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石道尽头,灵幽一眼就看到了城门前那抹皎白的身影。
宫竹自然也看到了她,先她一步跑了过来,扑到她怀里。
“姐姐,我好想你。”他小声地抱怨着:“北域出事,隔着冥河我赶不过来,我担心得要命,也不见你寄一封信,或者捎一句话。”
灵幽抚着他的头发,轻笑道:“谁让你来的?”
宫竹从她怀里退出来,幽怨地说:“姐姐不来找我,我自然会来找姐姐。”
灵幽伸手:“别哭鼻子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宫竹偏过头,红着眼,倔强着不让她摸了。
先前匆匆一别,还没来及让他消气,这次怕是要在她跟前叨叨好一阵,让她同意自己留下来了。
灵幽也不在意,眼中笑意不减,拉着他回帘帐:“走吧。”
宫竹这次倒没躲,乖乖跟她走了。
一入帐,令灵幽意外的是那几个城主并没有走,面上都有些想开了的释然。
这是?
“咚”地一声,只见赤焰城主单膝跪地,拳头重重击打在左侧胸膛上,赤城道:“不管大人身份如何,我等愿誓死追随大人!”
“我等愿誓死追随!”
“你们……”灵幽有些惊讶,连忙将赤焰城主扶起来, “何至于此。”
“我这人别的不在乎,最看重性命,以后可别再说什么誓死追随了。”
宫竹抓着灵幽的手不自觉收紧,眼中有一瞬间的闪动,随后归于平静。
战事刚歇,北域有许多事情需要解决,各城主也不多留,与灵幽一起商谈了一些修整事宜,便各自退下。
见祝莨也跟着忙去了,一直站在角落的宫竹这时才出声:“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很辛苦吧……”
“何以见得?”灵幽头也不抬地回道,随即明了。
“桌案上文书堆积,连枕被都安置在了帐中。”宫竹眉头拧巴在一起,一边说着一边将帐中各项事物分门别类地整理妥当,然后又沏茶点香,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让灵幽过得舒坦些。
这段时间灵幽忙于退敌,又要抽空领悟上域那句饱含深意的话,实在没空收拾,见宫竹一来就忙前忙后的,心疼地劝道:“一路劳顿,你好好休息。这些东西乱着也就乱着,而且,只是看起来乱,我都知道在哪的。”
宫竹瘪嘴,又不服气了,哼声道:“我乐意。”
“我是怕你累着。”
听到这句关心的话,宫竹脸色和缓了些,没那么别扭了:“我不累。”
灵幽知道再劝下去反而适得其反,也就任由宫竹忙前忙后地帮她收拾了。
“等一切安顿好,姐姐就该回冥府了吗?”
灵幽含糊道:“再等等吧……”
“要等到什么时候?”宫竹手上没歇着,脸上又不高兴了:“再等下去,出事了怎么办?北域离冥府那么远,就算有金丝镯可以压制,坐摆渡船过去也要三五日,根本来不及。难道说……”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
一听灵幽像往常那样敷衍他,宫竹深呼吸几口气,眼睛顿时红了,仿佛要被气哭了般,惹得灵幽连连认错。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再说,母亲同意我来,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嘛。”灵幽将藏在怀中的墨玉递给他看,“这里面有母亲给我留下的一缕神识,若是出了事,她自会立即帮我镇住,三五日的路程,根本不成问题的。”
那玉佩上的气息做不了假,宫竹虽然还是不乐意,但他相信冥主不会拿灵幽的性命开玩笑,一颗心放下一半,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灵幽笑了笑,有些无奈。从前宫竹不在时,“双面”总害怕她伤着碰着,每天在她身边咋咋呼呼的。
后来她长大些,“双面”来看望她的时间就少了,花谷也显得冷清。
直到宫竹的出现,这家伙看着面冷,在她面前却有说不完的话,饶是她从前因为“双面”已经习惯,也不由得觉得这家伙与“双面”相比不遑多让。
“那既然我来了,以后姐姐的起居都由我负责吧。我比她们都熟悉,也比她们心细……”
宫竹自顾自说着,自己把自己安排好,完全不给灵幽拒绝的余地。
灵幽笑笑,看破不说破。
宫竹忽然一顿,微抬起头,却没看她,也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闷闷地说:“姐姐这次怎么不拦我了?”
“拦你什么?”
宫竹抿唇,半响才郁闷地说:“我总觉得姐姐这段时间在避着我,连到北域都没带上我。要不是我自己找上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姐姐呢。”
灵幽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又很快敛去。她抬眸看去,十年前无处可去的脏小孩,被她养得满身贵气,脸上的肉也不少。
灵幽心坏地揪着宫竹脸上的肉,好笑道:“你又不是洪水猛兽,我避着你做什么?”
宫竹深深看着她,见她神色无异,吃疼道:“姐姐别哄我就好。”
可惜那时的宫竹太嫩,根本斗不过灵幽,被灵幽下药迷晕睡了半个月,再醒来已经到了冥府。
半个月后,回冥府的路上,祝莨疑惑:“殿下怎么多租了两艘摆渡船?”
灵幽头疼地扶额,讪讪一笑,没说原因。
又过了三五日,还未到冥府,祝莨就看到岸边站着抹白影。那白影眼中黑气滚滚,凶得仿佛能吃人,要不是祝莨认出是宫竹,都要误认为是哪个刚出世的厉鬼了。
刚下船,灵幽就把宫竹招到了身边来。
宫竹黑沉着脸,半推半就地跟着灵幽,在看到那两艘船上的从北域带回来的礼物,怔愣着,看着灵幽的眼神微动,一下子就灵幽哄好了。
晚间,祝莨与灵幽商讨公务,突然道:“大人这般哄小殿下,容易叫人投机取巧。”
“你是说他故意与我怄气,想多占些好处?”灵幽摇摇头,感慨道:“不至于。他自小跟在我身边,是不是贪图这些身外之物我还能不知道?”
“他明明是看我出门在外还念着他,才心软的。”
“大人与小殿下的感情真好。”
灵幽不知想到什么,悠悠道:“人之常情罢了。”
祝莨收拾好文书,准备传回北域,灵幽摩挲着手腕上的金丝镯,发着呆,过了很久才喃喃地说:“不过,这次确实是我做得不对,多给他些补偿,若是以后……”灵幽及时止住话头,没有再往下说,祝莨有分寸地没有往下问。
待一切处理完毕,灵幽躺在床上,额间发着虚汗,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坐在她床边,意外地什么都没做。
外面传来阵阵雷鸣,金丝镯上雷光跃动,措不及防地刺入骨髓,灵幽疼得止不住地颤栗,却咬牙忍下,等缓过劲,偏头一笑,“母亲,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
外面的雷声不绝,轰隆隆的一声更比一声大,一股灭顶的雷压降下,眼看灵幽支起身准备自己抗住,虞春秋败下阵来,拂手挥散雷云,着急又无可奈何:“何必自讨苦吃?”
灵幽脸上苍白还没完全褪去,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扑闪扑闪着光,仿佛盛了一整个星河:“我高兴。”
“多年所学不再是纸上谈兵,还帮助了那么多冥域鬼魂,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当真弃不得?北域已经安定下来,你临时抽身,我再让‘双面’接手,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待日后……”
灵幽伸手抓住虞春秋帮她恢复气力的那只手,坚定道:“母亲应该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再说,明日如何谁又知道呢?而我只想走好眼前这条路。更何况,并非北域需要我,而是我需要北域。”
虞春秋在位多年,处事果决,唯有在灵幽的事情上屡屡落败。
虞春秋忍不住念叨:“这雷劫来得愈发凶猛,这金丝镯一定要随时戴着,不可取下。还有,切忌无论如何都不能在雷劫来临时出手,一旦泄露气息……”
这些话早已是家常便饭,灵幽听着没有任何不耐,也不觉得厌烦,乖乖应着,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乱来。
七日后,灵幽身体已无碍,与虞春秋,宫竹等告完别,又带着祝莨匆匆赶回北域。
不久后,灵幽结合冥府冥规,与各城主一起商定好针对八十七城的城规,一步步施行,期间也曾暴露过很多问题,也曾举步维艰,但并非不可行。
星辰回转,日子一天天过去,北域在灵幽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有逐渐脱离“蛮夷之地”这个旧年绰号的趋势。
而灵幽自然不想仅限于此,她挑选了很多能言善辩,机智过人之辈,由祝莨带头,与其他各域打通往来。
赤焰城主五大三粗,固执地觉得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事,只要拳头够硬,就不需要浪费口舌,自荐随祝莨一起前往商议,却被藏目城主弓届拦下。
也不知弓届用的什么法子,最后赤焰城主灰头土脸地离开,再没提过此时。
七个月后,祝莨便不负众望,联合狻猊城组合魂兽商队开始了与各域之间的贸易往来。
下一章应该能写完回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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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诸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