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瞭望 第36章 第 36 章

宋之扬能听到她说话，攒着最后一丝灵台清明将药吸了进去，但是浑身的力气已然被抽光了，整个人虚软得厉害，摇摇晃晃往下栽。

她撑不住，只能用自己做肉垫垫着他跌下来，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磕着碰着，忙扶起人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支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轻轻揉胸口，边赶紧喊小何进来。

小何年轻力壮，尽可能轻缓的将人打横抱起来，安置在旁边沙发上，用靠垫垫高上半身，又把制氧机推过来连好，暂时结束了这场兵荒马乱。

半小时过去，宋之扬在药物作用和氧气滋润下逐渐缓过来，睫毛颤颤睁开眼睛，身边围着两个人，正襟危坐的小何，和心有余悸的妹妹，正紧攥着他一只手放在自己掌心揉搓。

他感觉好多了，小何很专业，小心观察着神色慢慢将面罩摘掉，把制氧机归位后悄声离开房间。

头还是晕，宋之扬轻咳几声，又闭眼缓了片刻，才睁开眼睛勾起唇角，手指挠了挠宋之野掌心，用低弱的声音说：“好了，没事。”

这句话不知道触到小鬼哪根神经，她一下子扑上来抱住他，速度之快让宋之扬以为自己即将再次接受猛烈的撞击，做好了需要再度急救的心理准备。

得亏还记得自家哥哥是脆皮，没把体重也一并带过来，急急刹了个车，只是虚虚的环住他身体，脑袋埋在他肩膀上不动了。

他一下一下轻抚她后背，心里明镜似的，小鬼在等他一句话。

等了半天没等来一个字，宋之野决定再主动一把。

她把脑袋挪出来，直勾勾看着他说：“扬扬，这就是爸妈的态度，现在我们都知道了。”

从宋之扬的角度看，她眼尾红红的，微微仰头的姿势让水光盈盈的大眼睛带上了更多希冀的成分。

唉，这小鬼啊。

他嗟叹：“之之，我不能再让你把一生都压在我这样有今天没明天的人身上。”

宋之野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无非身份限制和身体限制罢了。

可她就是蛮横霸道，就是要将他身上的墙一堵一堵拆掉，就是要剥开他的外壳，和他坦诚相待。

她坐直身体，一字一句认真说：“扬扬，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吗？”

他看着她，轻轻摇头。

“还会有人比你更爱我吗？”

“或者，你放心把我交给别人吗？”

月牙眼瞪大，神色稍显慌乱，没有，不放心。

宋之野得逞了，继续加码：“看着我的眼睛，扬扬，告诉我，你真的想和我一辈子做兄妹吗？”

他急了，张张嘴，答案呼之欲出。

快要成功了，她抛出最后一根压倒性的稻草：“你知道的，只要你说，我就会信。”

完败。

宋之扬输得一败涂地且心甘情愿。

“唉，你啊…你啊，是真忍心把你哥给逼成这样？”

她当然不忍心，顺着台阶见好就收，略施怀柔说：“扬扬，我知道你过不去心里那关，也不勉强你现在就要答复，你可以慢慢想，想一辈子都没关系。”

“可是我要把我的想法，爸妈的想法都告诉你，你再来选择，这样才是公平的。”

“嗯。”他轻轻咳嗽。

宋之野去外面给他接了杯水，看他慢慢喝下几口，接着说：“扬扬，你知道吗，每一次飞机即将降落到平城，我都会感到雀跃。我从高处俯瞰蜿蜒的道路和星星点点的灯光，好像每一盏灯都在一闪一闪的催促我，快点到你身边去。”

“不用急着回答我，过几天我要跟台里回墨脱补镜头，半个月左右就回来，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跟我说，都行，我都在。”

前几天成城来电说上次拍摄的纪录片已经进入制作后期，但还有些镜头不够好，需要补拍，约她时间。

恰好平大那边下学期给安排的课在后半段，四月份才开课，于是他们立刻敲定了时间，下周一出发。

话都让她说完了，宋之扬心中情绪翻涌，不知道这时候说什么才合适。

良久，他抬手将她落到耳边的头发拢到耳后，满含爱意看她，酝酿好一会儿，悠悠吐出一句：“乖宝，你真叫我…无路可逃。”

宋之野的心刹时被击中，化成了一汪泉水，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哥哥，脆弱，无可奈何，却又满怀希冀。

她心疼得像是被放在铁板上煎，再次拥上那瘦削的肩膀，声音染上了哽咽：“笨扬扬，怎么越大越变笨？”

“喂，小鬼，我还病着，你还骂我？”

她想想又有点恼火：“如果没有你，我今天都没有了，还什么有今天没明天。”

“扬扬，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