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首都机场T3航站楼外,晨雾未散。
江屿澈戴着黑色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左手腕上的发带被袖口遮了一半,沈芩风走在他身侧,手里拿着两人的登机牌,金丝眼镜在清晨的光线下泛着冷光,斯文败类——如果忽略他脖子上那枚新鲜的吻痕的话。
“困了?”沈芩风偏头看他。
江屿澈“嗯”了一声,声音闷在口罩里:“昨晚谁他妈让我熬夜学粤语的?”
沈芩风低笑,指尖蹭过他后颈:“我的错”。
值机柜台的小姐姐偷瞄了他们好几眼,最后递登机牌时没忍住小声问:“是……江屿澈吗?”
江屿澈挑眉,刚要开口,沈芩风已经接过登机牌,微微一笑:“不是,他没江屿澈好看”。
小姐姐:“……”
江屿澈踹了他一脚。
飞机爬升时,江屿澈靠在舷窗边,看着北京渐渐缩小成一块灰蒙蒙的拼图。
云层像蓬松的棉花糖,被阳光镀上金边,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戳一戳。
“沈芩风”,他突然说,“你第一次坐飞机是什么时候?”
沈芩风正在翻杂志,闻言顿了顿:“十岁,我爸带我去牛津”。
“你们一家人吗?”
“嗯”。
江屿澈没再说话,只是慢慢歪过头,靠在了沈芩风肩上。
沈芩风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轻轻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
空姐推着餐车经过,看到这一幕,抿唇笑了笑,悄悄多放了两盒草莓牛奶在他们的小桌板上。
江屿澈闭着眼,呼吸逐渐平稳。沈芩风低头看他,目光扫过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抿紧的唇角,睡着了也像在跟谁较劲。
他伸手,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江屿澈的发梢,像触碰一片易碎的云。
江屿澈梦见了高三那年的冬天。
教室里暖气不足,他趴在课桌上睡觉,沈芩风偷偷把校服外套盖在他身上。
那件外套带着淡淡的雪松香,和他现在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梦里的沈芩风还是少年模样,戴着那副黑框眼镜,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江屿澈想凑近看看他在写什么,却听见广播里传来机长的声音:
“各位旅客,我们即将降落澳门国际机场……”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攥着沈芩风的衣角。
沈芩风垂眸看他:“做噩梦了?”
江屿澈松开手,喉结动了动:“……梦到你高考交白卷”。
沈芩风沉默片刻,忽然捏了捏他的后颈:“都过去了”。
窗外,澳门半岛的轮廓渐渐清晰,跨海大桥像一条发光的缎带,连接着珠海的万家灯火。
夜幕降临时,他们站在酒店落地窗前,俯瞰整个澳门的夜景。
威尼斯人的穹顶绘着虚假的天空,永利皇宫的喷泉随着音乐起舞,新葡京的霓虹灯牌在夜色中闪烁,像一块巨大的宝石。
江屿澈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沈芩风扔了条毛巾给他:“明天彩排,后天签售会,大后天演唱会”。
“知道”,江屿澈擦着头发,忽然皱眉,“那个白发粉丝……真会来吗?”
沈芩风走到他身后,接过毛巾帮他擦头发:“会的”。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蹭过江屿澈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江屿澈从玻璃倒影里看着他们交叠的身影,忽然想起那个抑郁症粉丝的信……
“您的《逾期不候》救过我一次”。
他转身,抓住沈芩风的手腕:“再教我一遍那句粤语”。
沈芩风低头,额头抵着他的:“希望你早日康复(粤语)”。
这次江屿澈说得很标准。
深夜,江屿澈被雷声惊醒。
澳门的暴雨来得突然,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石子。
他翻了个身,发现沈芩风不在床上。
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沈芩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本夹满梧桐叶标本的笔记本,正在写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头,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吵醒你了?”
江屿澈走过去,挤进他怀里:“写什么呢?”
沈芩风合上笔记本:“情书”。
“骗鬼呢”。
“嗯,骗你”,沈芩风吻了吻他的发顶,“睡吧,明天还要彩排”。
窗外,雨势渐小,霓虹灯的光晕透过水痕斑驳的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摇曳的色块。
江屿澈听着沈芩风的心跳。
这世界再喧嚣,也总有个人能让他安静下来。
澳门的清晨总是带着咸湿的海风,氹仔岛的薄雾还未散尽,威尼斯人场馆外已经排起长队。粉丝们手里拿着应援棒和专辑,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偶尔抬头看向入口,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江屿澈站在后台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黑色发带。
沈芩风从身后走近,递给他一杯热美式,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紧张?”沈芩风问。
江屿澈接过咖啡,嗤笑一声:“老子什么时候紧张过?”
沈芩风没拆穿他微微发颤的指尖,只是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低声道:“那句粤语,练好了?”
江屿澈“嗯”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咖啡,苦得他皱了皱眉。
沈芩风忽然伸手,拇指蹭过他的唇角:“沾到咖啡渍了”。
江屿澈耳根一热,正要骂人,周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屿澈!准备上场了!”
签售台前的队伍缓慢移动,江屿澈低头签名,偶尔抬头对粉丝笑一下,左手腕的发带在灯光下泛着旧物的温润光泽。
直到队伍末尾出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
推轮椅的男人很高,眉眼冷峻,黑色风衣衬得肩线锋利如刀。
轮椅上坐着的少年却像一捧雪,白发垂至腰间,瘦得几乎撑不起身上的白色毛衣,怀里抱着一束白玫瑰。
江屿澈的笔尖顿在专辑上,墨水晕开一小片。
少年抬头,浅灰色的眼睛像蒙着雾的玻璃珠:“江老师,你好,我叫白暮雪”,他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地里的一片雪花,“我很喜欢你”。
推轮椅的男人微微俯身,声音低沉:“我是裴亦初,他的监护人”。
江屿澈和沈芩风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多谢你,希望你早日康复(粤语)”
这句练了一周的粤语,终于在此刻流利地说出了口。
白暮雪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血色。
他低头,从轮椅侧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信,递给江屿澈。
信上是工整的字迹:
“您的《逾期不候》很好听”
江屿澈盯着那张纸条,翻开专辑内页,用力写下一行字:
“下次演唱会,我等你来合唱——江屿澈”。
白暮雪接过专辑,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裴亦初,江老师约我合唱”。
裴亦初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揉了揉他的白发:“等你痊愈了,我就陪你去”
签售会结束后,江屿澈把那束白玫瑰插进了休息室的花瓶里。
沈芩风站在窗边,看着威尼斯人外的运河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忽然开口:“他像以前的你”。
江屿澈摆弄花瓣的手一顿:“……什么?”
“倔”,沈芩风转身,指尖碰了碰他的发带,“又脆弱”。
江屿澈“啧”了一声,却没反驳。
窗外,贡多拉船夫的歌声隐约传来,混着游客的笑闹声,像一场遥远的梦,触摸不到尽头。
澳门的风带着咸涩的海气,从半开的酒店窗户灌进来。江屿澈站在落地镜前。
身后,沈芩风正低头调试吉他,金丝眼镜滑到鼻梁中段,镜片后的眸光专注而沉静。
“明天唱《万众皆知的你》”。
“知道”,江屿澈拧开瓶盖,灌了一口,“彩排过八百遍了”。
沈芩风看着他,忽然笑了:“嗯”。
窗外,澳门塔的灯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风裹挟着咸湿的海气,从化妆间的窗口溜进来,轻轻掀动衣架上的演出服。
林若曦设计的这套衣服,江屿澈的是黑色丝质衬衫,领口和袖口绣着暗蓝色的星轨纹路,像把银河穿在了身上。
沈芩风的则是深蓝西装,内搭黑色高领,胸口别着一枚银质星芒胸针,低调又矜贵。
“情侣装啊?”严汀雨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杯冰美式,笑眯眯地打量,“林设计师偏心哦~”
林若曦正蹲在地上调整江屿澈的裤脚,头也不抬:“严老师要是羡慕,可以让傅老师也穿”。
傅砚修站在角落,闻言冷冷扫了一眼严汀雨:“不穿”。
严汀雨撇嘴:“没情趣”。
江屿澈坐在化妆镜前,任由造型师在他发间挑染几缕冰蓝色。镜子里,沈芩风正低头调试耳返,修长的手指在电子屏上滑动,袖口的星轨纹路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沈芩风”,江屿澈突然开口。
“嗯?”
“你紧张吗?”
沈芩风抬眸,镜片后的眼睛映着化妆间的暖光:“不紧张”。
江屿澈嗤笑:“装”。
沈芩风走过来,指尖轻轻蹭过他染蓝的发梢:“是你在抖”。
江屿澈踹他一脚,耳根却红了。
威尼斯人场馆的顶棚缓缓打开,露出澳门璀璨的夜空。
江屿澈站在升降台上,左手腕的发带被夜风轻轻扬起。他垂眸看着台下,林若曦、江稚鱼、陈墨、宋予安坐在VIP区,严汀雨举着荧光棒冲他眨眼,傅砚修……傅砚修在低头看手机,被严汀雨掐了一把才勉强抬头。
音乐前奏响起,沈芩风从舞台另一侧走来,西装上的星芒胸针在聚光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江屿澈开口唱第一句时,沈芩风恰好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台下尖叫炸裂。
弹幕疯狂滚动:
“救命!沈芩风看江屿澈的眼神!!!”
“星轨和星芒是情侣设计吧???”
“江屿澈的蓝发我死了!!!”
威尼斯人金光综艺馆内,人声鼎沸。
“这首歌,”江屿澈对着麦克风说,“逾期不候”。
台下瞬间尖叫如潮。
唱到副歌时,舞台两侧的大屏突然切换画面,无人机群在夜空中组成巨大的风车图案,风叶缓缓转动,底下飘着无数风车应援棒,彩色的光浪在场馆内起伏。
江屿澈愣了一秒,转头看向舞台侧边。
沈芩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音乐忽然停了。
全场寂静。
沈芩风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内圈刻着“54Hz”,人类心跳的频率,也是江屿澈呼吸声的波长。
“江屿澈”,沈芩风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我对你的爱从来不会逾期”。
江屿澈站在原地,耳膜嗡嗡作响。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你说‘逾期不候’了,我愿为你,逾期整个物候的轮回”。
台下突然有人喊:“风车……!”
全场回应:“windcart!!!”
“风车……!”
“windcart!!!!”
声浪如潮,几乎掀翻屋顶。
江屿澈低头看着沈芩风,忽然笑了:“你他妈……策划多久了?”
沈芩风仰头看他:“2190天”。
从他离开南京的那天算起。
安可环节,陈墨突然冲上台,把一个大蛋糕塞到江屿澈手里:“江哥!庆功宴提前了!”
蛋糕上歪歪扭扭写着“星轨夫妇长长久久”,旁边还画了两个小人,一个蓝毛炸起,一个戴着眼镜。
江屿澈:“……谁写的?”
陈墨指林若曦:“她!”
指宋予安:“他切的!”
指严汀雨:“他偷吃的!”
严汀雨举手:“我作证,傅老师也吃了!”
傅砚修:“……我没有”。
沈芩风低笑,接过蛋糕刀:“切吧”。
江屿澈哼了一声,一刀下去,奶油溅到沈芩风镜片上。
全场寂静。
沈芩风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舔掉指尖的奶油,然后。
把江屿澈按在蛋糕前,吻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演唱会结束后,江屿澈坐在后台休息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戒指。
沈芩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罐啤酒,递给他一罐:“喝吗?”
江屿澈接过,拉开拉环,泡沫溢出来,沾湿了他的指尖。沈芩风低头,自然而然地舔掉那滴酒液。
“沈芩风”,江屿澈突然说,“我爱你”
沈芩风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摘掉眼镜,低头吻住他的唇。
啤酒罐掉在地上,酒液洇湿地毯。
“我也爱你,一直爱你”
澳门机场的候机厅里,江屿澈刷着微博热搜。
#沈芩风求婚#
#风车windcart#
#逾期物候终成眷属#
严汀雨发来消息:“恭喜啊江江!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傅砚修紧随其后:“份子钱已备好”。
江屿澈嗤笑,正要回复,登机广播突然响起。
沈芩风拎着两人的行李走过来,指尖蹭了蹭他的后颈:“走了”。
窗外,一架飞机划过蓝天。
南京梧桐落叶是秋的物候。
初雪降临是冬的物候。
而沈芩风等待江屿澈的那些年岁,成了他生命里逾期未至的物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