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有九命 第136章 三生石守

“呃……”

肩胛骨传来碎裂的剧痛，鱼九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鬓角。她咬紧牙关试图挣扎，却被玄豹脚底的青铜符纹压得动弹不得，血沫从唇边溢出。

先前武者侠气的尊重消失不见，眼前的玄豹变成了审问的态度，让鱼九想不清缘由。但她此刻唯一知道的是，与其躺在地上被折辱，还不如被打落在台下认输呢……

可这样的想法冒出来，不甘心与不服输又占了理智的上风。

玄豹见她沉默，冷笑一声重召饕餮，铜兽裹着青铜咒文的巨爪对准鱼九头颅便要踩下！

千钧一发之际，鱼九抓住她赌自己调用命星的试探机会，左手召出黑水，猛地锁死踩在肩上的脚踝，借力翻身而起！右手弱水化绳，缠住玄豹腰际，顺势与她紧紧相贴！

“要输一起输——！”

在饕餮落爪拍碎斗台边缘之际，鱼九带着零丁旋身，齐齐坠下斗台。

玄豹在落地瞬间单手撑地翻转，稳稳半跪于地，她不禁高看一眼这个人类。她拂去衣摆冰屑，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以伤换局，倒是聪明。若有机会，再与你交手。”

说罢，玄豹便起身一跃，回到看台落座。

鱼九则踉跄跪倒，咳着血却扬起下巴，在她离开前由衷再次道谢：“不论如何，谢谢你的提点。”

第一场擂局正式结束，落癸宣布赛果：“双英坠台，胜负同归——此局平！”

它又慢悠悠补了一句：“不过鱼小姐此局伤得不轻，下一场可要多加小心。”

眼帘中一片雪白掠至，鱼九抬眼，看见了一脸关切的度朔。

结果一公布，他便瞬闪而来，身形似乎比先前抽高了几分，俨然已有少年轮廓。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神力与外形都在同步恢复。

他小心扶起鱼九，看着她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心中不免焦灼，眉峰皱的锁紧：“你这次伤的太重了，下一场改天再战吧。”

“鱼九！你没事吧……”张真言也甩腿跟了过来，满脸担忧与紧张，他在看过程的时候就已经为鱼九捏着一把汗了，在她落了下风之后，衣襟都被沾湿一层，“哎呀我这嘴笨的，这肯定是有事的，这……”

鱼九因失血唇色泛白，朝他们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我没输……”

龙骨王座上，冰夷指尖轻叩龙首扶手：“不必改天再战，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治疗术士么。”她转头将目光落在仙风道骨的老者身上。

“老身这就为她疗伤。”

从容地放下手中茶盏，老者微微颔首，飘然行至鱼九身侧，对度朔虚按手掌示意：“请将她放平。”

度朔客气道：“有劳石守。”

没想到是这位老者前来救助，更没想到的是，她竟是治疗术士。张真言紧张地站在一边，十分敬重地看着她施展医术。离得近了些，他觉得这位老者，越发深不可测如古井寒潭。

看到鱼九满眼疑惑，度朔介绍：“她是三生石守，虽然是负责看守奈何桥畔三生石的文官，但她医术不俗，肉白骨不在话下。”

石守向鱼九点了点头，将她枯瘦的指尖悬于伤口上方，掌心浮现太极医卦，青白二气如游鱼钻入创口。不仅血流迅速被止，连碎骨重组都悄寂无痛。

鱼九只觉一股温润如春泉的生机灌入四肢百骸，伤口不仅愈合如初，连损耗的精气神都顷刻补足，仿佛从未经历过恶战。

施术完毕，石守拂袖收卦：“好了，你且活动看看。”

张真言走近忙问：“鱼九，怎么样？好些了吗？”

下意识动了动伤得最严重的肩膀，居然比想象的还要轻盈放松。鱼九连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谢谢您。”

她转头看向擂台上悬浮高空的斗契。第一枚因平局，“零丁”的灯牌依旧亮着；而第二局的擂者名号，赫然映着“石守”二字。

鱼九心下五味杂陈，客气道：“这倒是巧了……刚受您救治，就要与您交手。”她指尖轻抚过完好无损的肩头，声音里三分敬意，七分是刚生起的战意。

没想到她否认道：“并非巧合，之后每一局结束，我都会为你医治。”语毕，她便跃上斗台。

鱼九：“……”

度朔：“……”

张真言：“……”

她这话说的，有一种每局结束，鱼九都会被重伤似的……真是丝毫不客气。

他们一起抬首看向冰夷，这样的安排，必定与她脱不开关系。

冰夷朝鱼九一笑：“擂主，快准备第二场吧！”又朝度朔拉下脸，“你别在那碍事。”

度朔不理会她，而是向鱼九确认道：“身体好全了吗？”

张真言顺着担心：“是呀，你刚刚治好伤，都不能歇一歇，又要上场了吗。”

“嗯。”鱼九点点头，一并回答他们俩，“这位石守医术真好，让我开眼界了。”

她转身看向台上石守，不禁感到奇怪：“她既然是医疗术士，怎么还打擂……”

度朔便介绍起来：“她可不只专攻疗愈方面的道家医术。道术包罗万象，这位石守的修炼能力虽不及道祖老君，但也精通百门，不可小觑。”

张真言听着满心佩服，这位老婆婆果然是深藏不露的修道高人！但他又可惜道：“这么厉害，她怎么只在冥界守石？”

看着台上飘然而立的老妪，度朔的语气十分敬重：“世人皆知，奈何桥边的三生石，是掌管姻缘轮回的神石。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它其实是被封印的上古魔石。三生石守，虽然并非神祇，但能镇得住三生石的灭世魔性，耐得住万古孤寂，我等神祇皆是钦佩的。”

上古时代，女娲补天以泥造人，每造一人，便取一粒沙作计，终而成一硕石。这颗由创世人砂构成的硕石，因为始于天地初开，受日月精华，灵性渐通，长相奇幻，生出两条神纹，将石隔成三段，竟生出吞噬天、地、人三界之意。

于是，女娲施符将石封住，赐它法力三生诀，将其三段分别命名为前世、今生、来世，并在其身添上一笔姻缘线，从今生一直延续到来世。为了更好地约束三生石的魔性，女娲思虑再三，最终将其放于鬼门关忘川河边，掌管三世姻缘轮回。

与此同时，冥主在三界之中，挑选出心若磐石无转移的合适人选，终生镇守三生石。

度朔望向石守的眼神，带上一丝凝重：“做了石守的人，每镇一日魔石，便要吞一分魔孽。这位置，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鱼九和张真言看向石守，眼神中也多了浓浓敬佩。

斗台上，冰夷两名侍女已经将破损的冰台修缮完毕，向石守弯身行礼后，便翩然重回看台。

落癸朝鱼九摆手一笑：“第二擂，擂者石守，业已就位。请擂主迎战——”

目送度朔和张真言回到看台，鱼九深吸一口气，足尖轻点跃上冰台。她目前看不透石守的灵力波动，恭敬着行了一礼：“水家鱼九，还请前辈指教。”

“既然承你一句前辈，那老身便不该以大欺小。本次对局，我让你双臂。”

石守波澜不惊，古松似的立在台上，枯瘦的手指拢在袖中，连衣袍褶皱都未晃荡一分。只有一双深陷的眸子静望鱼九，无悲无喜，分明是在等鱼九先行出招。

虽然被度朔提醒过她的厉害，但坦然让招的意外发言，还是让鱼九心头一震。她不明白这是出于慈悲的善意，还是对自己的轻视。更让她困惑的是，对方不用双手，要如何应对？

“既然如此，晚辈得罪了！”

疑问压在心中，鱼九不再多想，足尖轻点跃至半空，手中断水刀划出一道清亮水波，直向石守肩头掠去。这一招未用全力，留了七分余地，只想试探对方如何应对。

石守见水波掠来，袖中无声滑出九张符箓，黄纸为底，白纹为络，符心朱砂出现“定”字诀，即刻镇住水波。再次，“转”字诀出现，将水流旋为雾霭，散于半空消为丝丝水汽没了威胁。

紧接着，九条黄符已经出现在鱼九身外三尺，悠悠旋转如同符阵牢笼，惊得鱼九眼皮一跳。

石守全程双臂拢在袖中，只凭一言成符，她不苟言笑：“九符锁灵阵，你若是破不开，便早些认输。”

看来，她不动手脚，凭借唇齿吐露一字诀，让符箓配合化作言灵结界，便可以让自己不能近身。

不过石守看似激将法的冷语，确实使得鱼九心生不服，她双手握紧断水刀，刀身涌起墨浪般的黑海之力，悍然劈向符阵。刀锋撞上黄符阵壁，震出金色的涟漪波纹，却未能撼动分毫。

石守唇角微动，清喝一声：“御。”

阵纹骤然浮出龟甲虚影，将刀气如数反弹，震得鱼九虎口发麻。

既然没法攻击单符以搏突破口，那就同时攻击九道符好了。鱼九不退反进，刀尖一转，弱水凝成九股毒雾长蟒，同时扑向九张黄纸朱砂符！

石守眼皮未抬，吐字如冰：“净。”

符阵中，绽开千瓣雪白莲花，莲心迸发清辉，毒雾触之即散，连一丝残渣都未留下。

想到度朔和花隐曾经说过，九天弱水乃是世间剧毒，而且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凭借弱水确实化解不少危机，鱼九不禁惊呼：“我这水脉至毒无比，前辈居然可以轻松破解的吗？！”

“天地之道，物物相克。作为医者，这是基础的道理。”石守答得不紧不慢，“千瓣雪莲至纯至净，自然可以净化毒性。”

语落，她的嘴角却渗出一丝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