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又有虹飞渡 第13章 第十三章 微光

图书馆的位置向来是稀缺资源。尤其是在月考前，就连天天准时报到的尖子生们都要卡点抢座。更别提走读生了——往常这个点，叶云哲早就该收拾书包，等着下课铃回家。但今天晚上，图书馆会开放给走读生，他和魏文趁着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溜了过来。

“抢到了抢到了！”叶云哲一屁股坐在图书馆靠窗的座位上，“这可是月考必胜宝座！”

魏文推了推眼镜，朝着一旁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轻声道谢——阿姨刚将桌子上“清洁中”的牌子收走，朝他们眨一下眼。

魏文将书包轻轻放在椅子。这边几个位置躲在书架后头，旁边基本没有别的位置，哪怕是小声讨论问题，也不容易引来别人的侧目。难怪每到月考前都一座难求。

“严老师都答应了我们提前过来了，你还这么夸张。”魏文说着，却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唉，你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还是太少了……”叶云哲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光辉历史一般，“想当初，我和石头听说月考前学校会给走读生开放晚自习，在教室学了三个小时——结果因为闹腾可一点没看进去。”

一中的晚自习并不要求走读生参加，不然叶云哲也不能一下课就回家去了。也正因如此，每次月考前给走读生开放后，老师的工作量也上来不少——本身晚自习就是各个老师轮值的，每次月考还得把全部老师调动起来。而他们又要解答学生问题，又得时不时下班看一下纪律，分身乏术，两头都难兼顾。

最后学校还是想出了一个应对的策略，把图书馆也给开了。图书馆的位置有限，基本都是图个清静的学生爱去，教室人少些老师也方便管。虽然算不上万全之策，但也算缓解了一点。

叶云哲把物理练习册摊开在桌上，图书馆顶灯在草稿纸上投下透白的光圈。窗外的云层很厚，风卷得有些厉害，刚刚叶云哲本想稍微打开窗透透气，却是被吹傻了，赶忙合上。

“嗯，下雨也是春天的特色吧。”

“或者，你对着这天写段 300 字左右的描写，这样你手上的物理题也不会埋怨——至少你的语文成绩提高了点。”

“什么嘛！”叶云哲笑嘻嘻地就要往魏文的腰上戳去，被他一个噤声的手势拦住。他赶忙往四处看去，只有远远的地方看到一个略高的身影，松了口气。

“学习吧，不然下次就不好找严老师开‘特权’了。”魏文拿钢笔戳了戳他的练习册，但脸色不自知地变得有些奇怪，下意识捂了一下腹部——“我去一下洗手间。”

“啊？这么急？”叶云哲一脸狐疑，“你该不会是偷偷去买草莓牛奶吧？”

“……其实想喝的是你自己吧？”

……

“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刚刚找了个人借了包纸巾就急冲冲赶出去了，估计是闹肚子了……唉，也不知道好没好点……”叶云哲讪讪地笑着，尽可能往夸张了说——抱歉了同学，图书馆的座位战争，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赢的！

叶云哲的外套突然震了一震，他小心拿出来——那是瞒着魏文偷偷带进来，他只是不想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嗯，一定是这样。

锁屏界面上，一条消息显示其上，让叶云哲的眼睛都睁大了些。他偷偷放在练习册的底下，用其遮着，只留下一点点空间让自己能看得见上边的内容。

——【雨霁】《光影之间》第 6 章已发布。

他鬼使神差点开链接，窗外没雨，反倒是文字间的暴雨早已倾盆而下

……

“别躲了。”白柏辰靠在门框上，“我看到你了。”

周泽正在收拾课本，却发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自从上次被认出来后，他几乎每天都在躲着这个人。但今天实在走得晚了些。

“白学长，不知道有什么指教？”他刻意端起了生疏的语气。

“指教？”白柏辰笑了，大步走进教室，“周泽，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教室里还有几个收拾东西的同学，听到动静都抬起头。周泽不动声色地朝门口挪去：“抱歉，我还有事……”

白柏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周泽皱眉，一路将周泽拉到楼下某个僻静的角落。夕阳勾勒出白柏辰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双认真的眼睛里映着夕阳的余晖，仿佛燃烧着某种执着的火焰。

“上次还没玩够吗，学长？”周泽又一次被抵在墙上，他眼神对上白柏辰眉间十字形的疤痕，狠狠地皱起眉头——似乎是什么这辈子最为厌恶的事物。

“最近学校里的流言……是怎么回事？”白柏辰缓缓说出，每个字都有些沉重。

“没什么，”周泽别开头，“就像他们说的，我害过人，行吗？”

“你……！”白柏辰脑海中又回忆起那些句子。

——“听说周泽以前也在别的学校犯过事，差点闹出人命了……”

——“好像还因为什么事被劝退，难道就是这个……”

——“难怪总是一个人，他转学应该也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逐字逐字吐出喉咙，“不管别人说的是什么，我只相信你告诉我的……”

周泽猛地回头，眼神中本闪过一丝别的东西，但很快又憋回去了。

“你算哪位？”

白柏辰无视了他的指责。

“既然你选择回来，那我们就重新开始。”

周泽冷笑：“重新开始？凭什么？”

“凭我知道你的过去，‘小树杈’。”

“够了！”周泽打断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不，”白柏辰上前一步，“正因为了解过去，所以我更确定现在的选择。周泽，这次我不会再搞错了。”

“告诉我吧，不是你推的那个人，对吧？”

（未完待续）

“啧，又断章。”叶云哲飞快地读完了，又翻了翻前面的某些字词，仔细斟酌起来“雨霁”选词的用意。不过还没开始，就被“啪“地一声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虽然不知道怎么把被盖在书下边的手机给扔出去。一瓶橙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瓶身上还挂着水珠。

“很勤奋嘛？”魏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促狭，“一边做物理习题一遍研读文学。”

叶云哲傻笑地抬起头，正对上魏文略带戏谑的目光。那副平光眼镜后的双眼似乎闪着狡黠的光。

“特选橙汁，”魏文强调道，“特别版本。在你回家前喝完。”

叶云哲看着瓶身上“酸爽加倍”的字样，不禁咽了咽口水。他很喜欢这个牌子的橙汁，家里的冰箱一般都会备上。那天魏文留宿晚上吃饭时，他一次性开了两大瓶，估计是被魏文记上了——可为什么偏偏是红色版本。

要知道，这个牌子的橙汁虽然好喝，但从某天开始，这家公司开始推起一款“酸爽加倍”的红色包装版本。叶云哲当时只是尝了一口，被酸涩的味道直呛鼻腔，险些没喘过气来。

“嗯，”魏文坐回位置，语气平静得不像在实施惩罚，“在你喝完之前，我是不会给你讲题的。”

叶云哲憋着一口气，灌了半瓶，最后还是被魏文拦住了。叶云哲假装惋惜，叹了口气，拿起笔做起题来。他偷偷瞄了一眼魏文的侧脸，发现对方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平时看起来清冷的人，原来也会恶作剧啊。

不远处，有人推开了图书馆的门。高三的学生们陆续进来，想必是下课了。魏文脑海中，想起刚刚看到的那条消息。

寻侠游记：叶云哲开始看小说了。

今日无事可记：你怎么知道？

今日无事可记：你在哪？

之后再也没收到消息。

不过回来的时候，他还是看清了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是谁。本来，他还想问多一句，只是……算了。

他晃晃头，将脑海中的杂念清理出去。倒是引来了叶云哲的模仿。

……

“邢世景……学长，是这样教你的？”

魏文拿起叶云哲刚完成的两页练习题，翻看起来。不得不说，解题步骤规范了不少，至少能让阅卷的人理解思路。哪怕最后计算结果不一定对，说不定也能拿到一半以上的分数。他回想起初见邢世景的时候，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掏出本黄历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瞧你说的，邢哥其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哦——虽然他说是为了算命学的……”

……

“恰到好处，下午 17 点 26 分 35 秒踏进活动室的门。”

邢世景翘着腿坐在长桌后的椅子上，面前摊开一本物理书，旁边是写满满公式的草稿纸。叶云哲唯一觉得奇怪的点是，空着的那张椅子下，用粉笔画了个大阵——摆明了是让他坐那张椅子上。

叶云哲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坐到了上边。倒也无事发生，不如说就是一张普通的课桌椅。

“今天就讲万有引力吧。你看这个：已知某行星半径为 R，地表重力加速度为 g，还需要知道什么条件才能求出其同步卫星的轨道高度……”

“好突然，感觉不像你的风格？——我还以为你会说‘今日属木，适合讲解杠杆原理’。”

“因为已经算过了，今天诸事不宜，最适合谈天说地。”邢世景收起玩笑，指着草稿纸，“你看，万有引力公式是 F=GMm/r?，而向心力是 mv?/r，两者相等时……”

叶云哲打断：“等等，为什么它们要相等？”

“因为卫星要绕地球转啊！”邢世景用笔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就像你绕着石……”

叶云哲打了个寒颤，把他抖回现实世界了，还不忘对着魏文补了一句，“我觉得，下次还是找你算了。”

……

终于等到了魏文讲完最后一道数学题，叶云哲伸了个懒腰。桌子上的橙汁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喝完了，那股酸味很能刺激叶云哲的神经——想来，魏文买回来是为了给自己提神的吧。

“总算讲完了，魏老师今天特别严格啊。”

“月考前的最后冲刺了，”魏文推了推眼镜，“而且你如果你选择题还是这么纠结，根本没有时间留给几何题，在复杂推理上你花的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叶云哲连忙打断他，“只要都选 C……”

魏文无奈地看着他：“别和其他人说是我教出来的。”

“你刚刚说了一句和老刘一模一样的话呢？”叶云哲嘿嘿一笑，“魏——老——师——”

魏文叹了口气：“行了，收拾东西回家吧。”

“再等等。”

随着最后一批人散去，图书馆剩余他们两人了。叶云哲帮着打扫卫生的阿姨整理下桌椅，关了灯，跟在魏文身后出去了。老天趁着他们学习的间隙，下了场雨，地上还留着未干的水洼，余一股冷风拂过叶云哲的脖间，他不自觉地缩了缩。

“冷了就把拉链拉上，袖子也不要挽起来。”

叶云哲照做了，只是依旧一言不发。他只是低着头，躲避着地上的水坑。校道上，人影稀疏，路灯透过叶间的空隙，投射下光与影的斑点。二人在其间穿梭，时而借由灯光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他还是开口了，或许是黑暗隐去了他的顾虑。

“魏文，你说......我是不是很麻烦？”

魏文没有说话，现在不是开口的时机。

“就是，总是要别人操心。”他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些，放下的衣袖口被手指摩挲得沙沙作响，“你每天都要陪我复习，学长学姐抽时间给我补课，还有石头……”

魏文转过头去，眼神中带了点震惊，但很快就消散下去了，“你原来……看到了啊。”

叶云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嗯，从初中开始就这样。每次我复习，他都会在远处看着。”他抬起头来，却是望向了被云遮蔽的月亮，“虽然他从来不过来，但我知道他在那里。”

魏文看着叶云哲的侧脸，恰巧照射而下的路灯，将他的脸庞勾勒出来，脸上泛着些许白光，没了往日的红润。

“……这就够了。”魏文轻声说，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嗯？”

叶云哲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他从胸口的口袋里取了出来——这次可不会被魏老师抓包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

——今天辛苦了，明天加油。

他跳着往前跑了几步，回过头对着魏文喊着，“明天见哦！”，小虎牙闪着白光。

“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