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巧了。
甘棠想,正好筑基丹最重要的两味药都被他买走了,同时他又正好带着这些药在她眼前晃悠,简直是大写的阴谋。而且,他刚才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瞬,却绝非普通的打量。
甘棠思考之时,那青袍男子已取好药材,转身欲走,经过甘棠身边时,刻意停了下来,唇角含着一抹浅淡而礼貌的笑意:“这位道友,可是需要冰晶草与寒烟草?在下阮溪,平日素喜钻研医道,前几日恰好多买了些,若道友急需,分你些许也无妨。”
他的声音清朗温和,举止坦荡,让人很难生出恶感。
但甘棠心中的警铃却响得更厉害了。
她面上不露分毫,只淡淡道:“不必了,多谢阮道友好意。”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阮溪也不强求,依旧笑容温和:“是在下唐突了。我只是看道友身边这位小友似要筑基,应当急需冰晶草和寒烟草。道友的气息……也似有旧伤未愈。如果道友改变了主意,可以来镇西头的竹溪小筑寻我。” 说罢,微微颔首,便提着药篓翩然离去。
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甘棠目光幽深,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这个人不仅精准地出现在她需要药材的时候,更能一眼看穿她根基有损!这份眼力,绝非常人。
甘棠虽灵力有损,不能发挥自身原来多少的实力,但只论境界,她死前就已经是化神期了,能如此一眼看穿她的人,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师父,”沈轻轻拉了她的衣袖,小声说,“那位阮前辈,看着也不像个坏人。为什么您不要他的草药?”
“天上不会掉馅饼。”甘棠语气平静,带着一丝告诫,“如果在你饿的时候,一个人恰好端出你最爱吃的菜。往往,那菜里都藏着钩子。”
带着满腹的疑虑,她刻意绕了几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给眼巴巴的徒弟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
对吃了一两个月草的沈随意来说,这包子已算是人间美味了。沈随意吃得狼吞虎咽,甘棠却食不知味。阮溪的出现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此人深不可测,目的不明,偏偏还拿着她急需的药材……正当她凝神思索对策时,街道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甘棠向外望去,只见是一群穿着同样的白衣的修士。甘棠作为百草谷弟子,曾出诊过隐剑宗,自然认出来了这是隐剑宗弟子的服饰。
一位白衣少年被其他人围在中间,嘲讽道,“白无心,就凭你这点微末修为,也配争祁长老亲传弟子的名额?”
“识相的就赶紧滚回你的山沟里去!”
“不要这么说啊祝师兄,听说他家被灭门了,能回哪去啊?哈哈哈。”
那白衣少年紧抿着唇,面容尚带稚嫩,眼神却倔强如狼,任凭对方如何挑衅,只是死死握着腰间的一柄陈旧长剑,一言不发。
白无心?
甘棠脑中“叮”的一声,系统面板自动弹出了【气运之子·白无心】几个闪闪发光的大字,旁边还附赠一本《天下剑心》的虚拟封面。
这段时间沉迷给沈随意提升修为,还真忘了这件重要的事了。反正她这个女主角也不想当了,干脆让给徒弟吧,只要男主角深深地爱上了沈随意,她不就不用去黑化灭世了?
甘棠瞬间精神一振,也顾不得深究什么阮溪不阮溪了,一把拉过正埋头啃包子的沈随意,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异常的兴奋:“徒儿,快看!”
沈随意叼着包子,茫然抬头:“看什么?打架吗师父?”
“非也非也,”甘棠用一种自以为高深莫测的语气点拨道,“你看那白衣少年,骨骼清奇,眉宇间隐有正气,虽身处逆境却不卑不亢,此乃潜龙在渊之相!再看他腰间那柄剑,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暗蕴灵光,绝非凡品!此子未来必非池中之物!”
沈随意被这一连串话砸得晕头转向,心中对师父的敬佩愈加深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眨了眨眼,诚实地说:“哦……可是他好像快被打了吧师父?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他?”
“帮!当然要帮!”甘棠用力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重心长,“不过,徒儿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为师今日便教你修仙界第一课——如何优雅地……结下一段善缘。” 她脑子里飞快回忆着《天下剑心》离白无心对“甘棠”的一见钟情,不就是拜倒在她打斗的英姿之下吗?
这小徒弟虽还未长开,但也算得上肤白貌美,一定可以的!
眼看那几个修士就要对白无心动手,甘棠清咳一声,整了整衣袍,正准备推沈随意过去,自己暗中帮助。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一直被围困的白无心面无表情,旧剑骤然出鞘半寸,一股锐利无匹的剑意精准地荡开了最先伸向他衣领的那只手!
几名华服修士一愣,显然没料到这看似好欺负的乡下小子还有这一手。
甘棠:“……”
好吧,男主角看来不需要她武力救援。
她立刻改变策略,轻轻推了沈随意一把,低声道:“去,给他慰问一下。”
沈随意“啊?”了一声,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走上前去。看着刚刚逼退众人、正微微喘息的白无心,她握紧了手里的包子。
慰问?怎么慰问?不过人要是拿到食物一定会开心的吧?
于是,她有些舍不得地拿出了手里的包子,颤抖地递给白无心,“那个……呃,给你吃。”
白无心无语地看着这咬了一口的包子,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甘棠,眼神冷漠,并未去接:“不必。”
沈随意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无措地回头看向师父。
甘棠扶额。话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这时候男主角不是应该心存感激,然后与善良的女主角对视一眼,暗生情愫吗?这白无心怎么不按剧本来?
她不死心,又上前一步,试图扮演知心前辈,对白无心道:“小友剑意纯粹,根骨绝佳,何必与这些庸人一般见识?前方有家茶楼,不如由我做东,喝杯清茶,交个朋友如何?” 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和蔼可亲。
白无心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多管闲事”,随后收剑入鞘,竟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留下甘棠师徒在原地面面相觑。
甘棠:“……” 这届男主角这么难带吗?
沈随意看着白无心消失的方向,挠了挠头,突然福至心灵:“师父,我悟了!”
“你悟什么了?”
“这就是您说的那个——”沈随意一本正经地复述,“‘当你饿的时候,有人恰好端出你最爱吃的菜,那菜里一定藏着钩子'!他一定以为我们的包子里有钩子!”
甘棠:“……”
而就在街道对面,一座酒楼的雅间窗口。
身着紫衣的男子——阮溪正悠闲地品着茶,将楼下这场“蹩脚”的大戏尽收眼底。当他看到甘棠努力摆出“和蔼”表情却把白无心吓跑,以及沈随意递包子的场景时,终是没忍住,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愉悦的弧度,连眼底都漾开了细碎的笑意。
此刻,没有了遮掩,他的两只眼睛竟呈现出一黑一蓝的异色,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明明自己对情爱一窍不通,居然还想给人牵线搭桥。“有趣。”他轻声道,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她对白无心到底有什么所图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撮合那位“天魔之血”和白无心在一起?
阮溪挥了挥手,一只灵鸽病殃殃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如果甘棠此时在的话,恐怕会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她放飞的那只“胖鸟”小白。
拆开系在鸽腿上的书信,扫过上面委婉的“求援”内容,阮溪眼底笑意更深。他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最终还是把书信又绑回了小白的腿上。
二师兄若是来了,这局棋一定会更加热闹……不过,还不够,如果师父也能够加入,就更好了。
轻轻挥了挥手,病殃殃的小白便恢复了生机,它愤怒地挥了挥翅膀甩了阮溪一身的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