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的荣誉像一道突如其来的追光,将陆屿和江眠推向了众人瞩目的舞台中央。然而,光芒越盛,投下的阴影便越是浓重。
赵明轩的敌意不再仅仅停留在言语挑衅。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走廊上与陆屿擦肩时用力撞击他的肩膀,或是在陆屿经过时突然伸出脚试图绊倒他。这些小动作隐蔽而恶劣,带着一种积怨已久的阴毒。
陆屿通常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并未发作。他记得江眠说过“不值得”,也记得自己答应过要控制脾气。但这种隐忍,在赵明轩看来却是怯懦和心虚的表现,气焰愈发嚣张。
这天放学,轮到江眠和陆屿所在的小组做值日。其他人陆续找借口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空荡的教室里,夕阳将桌椅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去打水。”江眠拎起水桶。
“我去吧。”陆屿自然地接过,转身走出教室。
就在陆屿离开后不久,赵明轩带着几个跟班晃了进来。他们显然不是偶然路过。
“哟,就剩我们大学霸一个人了?”赵明轩大喇喇地坐在一张课桌上,鞋底故意蹭着干净桌面,“怎么,你那‘天才’同桌舍得让你干粗活?”
江眠停下擦拭黑板的动作,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们:“请离开,我们要做值日。”
“我们要是不走呢?”一个跟班嬉皮笑脸地上前,一把抢过江眠手里的板擦,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江眠的眉头微微蹙起,但没有惊慌。他弯腰想去捡,另一个跟班却故意撞了他一下,让他踉跄了一步。
“你们干什么?”教室门口传来陆屿冰冷的声音。他拎着半满的水桶站在那里,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气压瞬间低得骇人。
赵明轩从桌上跳下来,慢悠悠地走到陆屿面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没什么,就是来关心一下同学。怎么,陆大学霸现在连值日这种小事都要亲力亲为了?”
陆屿没理他,目光越过他,落在江眠身上:“没事?”
江眠摇摇头,站直身体。
赵明轩被无视,怒火中烧,他猛地伸手推向陆屿手中的水桶:“我跟你说话呢!”
陆屿手腕一沉,稳稳提住水桶,桶里的水剧烈晃动,溅出些许,打湿了赵明轩的鞋面和裤脚。
“你他妈……”赵明轩看着自己昂贵的球鞋上的水渍,彻底被激怒了,扬手就朝陆屿挥去。
“赵明轩!”江眠厉声喝道,同时快步上前,想挡在两人中间。
陆屿的动作比他更快。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侧身避开赵明轩的拳头,同时用空着的那只手精准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向前一带一拧。赵明轩痛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巧劲掼得向前扑去,险些栽倒在地,狼狈地扶住了课桌才稳住身形。
那几个跟班见状想一拥而上。
“想被处分?”陆屿松开手,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威慑力,“还是想试试,你们几个一起上,能不能占到便宜?”
他往前踏了一步,目光扫过那几张犹豫不决的脸。那是一种在无数次实战中淬炼出的、属于掠食者的气场,瞬间镇住了场面。
赵明轩揉着发红的手腕,喘着粗气,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剜着陆屿和江眠。
“陆屿,你别太得意!”他咬牙切齿,“咱们没完!”
说完,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带着人悻悻离去。
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被打翻的板擦和洒落的水渍证明着刚才的冲突。
陆屿放下水桶,走到江眠身边,低头查看:“他刚才碰到你了?”
“没有。”江眠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未散的戾气,心里有些发紧,“你……你的手没事吧?”他记得陆屿手腕的旧伤。
陆屿活动了一下手腕,摇头:“没事。”他看着地上的狼藉,眉头紧锁,“以后他们再找你麻烦,立刻叫我。”
江眠弯腰捡起板擦,轻声说:“他们主要是冲你来的。赵明轩……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陆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寂,“他恨我,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是第一次,他近乎直接地承认了与赵明轩之间那源于父辈的、纠缠不清的恩怨。他没有细说,但江眠能感觉到那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两人沉默地收拾完残局,锁好教室门。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一抹暗红的余烬。
走在熟悉的回家路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气氛有些沉闷,刚才的冲突像一片阴云,笼罩在心头。
“陆屿,”江眠停下脚步,看着他,“不要因为他,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他指的是暴力,是冲动,是变回那个用拳头解决问题的陆屿。
陆屿也停下来,回望他。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他看了江眠很久,才很轻地“嗯”了一声。
“走吧,”他转过身,继续向前,“送你到巷口。”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保持一点距离,而是和江眠并肩而行,手臂偶尔会轻轻碰到一起。一种无声的支撑,在渐浓的夜色中悄然传递。
江眠知道,赵明轩的威胁并非空谈。平静的海面下,暗潮已然汹涌。但他并不害怕,因为这一次,他不是独自一人面对风浪。
他只是有些担心,身边这座刚刚开始融化的孤岛,是否会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重新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