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鸟 第14章 审讯

萨吉塔从小就是个她人口中的奇怪小孩。

她不喜欢与同龄的孩子们一起嬉戏打闹，每当她们上蹿下跳爬树捉虫子玩泥巴时，她总是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萨吉塔喜欢自然，换一种说法，她喜欢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

但她与自己的母亲非常亲近。

萨吉塔的全名是萨吉塔·布里斯，她的母亲布里斯女士是一位裁缝，且她技术高超，待人和善，生意总是很好。

布里斯女士忙于工作，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照料萨吉塔的起居，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们之前的深厚感情。

萨吉塔非常崇拜母亲那一双仿佛拥有魔力的手，那双手会给她的衣服，外套，鞋子还有书包都绣上她最喜欢的弓箭图案。她也想和母亲一样，能用双手赋予作品生命力，但她身上似乎没有这项天赋。

萨吉塔非常懊恼，母亲会安慰她，没关系的，你总会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你的心会引领你找到它。

萨吉塔相信母亲说的每一句话，并奉为自己的人生目标。

布里斯女士工作繁忙之余，最喜欢的解压方式就是磕橡子吃。但只有白橡木的橡子比较甜，更易入口，其它的橡子都很苦涩，难以下咽。这是萨吉塔几次捡回橡子来给母亲吃，得到的结论。

那之后，她就只会去山林里找白橡木捡橡子了。

但好景不长，布里斯女士患上了无法治愈的重疾，她的生命在日日无休止地走向终结。萨吉塔早在森林中就懂得了死亡的意义，她想要挽留母亲，但无能为力。

母亲去世后，萨吉塔拒绝了想要接自己去萨默城抚养的姨母，回到了山林中。起初不算顺利，但她终究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平衡。

每当月亮升起时，萨吉塔对母亲的思念就会席卷她的理智，她想要母亲再度回到她的身边，想要感受她温暖的触摸，与柔软的怀抱。

直到那一日，萨吉塔在无人的营地中捡到了一本小说。应当是露营的人不小心落下的。

叫做‘海的女儿’，讲述母亲出海遇难失踪，女儿驾船寻找母亲的故事。故事中的女儿勇敢坚强，为了寻找母亲的踪迹，承受住了大海的种种刁难与考验，最终在无人小岛上找到艰难求生的母亲，母女团聚。

萨吉塔被其中母亲这一角色深深吸引，她觉得自己就是海的女儿，母亲只是在这世上与她失去了联系，如果她执着地寻找，必然又会回到母亲的臂弯中。

能用双手写出这样故事的人，一定知道怎样找回我的母亲，萨吉塔认定。

于是她将橡子塞进作家的口中，希望母亲能够降临，给予她从前那样的安慰与问候。

但没有，萨吉塔认为这是作家不配作为母亲回归的身体，她剁去她的手指，发泄自己的痛苦。

在作家心跳即将停止的时刻，萨吉塔却感觉有另一道心跳声与自己重合了几秒，那是母亲，她在回应自己。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事情，跟随着母亲的指引，她的心告诉了她答案。

只要坚持追逐，母亲就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回到她的身旁。

“这就是她接连杀害一二三名受害者的理由与动机吗？”塞米利安站在单向玻璃后面，目光穿过审讯室里背着对她的维塔肩头，望向似癫似狂的猎人，或者说，萨吉塔。

从萨吉塔嘶哑破碎的讲述中，她们拼凑出了她的过去。

今天早些时候，她们三人赶到了艾米农场，在农场边缘靠近山林的地方，找到了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再次出发的郊游队伍。

塞米利安向带队的老师和孩子们询问斯诺老师的去向，一名孩子指向一旁的山林，说斯诺老师到那边去了，她想要找找有没有水源给孩子们梳洗。

维塔留下塞米利安陪伴慌乱的师生们，与鲁迪一起走进了树林。

随即一声枪响，还有响起的尖叫声，让塞米利安的担忧心焦达到了顶峰。保险起见，她与领头的老师准备带着孩子们暂避。好在这时鲁迪出来报信，说抓到了猎人，只是斯诺老师有些受惊。

陪伴劫后余生的郊游队伍等来学校的大巴车，将她们送走后，维塔一行人押送猎人回到了警局。

鸽子也飞向了阿奎拉，带去已经抓捕成功的消息，相信四名警员不久就可以归队。

按照萨吉塔讲述的故事，在夺走第三名受害者的生命时，她没有再感受到母亲的回应。

于是她停下来，等待母亲的指引。

而维塔，维塔是阻止她与母亲重聚的阻力，可萨吉塔在维塔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纯粹关注，是她曾经拥有，后来又失去了的。

即使是沉寂的等待，她也无法忍受失去维塔的注视，于是她向维塔送去明信片，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就这样过去了两年，萨吉塔终于等来了母亲的回应，那是一束被随意丢弃的花朵，是母亲最喜爱的春日铃，花束的丝带上写着：夏洛特的花店。

萨吉塔带着橡子去赴母亲的约。

但在那之前，萨吉塔还有一件事要做，她要再次获得维塔全部的注意力。

“于是你就胁迫了瑞利吗？”维塔平静地问。

“是啊，”萨吉塔向维塔咧开嘴角，“可这怎么能是胁迫呢？她是自愿帮助我的啊。”

关于瑞利这条线，维塔知道不会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她开启下一个话题，“你是怎么盯上琴·斯诺的？”

“谁？”萨吉塔的表情露出一点恍惚与茫然。

“你这几天一直在跟踪的人。”维塔给出提示。

“啊，鹿啊，她的丝巾很漂亮…母亲原来也会做这样美丽的丝巾，”萨吉塔被回忆包裹，过去的幸福让她的笑容变得纯粹。“但是你阻止我与母亲的约会，维塔，”她的笑容忽然消失，阴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维塔，“本来这一次，我有预感一定会带她回来的。”

说完，她仿佛又陷入了柔软温暖的回忆，“母亲会回来，她说过会一直看着我，一直陪着我长大的…”

“她不会回来了，”维塔掷地有声，“而你，只不过是杀了四名受害者的疯子。”

“你懂什么？！母亲在召唤我，你们听不到，我听得到！”萨吉塔突然大叫起来，她面部充血，双手紧扣着桌边，她试图站起，但腿部的疼痛阻止了她的行为。

“你说的已经够多了，”维塔对猎人突然爆发没有什么反应，她转向旁边站着守卫的警员，“麻烦带她去拘禁室，谢谢。”

说完，她转身离开审讯室，走进了单向玻璃后的小室。

霍尔警监和塞米利安在里面。

霍尔警监刚进来不久，她刚刚结束会议，正在询问塞米利安一些细节。

“…你们离开时，学生和老师们的状态怎么样？”

“孩子们倒没什么事…其实她们也没有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斯诺老师受到了惊吓，现在还在恢复中。”塞米利安回答。

由于当时人手与车辆都不足，无法直接带斯诺老师回警局做笔录，所以又派了警官去将她接来。

对萨吉塔的审讯告一段落，她们也要去对斯诺老师进行一些问询，细化整个过程。

塞米利安先去斯诺老师所在的会议室，霍尔警监与维塔跟在后面。

“维塔，我还有两个问题没搞清楚，”霍尔警监开口，“第一个，猎人与经销商到底是什么来往关系？”

“她刚刚有提到，她们小时候是同学，不过交情不深，后来她开始作案的时候，和经销商交换过一些消息。”维塔回答，“不过具体怎么联络，有交换了什么信息，她没有说，以后再有机会与经销商见面时，我才能搞清楚。”

“好吧，还有第二个，”霍尔警监接着追问，“一开始你们有怀疑过毕索人吗？毕竟推测出猎人在山里，并且与灰棘果有关。”

维塔思索片刻，回答道，“一开始我们是有怀疑的，因为指向性非常明显，但后来塞米利安与我达成的共识是，问题点就在于灰棘果，它明确指向毕索人，才为毕索人洗去了嫌疑。”

霍尔警监接过她的话，“你是说，由于灰棘果是只有毕索人才能种出的水果，所以若是毕索人作案，绝对会小心不留下任何能指向她们的线索吗？”

“是的，霍尔警监，”维塔点头，“我们也考虑过有可能猎人虽然注意细节，但这一点是她疏忽的可能性，但因为要去毕索族群的聚集地进行搜索，我们也只能时刻保持警惕。但后来发生的所有事，均证明她们与猎人没有关系。”

“明白了，”霍尔警监拍拍她的肩膀，“维塔，你做得很好。”

维塔抿嘴一笑。

她们进入会议室，塞米利安正坐在斯诺老师对面，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今天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琴，但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你来解答。”

琴·斯诺虽然脸色苍白，但情绪已经稳定，被持续跟踪这件事会破坏人们对于周围环境安全的信赖感，好在她已经有所好转。

琴点点头，示意塞米利安她准备好了。

“在今天之前，你有察觉到被人跟踪吗？”塞米利安提问。

“没有…说实话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孩子们身上，而且这次的旅行路线我们之前也来勘查过，也与农场确认过，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要说唯一遇到的危险，就是昨晚，我们遇到了一只野猪，”琴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她显然陷进了令她恐慌的记忆中，“不过好在那只野猪当时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我们与它对峙了一会儿，它就离开了。”

“我们还想着今天去质问农场主，明明承诺保证绝对安全，怎么会有野兽。”琴的语气有些愤愤。

“我们的警官去询问过，那边靠近树林，可能是野猪最近才将那片区域纳入它的地盘。”塞米利安安抚着琴。

“直到今天早晨…”琴颤抖着嘴唇，“真的是太可怕了，我不愿意回想…”

“没关系的，”塞米利安轻拍她的手背，“犯人我们已经抓住了，不必再担心。你和孩子们都安全了。”

琴只是微笑，她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次意外带给她的伤害还需要时间来抚平。

*

将所有信息记录在案，整理好材料，梳理完整条案情时间线时，天空的舞台已再度被夕阳占据。

塞米利安和维塔走出警局，终于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

“去吃饭吧，维塔。”塞米利安举手提议，“我真的饿坏了，这两天连轴转，基础餐吃的我快吐了。我需要美食来安慰我可怜的胃！”

维塔笑出声，“好，不过毕索餐厅还去不了，阿奎拉说她们明天才会下山来。”

“好吧，那吃什么呢？”塞米利安拍拍自己的肚子，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些饥饿感。

维塔带着塞米利安去了一家酒馆，点了红酒炖小羊排，熏牛肉冷盘，烤鸡和金刺莓布丁，又点了一些冰啤酒。

“尝尝吧，”维塔笑着说，她的心情外放非常明显，“她家的小羊排很嫩，烤鸡和啤酒配起来很不错。”

“谢谢维塔请客！我不客气啦。”塞米利安实在是饿得狠了，也不讲究什么用餐礼仪，只是往嘴里塞进一大块羊排，然后被满口醇香与鲜嫩激出了几滴眼泪。

维塔举起酒杯，与塞米利安在空中相碰。清脆的声响如同胜利的凯歌，也带来了安详舒适的夜晚。

今天家里大扫除…好累，周末为什么要这么累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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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