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疯子 第3章 第 3 章

第二天，余峰到学校的时候特意去车棚看了看，没看见昨天贺加骑过的那辆机车，反倒是卫昊骑着自行车慢悠悠进来，双手插兜，不慌不忙地下车。

这个时候已经过七点，早读早就已经开始了。

由于从今天开始考试，不少同学都早早就来了学校，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看书，争取能临时抱抱佛脚，所以今天早上从教室里传来的读书声格外洪亮。

余峰家里情况特殊，老师特别允许他能不参加早读，卫昊怎么还悠哉悠哉的？

“你不准备早读背几道题？第一节课可就要开始考数学了。”

卫昊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摆了一下手。

“没事，我有把握。”

“昨天我给你的笔记都看完了？”

那些笔记都是他平时整理知识点的时候写的，要是能记个大概，及格应该没问题……

“我没看啊。”卫昊直接道：“昨晚上我回去之后看了没几分钟，上眼皮就开始跟下眼皮打架了，实在没忍住……不过你放心，我还有其他办法。”

说着，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递给他，蜜汁自信地走进教室。

二中早读的时候，教室里很少有老师监督，但今天大家看书的气势却比平时更加热情。

卫昊看了看教室角落的位置。

“你看，贺加也还没来呢，怕什么。”

说完，大摇大摆地坐下，看样子是真的胸有成竹。

早读上到一半的时候，贺加才姗姗来迟。他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风尘仆仆，带起一股冷风吹在余峰身上，让人不由想起昨天那辆漆黑的机车。

“贺加，贺加，今天考试你感觉怎么样？”卫昊压低声音询问。

“没问题。”

“那你可得罩着我，我昨晚上都没复习，可就全看你的了，到时候你坐在我后面，我一侧身，就让我看看。”

两人明目张胆地商量着作弊，贺加拉开椅子坐下。“你怎么知道我到时候坐你后面？”

卫昊：“我们学校考试位置都按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排，你新来的，没成绩肯定排在最后。”

“那你？”

“我在你前面啊！你没来之前，我回回倒数第一，座位就没变过！”

说这话的时候，卫昊拍了拍胸脯，甚至被自己这番话熏陶出了几分骄傲。

“厉害了。”贺加又朝余峰的后背抬了抬下巴，笑道：“只是我们当着班长的面这么商量，不好吧？”

闻言，卫昊一把揽住余峰的肩膀。

“你放心，考试的时候余峰不和我们一个教室，年级前二十都要单独考，而且他可是我的好哥们，绝对不会跟老何说的。”

余峰被他的力气拽得身体歪斜，好脾气道：“这可说不准，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当着我的面商量。”

虽然语气中带着批评，嘴边却带着笑，听起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乍一看确实是个脾气好到可以任人揉搓的面团子，对谁都笑盈盈的。

“余峰？”

贺加突然轻轻踢了一下椅子，不轻不重地刚好叫住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深明大义的班长啊，老何知道不得高兴死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就连心大的卫昊都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疑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量。

余峰微微偏头，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一下，继续用玩笑的语气道:

“你如果希望我汇报给班主任，也可以呀。”

贺加扬了扬眉，没说话，卫昊却慌了，连忙道：“别啊，余峰，你就救救我吧，这次只是小测验，等大考我肯定规规矩矩的，什么歪门邪道都不碰！。”

余峰无奈：“你迟到那么多次，我跟老师说过吗？开玩笑的。”

“好哥们，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卖我。”

卫昊又没心没肺地嘿嘿笑起来。

等两人都转了回去，贺加手肘抵着桌面，撑着脑袋看向余峰背。

还真是个面团子，谁都可以随便搓。

一直到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班主任老何走进来宣布考试规则。

“这次是小测验，想给大家摸个底，时间安排得也有些紧凑，一天考三门，座位表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都提前准备一下吧。”

他把表格递给前排的同学，又朝角落的位置看来。

“贺加，你才刚转来，对环境可能不熟悉，不用紧张，照常发挥……不对，你还是尽量努力努力吧。”

说到一半，老何一脸纠结，最后朝余峰招了招手。

“收拾好东西了吗？走吧。”

两人走出教室，老何才问：“这两天，贺加没有欺负你吧？他性格就那样，以后熟了就好了。”

余峰表情十分认真。

“他挺好的，老师放心，我会按之前说好的带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让余峰帮忙照顾新同学，并没有强迫的意思，只是希望两人能从对方身上学习，这对余峰自己也有好处。

可偏偏余峰就是这样的性格，拧巴得很，心事都藏在心里。

以老何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应该对贺加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但说话做事还是滴水不漏。

“算了算了。”看见余峰平静的侧脸，老何干脆道：“等以后就好了，贺加身上也有你能学习的地方。”

说话当时，余峰只是点头答应，却不知道老何的意思。

贺加？

那个吊儿郎当、我行我素的人身上，老师让他学什么？

这问题一直到早上考试开始后，余峰坐在教室窗边，看见贺加单肩背着书包，一脸无所谓地路过，心里有了答案。

学他不认真？

还是学他交白卷？

今天早上考的是数学，现在距离考试开始才半个小时不到，余峰速度算快，这时候都还没写完，贺加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快结束的。

肯定交白卷了。

余峰想起老何刚才说的话，有些好笑，对方刚好转头看来，对上他的视线。

步伐立即一顿。

“哟，原来这儿就是班长专用教室啊。”

学校年纪前二十都是重点培养的种子学生，每次考试都会聚集起来在单独的教室，而这二十个人中，超过一半都担任着班长的职位。

余峰不喜欢他叫自己“班长”。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总带着嘲讽的味道。

还没等他说话，正在教室巡考的老何突然看见窗外的人，书啪地在桌上拍了一下，大吼一声：“贺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好好考吗？！”

他前脚刚开始监考，后脚人就出来了，贺加这试考的，简直比他这个监考老师还轻松。

教室里其他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过来。

贺加：“我努力了。”

“你这叫努力？考试才开始几分钟啊？！”

老何气得火冒三丈，可窗外的人依旧心不在焉的模样，气得胸口疼。

见其他监考老师慢慢开始不悦，才气得往外摆手：“你考完就快去复习下一门，别在这儿影响其他人！”

“那班长，我可先走了。”

贺加朝已经继续开始答题的余峰招呼了一声，又朝老何道：“离下一场还有点时间，我先回去休息会儿，下一场再来。”

老何脸色肉眼可见地黑如锅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深吸一口气：“大家继续考试，不要被其他人影响。”

余峰并没有受到贺加的影响，写题的速度很快，写完两道题才想起来。

贺加这么早就交卷离校，那卫昊怎么办？

考完试，余峰回教室的时候，在热闹对答案的人群中，找到了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卫昊。

“我刚刚才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当事人这么说。

数学是卫昊最不擅长的科目，翻了整张试卷，不会做的题目十之**，还以为至少贺加坐在自己后面，可以安全挺过这关。

“可是你知道吗？考试才过十五分钟，贺加就踢我凳子说他做好了。我回头一看，全他妈是白卷！那小子就写了一个名字，选择题全是C！”

说到这儿，卫昊想起刚才经历了一切。

他当时还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就算再涝也不至于这样，正犹豫的时间，贺加还催了他一声：

“快抄。”

卫昊当场裂开。

抄哪里？

抄你的名字？！

紧接着贺加又道：“不抄我就交了。”

然后就看见他当真拿着时间走到了讲台，然后在老师错愕的目光中离开，只留下卫昊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卫昊一脸的痛心疾首：“我以为他是个王者，没想到青铜都不如。”

在考试过程中看见贺加的时候，余峰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那你最后考的怎么样？”

“会做的，不会做的，我都填上了，不过最后还是抄了他几道题。”

“？”

抄哪儿？

卫昊：“不会的选择题，我都抄了他的。”

余峰：……

这是他没想到的。

卫昊现在头痛欲裂，捂着脑袋：“不行不行，我现在只能指望他了？万一他数学也不好呢？下午的物理也许能好点。老何好不容易放进来一个转校生，不可能一点长处都没有吧？”

于是下午两点二十五，余峰又准时看到贺加从窗户外路过。

他睡眼惺忪，似乎在家里刚睡醒，来学校签个名又准备回去补觉。

这次老何不在教室，他路过窗户的时候，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窗边的余峰，迅速打了个招呼，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离开。

考试完回到教室，卫昊已经快原地飞升了，张着嘴“阿巴阿巴”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直到余峰叫住他，才一把抱住余峰的大腿。

“余峰！班长！大神！早上我还给你的笔记，你能不能再让我看看？”

余峰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递给他，有些担心:“后面几门都需要背，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卫昊：“有总比没有好！”

学校安排的考试十分紧凑，就连晚自习也有一门。

傍晚贺加才回到教室，一进来就和卫昊沟通心得：“晚上这门我不太会。”

卫昊正在埋头看书，听见这话怒而起身。

“大哥，你哪门会了？”

连他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

卫昊一直觉得自己是学渣，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比自己更渣，渣到捡都捡不起来那种，忍不住道：“余峰下午给了我一些笔记，你要不要看看？”

说完朝余峰看来，询问他的意思。

见余峰点头，连忙把书放在他桌上。

“看完了再给我啊。”

桌上是一本化学笔记，扉页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余峰的名字、学号和电话。

贺加见过不少人的笔记，凌乱繁琐，有很多拥挤的字迹，但眼前这本显然和余峰这人一样，井井有条，漂亮得跟印刷出来似的。

只是书本有些旧，似乎被人翻动过无数次，偶尔还能看到上面出现一些不同人留下的笔记。

听说余峰的成绩很好，就连老何都宝贝着，可这些笔记都是相当浅显的知识，他自己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看。

卫昊道：“那是其他人画的，余峰的笔记可是全校都出了名的，不只咱们班，就连其他班上的人都会来借。余峰学习好，不用看这些基础。”

“那他为什么写？”

这么厚一本，几乎每个科目都有，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闻言，卫昊一愣。“可能，是他复习总结吧？”

“哦。”

贺加看了看笔记本上的字迹，余峰正在复习英语听力，耳朵里塞着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

接下来几门，卫昊可能是好不容易发现比自己还学渣的人，迅速和贺加惺惺相惜，看什么笔记都会给他留一份。

一直到考试成绩公布当天，贺加的成绩跌破所有人眼镜。

六门考试，六门不及格，唯一看上去还算不错的竟然是化学和语文，其他几个科目一个比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稳稳扎扎地坐在了年级倒数第一的位置上。

卫昊先前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仔细核对了两人的分数，惊呼：“他数学竟然有30分！见了鬼！只比我低六分！他不是交的白卷吗？”

数学试卷选择题一题五分，再加上这次考试选择题选“C”的足有六道题。

卫昊当场自闭，他当时也跟着贺加选了几题“C”，竟然全部避开了正确答案。

以至于试卷写得满满当当，分数却和贺加不分伯仲。

对于这次的考试，卫昊和余峰早就预感，但再次之前，班上其他人还一心以为贺加成绩不错，当场被这个成绩亮瞎了眼。

就连老师也没想到，一个班里竟然会同时出现卧龙凤雏两个大神，当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等接下来上课提问，发现贺加真的是一问三不知，不像是装，才真正清楚了此时的情况。

万万没想到转来的不是藏龙卧虎，是真的虎。

余峰对贺加成绩到底好不好不太在意，这次考试他依旧稳坐第一，却还是有些担心。

总成绩比之前低了几分，可能是刚好触及到了知识盲区，第二名的分数也在慢慢追上来了。

他给自己制定了新的学习计划，把中午吃过饭的午休取消，改成在教室里自习。

吃完饭，余峰拿着试卷走到教室。

刚要进去，里面突然传来数学老师的声音。

“贺加，你前几天布置的作业没写。之前考试还交白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选对的那些题都是蒙的！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余峰脚步一顿，站在教室后门。

今天早上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老师点了贺加上台解题，一个字没写出来，终于把数学老师惹急了，放学的时候特意点名贺加留下。

难道训到了现在？

数学老师道：“就算你真的不会，至少应该端正态度，按时完成作业。”

“你看看坐在你前面的余峰，这次又是年级第一，每次作业都是提前完成，从来不用老师操心，你向他好好学习。”

“昨天布置的作业，你必须补完，要是下午我没看到你的作业，我可就要联系家长了。”

说完，拿着教案离开。

余峰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后门突然被人拉开。

贺加双手插兜，看见门外的人，语气轻挑：“哟，班长，你不会一直躲在外面偷听吧？”

他个子很高，比余峰还要高大半个头，距离近的时候目光像是俯视。

余峰：“我只是回来看书。”

“那你开始吧。”

贺加侧身准备离开，刚要走出教室，余峰连忙叫住他：“你没带作业吗？”

他没带书包，手上连本书都没有。

贺加耸肩。

“老师刚才不是说让你补完？”余峰忍不住道。

没见过这么随性的人，就连老师用联系家长威胁，对他来说似乎都没有任何作用。

贺加笑了一下。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吧？还是说这是班长的工作？”

夹枪带棍的语气让余峰微微皱眉，正准备说话，对方又道：“你这么喜欢管，就顺便帮我写了吧。”

他视线往下斜斜地落在余峰身上，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因为惊讶睁大的眼睛，是漂亮的茶色。

贺加以前从没这样对其他人，转学之前，他可是出了名的好相处，朋友遍天下，可一看见余峰，却控制不住地想挑他的火。

此时见他脸色发白，觉得自己这次有些过了。

移开视线。

“算了……”

“好。”

余峰一口答应下来，认真道：“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给你。”

贺加愣了一下，惊讶地看到他脸上又露出浅笑，心中却更加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