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看到顾尧君,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
她热情地喊他尧君,招呼他进门坐,然后打发我去厨房洗水果切水果。
她则带着一脸和善拉着顾尧君的手嘘寒问暖,嘘长问短。
那亲密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尧君才是她亲生儿子。
其实也不怪我妈喜欢他,顾尧君那么优秀的人,相处久了谁都会喜欢的吧。
我也喜欢他。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安静地站在他妈妈身后,那天本来是个阳光明媚好日子,可我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忽然觉得天空中的云一下子变沉了,窗外好像有冷风吹来,鼻尖甚至闻到一股凉气。
那是种熟悉的味道,是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时就会从墙缝里钻出来吸走我身体热度的味道。
所以我走到他的面前,抓起他的手握到我手心里,我想给他暖一暖,让他不要那么冷。
我妈很开心,顾尧君妈妈也很开心,一致觉得我和顾尧君一见如故,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书里写的那种青梅竹马。
我们也确实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青梅竹马。
我爸妈如果出差不在家,就会把我提溜到顾尧君家。我就跟在顾尧君屁股后头围着他转。
顾尧君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轻声细语,连生气时眉毛蹙起来的弧度都特别柔和。他爸爸则属于外冷内热的那种,做什么都没有表情,乍一看像块冷硬的钢板,实际上是覆着薄霜的棉花糖,只需要轻轻一抖,就会露出内里的柔软。
不管我在他们家捣什么样的蛋,他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制止过我,也从来没有跟我爸妈告过状。
顾尧君像他爸,又没那么像。
他比他爸看起来还冷,像诞生在冰天雪地里的玉莲。他的心虽有温度,但不足以让所有接触他的人感觉到温暖。
我曾有幸被他的暖光照耀,但可惜往事皆成昨日,如今就是我,也得不到他的垂怜与偏爱了。
我用黄桃,蜜瓜,蓝莓做了份简易的水果拼盘,刚端出去,就听我妈说,“小竹心大,有时候做错事自己都不知道,尧君你也别惯着他,该批评就批评。”
我妈说的这是什么话?顾尧君惯着我?就算确实小时候他有点惯着我的意思,我想做什么他都答应,但现在我跟他已经形同陌路很久了,见了面话都说不上两句,谈什么他惯着我啊?而且我又做什么错事了,我妈让他批评我?
但顾尧君在这,我不好跟我妈掰扯,只是拉长声音叫了一句“妈——”,把水果端到他俩面前,扯着笑说,“吃水果。”
顾尧君抬起眼,目光和我的撞上,只一瞬又划走,快得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他拾了块黄桃放进嘴里,腮肉微微鼓动,吃相优雅得不行。我见我妈没别的指示了,就把盘子放到茶几上,拈了颗蓝莓去找在阳台假装打盹儿的阿精。
阿精这狗东西,知道我回家要收拾它,想以睡觉逃过一劫,我怎么可能放过它。
我揪起阿精的后颈,强行让它从假寐中睁开眼睛,它动了动湿漉漉的鼻子,讨好地冲我叫了两声。
我不为所动,把蓝莓塞进它嘴里,捂住它的嘴巴不让它吐出来。
阿精特讨厌吃蓝莓,一吃蓝莓就浑身难受,焦躁难安,活像身上爬满虱子一样,要在地上打几十个滚儿才能消停。我用这招教训它,看它以后还敢不敢看到顾尧君就走不动路!
阿精最喜欢的是我,第二才喜欢顾尧君。我知道这次是因为它太长时间没见顾尧君,猝不及防见到想见的人,长时间堆积的思念猛然间岩喷似的爆发出来,才导致它发生叛变。
实在情有可原。
就像我明明下定决心远离顾尧君,却还是在听到他要送我回家时心里攀升出一股隐秘的喜悦一样。
我也发生了叛变。
所以我惩罚阿精,顾尧君惩罚我。
我乐不可支地看着阿精在地上滚来滚去,甚至拍了段视频分享给林鸿雪看。
我有次考试把阿精写进了作文,破天荒得了个53分,林鸿雪十分意外,又惊又喜地把我那篇作文拿去认真读了好几遍。
于是他从我的作文里认识了阿精。
就在我跟林鸿雪激情控诉阿精做了什么坏事的时候,头顶响起一个声线清冷的声音。
“李成竹,你在跟谁聊天?”
顾尧君幽灵似的出现在我身后,我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拿不稳摔到地上。
我转过身,他幽冷的视线停留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很有不听到我回复就绝不善罢甘休的意味,我只好说,“一个朋友。”
他看向我,又问,“谁?”
我老老实实回答,“林鸿雪,我们班第一,也是高二的年级第一。”
他不说话了,光沉默地看着我。他眉眼清冷,我偏偏又从里面看出一丝不满。
我移开视线,陷入沉思:他到底是哪里对我不满?
阿精精疲力尽地趴在地上喘气,顾尧君蹲下身,揉了揉阿精的脑袋。
风从阳台经过的时候,他额前的碎发散落些许,轻缓地在他眉间浮动,长而直的睫毛盖住他眼里的冷淡,从侧面俯看过去,他就像一片正在融化的冰,阳光照在冰面上,折射出晚霞似的温柔虚影。
他对阿精还和从前一样,阿精对他的爱抚显出了比之前更甚的欢欣。
它打了鸡血似的一跃而起,扑到顾尧君身上蹭来蹭去,那尾巴摇得跟粉丝亲眼见到偶像一样兴奋,狗爪子按胸又踩腿,顾尧君纵容着它,脸上半丝不虞也无。
一人一狗其乐融融,我孤身站在一旁,像个伺机破坏别人幸福的恶毒小三。
我被自己这个形容逗笑了,看了眼把他亲哥忘得一干二净的李成精,又看了眼抱着阿精专心撸狗的顾尧君,转身去找我妈。
我妈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叫那么多声都没个回应。
还是顾尧君听到我的喊声,放下阿精走进来告诉我她出去买菜了,我才停止了喊叫。
我打电话问我妈家里不是有菜吗,还买什么菜。
我妈说,“尧君下午在我们家吃饭,我出门买点他爱吃的菜。”
我听到这句话吃惊得不行。
顾尧君竟然答应留下来吃晚饭。什么意思?他不是不爱待在我家了吗?他不是要跟我做陌生人吗?
此时此刻,我只恨自己不是林鸿雪,不能通过分析顾尧君细微到几乎看不出前后有任何差别的神情变化知晓他心里的想法。
李成竹:顾尧君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顾尧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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