜欢酸性较强的土壤，我估计它周围的土壤应当是黑色。”桑提斯解释道。

“那利维塔特山上有这样的土壤吗？”一边的维塔出声询问。

“我不太确定，不过我知道利维塔特山的土壤本身就是偏酸的。” 桑提斯指向一旁的玻璃罐，“这是我托人从山上带下来的土壤，深棕色。”

*

挥别桑提斯后，已经是下午了，两人已然饥肠辘辘。

植物园比较偏，坐落在南城区，靠近斯普林大学。都是占地面积较广但人口密度较低的配置，导致附近的餐厅也零零散散。

留给学生和植物园的职员们选择不多，只能是食堂或者45分钟的巴士。

但维塔和塞米利安有车。

维塔决定带塞米利安去尝尝具有斯普林特色的冬城餐厅。

不知道塞米利安有没有想念家乡，维塔默默思索。

“我们要去吃什么？”肚里空空地东奔西走，现在终于可以坐下来温暖自己的胃，塞米利安显得十分兴奋。

“秘密。”维塔转头冲她笑了一下。

今天收获不错，她们心情都挺轻松。

一路沐浴阳光向前驰行，收音机里流淌出轻柔舒缓的音乐，一道低沉的女声婉转地哼唱着：

今夜，我将离开，

穿越茫茫的雪海和苔原，

旅途中有无限的磨难，

那凛冽的风，

那无情的雪，

将你我分散；

但我的同伴，我的战友，我的姐妹，

我们将在温暖的春天相见…

塞米利安轻声附和着这歌声，她看向维塔，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合着节拍轻敲，嘴角的笑意让她总是板着的面孔显出一点随性与悠哉，仿佛坚硬的面具裂开些许，一朵娇嫩的花苞试探地伸出脑袋，打量这世间。

晚餐依然是松快且令人享受的。

塞米利安暂时性地宣称自己是东道主，霸道地抢过菜单决定了今晚的食物。

“我要一份奶油炖菜，一只烤羊腿，还有两份松果派。”干净利落地点完菜品，塞米利安兴致勃勃地向维塔介绍起自己的家乡，“虽然我母亲现在是，”她伸出双手比了个引号“‘伟大的科林斯阁下’，但在我和姐姐小的时候，她还是什么规划局的普通办事员，那时候她空闲时候可多啦。”

“冬天温特城雪最厚的时候，积雪能没过小时候的我半个身体，姐姐比我好一点，但也没强多少。母亲就一边腋下各夹一个，带我们上山去滑雪橇。从山上滑下来可刺激啦，碎雪溅起来飞到我脸上，冰冰凉凉，雪橇停下来我就和姐姐一起打雪仗，母亲谁也不帮就在一旁看笑话。”塞米利安说着自己也低声笑起来，“那时候也确实很冷，我们回家后，母亲就给我们烤羊腿，我们三个人能吃两条！我和母亲吃的最多，姐姐也吃的不少，但是她总是讲究些什么，礼仪和风度，我和妈妈一起笑她。”

“松果派我母亲也会做，那时候我家住的偏，屋子边上就有松树，我和姐姐去捡拾松子回来给妈妈，有一次还和松鼠打了一架。我被打，姐姐把松鼠赶跑了，回家去妈妈还给我拍照留念。”说到这里塞米利安脸上有点委屈，“不过这些菜真的很美味，作为温特城土著居民我非常推荐。”

维塔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奶油炖菜入口温暖细腻，烤羊腿油脂丰满，外酥里嫩，在尝一口松果派，独属于松子的醇香与派结合在一起，驱散了她们身上的倦意。

“所以，明天的计划？”嘴里塞满羊肉，塞米利安提问。

“去找毕索餐厅的老板，看看能不能进入利维塔特山上她们的灰棘果园附近搜索一下。”维塔慢条斯理地用刀叉切割着羊肉。

餐厅里满是与家人朋友相聚的客人，她们经过忙碌的一天，终于可以歇下来，享受夜晚的温暖与放松。

夜莺在枝头尽情地抒展歌喉，呼朋引伴地开始今晚的工作，它们将陪伴这些努力生活的人们，直到万籁俱静。

涉及到专业知识是我在网络查询来的，不够专业不够细致，如有任何问题欢迎指出，我做修改

谢谢大家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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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金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