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巧克力那一出,整个早上林鸿雪都没有表现出半丝半毫的异常。我也终于可以确定余铭那家伙就是在耍我!
我从没见过如此恶劣的人。说好要赔罪,结果不但什么表示也没有,反而把我当猴耍。
我暗戳戳磨牙,下次如果再遇到他,绝对要他好看!
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就在我决心对他实施报复手段的次日,余铭就又被某个神秘的正义人士给打进了医院。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问刘恩,“谁打的啊?”他都那那副鬼样了,怎么还有人忍心对他动手啊。
刘恩摊手耸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哪儿知道啊。”
我看向身旁的林鸿雪,林鸿雪眉头微拢,也是副不解的模样。
我想起他曾经对余铭下的狠手,携着八分怀疑的表情小声问他,“你做的?”
他摇头,状似无奈地笑了下,说不是。
我又发消息给邵寂阳问是不是他干的,邵寂阳当即委屈地叫嚷起来。
邵寂阳:「李成竹,我都向你保证过不会不经你同意就跟人动手了!你不相信我?!」
邵寂阳:「我每天累得半死不活,你都不知道关心我,反而去关心别人。」
邵寂阳:「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随意安抚了两句,他哼唧着又开始对我展开精神攻击。
邵寂阳:「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邵寂阳:「你想不想我?不准说不想!」
邵寂阳:「李成竹,晚上你别那么急着去校长室,在教室里等我会儿好不好?」
邵寂阳:「不准说不好!」
邵寂阳:「你都不知道,我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
邵寂阳:「我好想见你,好想抱你,想亲你。」
邵寂阳:「我真的好想你,你说句想我让我开心开心好不好?」
我:「不想,不好,不好。」
气急败坏的视频电话当即闪过来,我掐断一个,两个,三个……最后索性关机。
既不是林鸿雪,也不是邵寂阳,难道说,是严青霜?
我看向身旁依然空着的座位,不知怎么,心里忽然莫名长出个小疙瘩来。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严青霜一连四五天都没来学校上课。
我私底下悄悄跟刘恩打听消息,可刘恩却摆出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指责我身为严青霜的好朋友兼心上人,竟然这么久也不知道主动给她男神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我其实有主动问过,但问题是所有的消息和电话都没有回音。
刘恩忧心忡忡,“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天哪,男神连你的电话都不接,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难道说,被jc抓起来了?”
我眉心一跳。
不能吧,他们几个下手是凶残了点,但林鸿雪、邵寂阳、卫宁和施东庭都好好的啊,对方家长连问责的意思都没表露过一下,严青霜又怎么会被单独抓进jc局?
我急于想要弄清楚情况,于是给严青霜又发过去数条看似慰问实则打探的消息。
结果依然,数十条消息全部如泥牛入海,连句敷衍的回声都没能收到。
按理说,严青霜对我不该是这样的态度,明明他消失的前天夜里还跟我发了许多不堪入目的信息。
心里的不安膨胀到极致,最终在刘恩的怂恿下,我和她一起到办公室找到老王,将严青霜的异常逐一分析汇报,并言辞恳切地请求老王能给严青霜的家长打个电话确认下情况。
老王在听完我们的陈述后,当即表情凝重地掏出手机按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后,老王开门见山地询问起对方严青霜的情况。
答话的是个男人,“再过两天小霜就回去了。”
老王沉吟半晌,追问严青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连朋友关心的消息也不回。
男人好像有些生气,语气沉了下去,不耐烦地回了句,“什么朋友?据我所知,他在学校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好了老师,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便不客气地掐断了电话。
老王对着手机狠狠皱起了眉。
我和刘恩对视一眼,刘恩的眉头皱得比老王的还要紧。
“什么意思,李成竹,他怎么这么说啊,你和班长不都是严青霜的好朋友吗?”
我问老王那个男人是不是严青霜的爸爸,老王说严青霜的爸爸早在几年前就因意外去世了。
我的心脏不知为何因为老王这句话而剧烈抽搐了下。
我追问那个男人的身份,老王回答说应该是严青霜的继父,刘恩当即瞪大眼睛叫起来,“继父!天哪!这种恶毒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男神身上?!王老师,我敢肯定,这个继父百分之百有问题!严青霜肯定是被他用什么手段控制起来了!”
老王睨了刘恩一眼,“平时少看点小说电视,你这想象力都快飞越太平洋了。”
刘恩紧绷着神色一本正经道,“老师,我说的都是有科学依据的!根据国内外社会学家的研究报告显示,十个继父里有九个都是坏人!”
老王这下没再说话。
我接着刘恩的话说下去,“王老师,我也觉得那个继父很有问题!要不我们报j吧?”
老王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口茶,“再过两天吧,如果后天严青霜还没来上学,我会主动联系jc到他家查看情况。”
我和刘恩对这个结果都不太满意,还要再争取下,但老王说一不二,直接摆手让我们回教室午休去。
一路上,刘恩都在和我分析严青霜如今可能的处境,我越听越是心惊,心里对严青霜安危的担忧达到巅峰,恨不能把他那个什么继父揪到面前质问他究竟把严青霜怎么样了。
可随即我就因为自己对他超乎寻常的关心而怔住了。
我在做什么?我不是巴不得他从我眼前消失吗?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为什么在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的时候我的心里会升起一股焦急又愤怒的情绪?
我茫然了。
可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一定是十七岁李成竹在我身体里作祟!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浑身一凉,像被人从头顶浇下一盆名为恐惧的雪水,整个人止不住发起了抖。
刘恩的声音逐渐飘远,我恍惚听到有谁在我耳边低语。
“李成竹,接受他们吧……他们是我赐予你的幸福啊……”
我疑惑地向四周望去,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
慢慢的,脚下的路也成了云海一样的浓白。
我的思绪也随着这铺天盖地的白变成一片空白。
我浑浑噩噩地走在茫白中,像一缕被风裹挟着在人世间飘来荡去的魂。
时空在此刻失去意义,我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无名之白中走了多久。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遮蔽我所有感官的幕布般的茫白忽地像被谁用力撕碎,嗤啦一声,从扭曲的裂缝处透进一束极明亮的光。
光源处,邵寂阳那张轮廓深刻的脸庞星子般倒映进我眼瞳。
看清他的那一瞬,如飞沙四散的意识受到磁吸似的重新聚拢,我看着他,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
“邵寂阳?”
“李成竹,你醒啦?”他声音激扬,惊喜的神色中带着抹显而易见的后怕。
我愣了两秒,与他视线的高低差使我察觉出自己状态的不对劲,眼珠子左右打量一圈后,我才明白过来。
倒霉的我又躺进医院了。
我从床上坐起身,邵寂阳紧张兮兮地盯着我,一个劲儿地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手上传来被紧攥的挤压感,我看了眼他抓着什么宝物似的大手,不自在地用力拂开,赶在他皱起眉要发作前出声问他,“邵寂阳,我怎么会在医院?”
他一听,原本微皱的眉头像是滚石般瞬间坠到了底,“李成竹,你又忘记了?”
我垂下眼皮回想了下,又抬起眼定定看他,“我记得我和刘恩正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就恍了下神,怎么就到医院来了?”
他晶亮的大眼睛里染上慌乱,语气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正往校门外面走……我问你去要哪里,你说你要去找严青霜……”
“我听了很不高兴,就抓着你不让你走,结果你突然疯了一样朝我大吼大叫,说如果不去找他,他就会死掉……”
“你哭着让我带你找严青霜,我没办法……你哭得太可怜了,我只好答应……可我刚答应完,你就跟被抽了魂一样倒下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所以我就把你送医院来了。”
我呆滞地听他讲述完一切,在他小心翼翼的目光注视下眨了眨发干的眼睛。
我没有怀疑邵寂阳所说的真假,只因这种情况并非一次两次。
已经第三次了。
基本上可以确定,上次的摔伤在我身上留下了比较严重的人格分裂似的后遗症。这样的情况以后也许还会继续发生,一次,两次,五次,十次……
我问邵寂阳,“我昏迷多久了?医生怎么说?”
邵寂阳看了眼一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说,“快三个小时了,医生说要等检查报告出来之后才能下定论。”
“那什么时候出报告?”
“医生说,至少要等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
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云顶日光正盛,又问邵寂阳,“你有帮我跟老王请假吗?我妈妈和我爸爸他们知道我在医院吗?”
“请了,我把你送到医院后不久他就打了电话过来,我帮你接了电话,跟他说明了原因。叔叔和阿姨也知道,你进医院的第一时间我就通知了他们。叔叔说下午学校有领导视察,他没办法过来,阿姨也说她有事走不开,所以他们把你托付给我,让我先帮忙照顾你。”
他带点窃喜地说道,我干笑着跟他道谢,他却立刻拧起眉不满地瞪我,“谢什么谢,这些都是你男朋友我该做的,不是吗?!”
我头皮麻了麻,没应他的话。
见我闷不吭声的模样,邵寂阳当即臭了脸色,嘴里气哼哼地谴责我翻脸不认人的渣男行径。
我权当没听见,自顾自地打着商量道,“邵寂阳,要不报告明天再过来拿吧,再过几天就要月考了,你跟我都得抓紧时间学习才行。”
事实上,是我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邵寂阳脸色更臭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像只怒视不听话小狮的雄狮,“不行!学习哪有你的身体重要!医生说了,就算你醒过来,也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所以,在医生点头之前,你就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哪里也别想去!”
在学校被他抱着强吻不说,在医院他还给我霸道成这样!蓦地一股邪火蹿上心头,我生气地回视过去,呛他,“你又不是我妈,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说完便下床作势离开。
刚走了没两步,胳膊就被用力抓住了,我恼火地回头,邵寂阳那双闪动着火光的红眼睛猝不及防箭似的扎进我眼里,扎得我整个人都恍惚了下。
他咬牙切齿的,“李成竹,你要去哪里?”
“你就不能听话点吗?”
他以为他是谁啊,真算起来,我比他大吧,按理说也应该是他听我的话才对。
我挣开他,满脸不爽地盯着他,“你又不是我爸,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是你男朋友!”
“别自以为是了,我告诉过你,我男朋友只有顾尧君一个!”
“你!”
他像是气急了,整片胸膛急促起伏,俊朗的脸孔被愤怒描出一层凶光,他双手紧扣住我的肩,一半隐忍一半控诉的眼神死死锁住我的眼睛,“李成竹,那天是你亲口承认我是你男朋友的,你说未来我们会结婚,会一辈子在一起。是你亲口说的,是你哭着求我不要跟你分手,求我千万不能离开你!”
他这话一出,我头顶嚣张的气焰倏地弱了几分。我想推托那并非出自我口,可又怕他掏手机放录音让我再次重温那被千万只蚂蚁爬附的恶寒,我捏紧拳头,气闷地垂下眼,百口莫辩的憋屈感使我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邵寂阳的诘责,于是沉默下来。
邵寂阳沉默地与我僵持,肩上的手在沉默中卸下重力改扣为抚。
空气陷入死寂,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铃声突兀响起,欢快的乐调将我和邵寂阳的注意力同时吸引了过去。
我的手机正疯狂震动身体唱个不停。
我扫了眼邵寂阳搭在我肩头的手,他看懂我的暗示,十分识趣地将手缩了回去。我两步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是我妈打来的。
我立刻接起电话喊了声妈妈,我妈担忧又愧疚的声音从屏幕里钻出来,“小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不舒服的话要跟医生叔叔讲哦。对不起啊儿子,妈妈没能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不过妈妈这边很快就忙完了,等客人一走,妈妈就过去陪你好不好?想吃想喝什么跟妈妈说,妈妈等下都买来带给你。”
听我妈说这些,我鼻尖不由自主泛起了酸。
我其实挺理解我妈和我爸的,他们一个是学校的校长,一个是公司的中流砥柱,谁离了他们都不行。
但我可以。
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他们时刻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许多事情都必须自己去独立面对。
可尽管我如此安慰自己,依旧有股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委屈跑进眼睛里。
我努力眨掉眼里的涩意,轻声跟我妈说我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我妈又关切地问了我好些问题,等我妈问完我的情况之后,我才跟她提了想先回学校上课的申请。
我妈苦口婆心地拒绝了我,叫我一切听从医生的安排,叮嘱我好生待在医院等她过来,接着又问邵寂阳在不在我身边。
我瞥了眼守在一旁眼巴巴瞅着我的人,闷闷地回了声在,我妈让我把手机递给邵寂阳,说她有事要跟邵寂阳说。
我于是将手机往邵寂阳手里重重一砸,用眼神警告他别在我妈跟前乱说话。邵寂阳毫不示弱地回瞪我,说话时声音却甜软得不行,阿姨叫得跟嘴里含着糖块似的。
不知道我妈有什么好跟他说的,对话竟然长达十分钟之久,我心里有些不舒服,用唇语暗示邵寂阳适可而止。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脸色又莫名其妙地不对劲起来,怪异的红色从耳垂爬到两腮。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好像生根了似的,直勾勾盯着我,眼里光彩照人。
我立马警惕起来。
他这神情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每次他想对我做点什么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邵寂阳眉头动了下,目光追着往前迈出一步,藕丝样黏住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没过两秒,我听到他跟我妈说再见。
握着手机的宽厚手掌伸直来到我面前,邵寂阳耷拉着眉头撇嘴用很是不满的语气对我说道,“李成竹,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我干什么?”
我暗自对他翻了个白眼。他不会吃了我,他只会像个变态似的在我身上乱七八糟地啃。
我接过手机没好气地回,“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躲你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自大狂!”
我的话似乎戳到了他的痛点,红色从面皮慢慢晕进他眼睛,他无声静了片刻,忽然跨步逼近将我抱在怀里。
我大惊,立刻挣扎起来,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牢牢圈禁着我,一身牛似的蛮劲任我用多大力气也逃脱不开。
我气喘吁吁,气急败坏,“你干什么?放开我!”
他置若罔闻,脸埋在我颈间,声音沉闷,“李成竹,对我好点好不好?别总说那些伤人的话好不好,别让我伤心了好不好?”
他越说越来劲,锢着我的力道越来越重,我边和他钢筋似的胳膊作斗争边喘着气艰难斥他,“邵寂阳,你……你先放开我,我他妈……快要被你勒死了!”
估计是听出我声音的不对来,在我说完这句话后,碎玻璃样深嵌在皮肤里的力量终于撤开,我捂着脖子猛咳两声,邵寂阳慌里慌张地替我拍背顺气,我恶狠狠推了他一把,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一个趔趄毫无防备地栽倒在了地上。
身体砸在地板上的重响刺得我心里一紧,顾不得多想什么,我下意识地蹲下身想将他立刻从地上扶起来。
邵寂阳看起来有点懵,他仰躺在地板上,深色瞳孔里映着初生婴儿般的茫然与不解。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在我将手搭上他的肩时,终于开口,却只是叫了声我的名字。
“李成竹。”
每个字都是降调,组合在一起便成了无比受伤的潮波,一滴滴汇入我的心脏,在愧疚的汪洋里兴风作浪。
我心虚地应了声,费劲巴拉地将他从地上撬起来,他十分配合地借着我的力坐到病床上,有些呆滞地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担心这家伙脑袋也被摔出什么问题来,于是连声问了他几句有没有事。
他还是那副魂游天外的呆怔模样,眼珠子定在我身上一动也不动,像个空心人似的。我又叫了他几声,仍没有回应,心里的不安逐渐扩散,我于是稍用了点劲儿扇了他两巴掌,可谁知空洞涣散的眼眸却在此时被重新注入生机,僵滞的五官再度鲜活,邵寂阳猛地捉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扯到他面前,眼圈发红地向我控诉,“李成竹,你也太过分了吧,推我不够,还要趁机打我?”
他眼神委屈,表情委屈,声音也委屈得不得了,我跟他解释说我并非想打他,只是他刚刚状况有异,我不得已出此下策,叫他别诬赖我。
他指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我,“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需要用这么大的力吗?我脸都被你扇麻了!”
我扫了眼,他两颊印着两片鲜红的指印,但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想伺机报复他这段时日对我的肆意妄为,纯粹是没控制好力度。
我朝他讪笑一声,表情真挚地向他表达了我对他的歉意,可他却不依不饶,嚷嚷着必须要我主动亲他两口才肯原谅我。
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我暗暗磨了磨牙,忽觉手心有些发痒。被他紧攥住的手被迫贴上他的脸,掌下热烫的肌肤似乎也正向我无声诉说着他被打的委屈。
“不想亲我,那摸摸我总行了吧?”
他从喉咙里发出幽怨的咕哝,低闷的嗓音听得我指尖不自然地蜷缩了下,我眉头一抽,忍住发作默默吸了口气。总归是我理亏,便由着他这样幼稚的自我安慰。
“李成竹,我的头也好疼。”
没过一会儿,他又微低下头颅,牵引着我的手来到他的后脑。
我摸到一块柔软的凸起,喉咙一梗,对不起三个字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冲口而出。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帮我揉揉。”
邵寂阳抬起头,用他那双闪着亮光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盯住我。不知为什么,看着他这副表情,我忽然想起阿精来。
阿精想让我亲近它时也总喜欢用它那黑得发亮的大眼珠子这么盯着我看。
我本来该义正言辞拒绝邵寂阳得寸进尺的要求的,但当我的意识回笼时,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违背主人意愿地正揉捏着他的脑袋。
巨大的满足和欢喜出现在邵寂阳的脸上,显得他整个人生动极了。空气仿佛也沾染了他高昂的情绪,变得轻飘而快活。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叛徒似的手,有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邵寂阳眼里情波荡漾,嘴角愉悦地向上扬起。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收回手,别过头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够了没?”
大概是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邵寂阳看了眼我的脸色,飞快点了点头。
“李成竹,”他从床上站起身,将我按回病床后蹲在床侧,喜眉笑眼地望着我说,“我的头已经不疼了。你才是病人,你该好好躺着休息才对。快到饭点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地间慢慢覆上一层浅灰色的膜。
我想了下,木着脸对他说道,“我想吃莱纳多街那家烧鹅店里的烧鹅。”
他眨巴着眼睛应下,安静地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还有玉林街那家海鲜店的大龙虾。就这两样,谢谢。”
他认真听着,一边拿手机备注,之后咧着两排大白牙笑容灿烂地对我说道,“好,那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很快回来的!”
我还没应声,他又忽然敛了笑,板着脸像我爸似的训我,“不准自己偷跑!否则我就跟阿姨告你的状!”
我嘴角抽搐地叫他赶紧滚,他哼唧两声,盯着我看了两秒,蓦地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嘴巴上啄了两口。
我巴掌还没来得及扇出去,他便已经警觉撤离,在我破口大骂前先行出声扼住我的怒气,灿笑着跟我道别,“李成竹,那我走啦!”
我瞪着他转身留下的高大背影,拳头气闷地砸在床上的声音和他关门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在心上震出击鼓似的回响。
邵寂阳走后不久,我又接到了来自我爸和林鸿雪的电话。内容大同小异,字里行间的担心透过屏幕传达到我面前,风一般抚平了我被邵寂阳折磨出的烦躁。
尽管我极力拒绝,林鸿雪仍坚持晚上请假到医院来看望我。我郁闷地挂断电话,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回闪着那几个和我剪不断理还乱的人影。
当那颗许久未见的红痣从心尖冒出头,我像是被电到似的浑身一颤,一段陌生的记忆猛然间从虚无中飘进我的身体,像被人强迫看了场电影,我看见自己几近崩溃疯了似的哭着请求邵寂阳带我去找严青霜。
即使一开始便清楚邵寂阳并未说谎,可此刻我还是像被雷劈了般傻在了当场。
十七岁的李成竹,到底有多喜欢严青霜,才会致使自己在他人面前如此失态呢?
我不敢相信。
得到顾尧君全部爱的李成竹,怎么还会无耻地接受与贪求更多的爱?
李成竹,可从来都不是缺爱的人啊。
我惶惶然陷进对自我的批判中,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十几年所受的教育尽数崩坏,我成了个连自己都唾弃自己的渣男。
手机不知何时开始叮叮响个不停,突兀切断了我不断下沉的思绪,我从灰暗无光的情绪中回过神,愣过两秒后方才虚脱无力地拿起手机。
在看清手机里不断闪烁着的那个人名时,我蓦地睁大双眼,赶紧解锁滑进消息界面查看。
严青霜:「小竹子,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
严青霜:「别担心,我还没死。我被人抓住关起来啦,关了好多天。」
严青霜:「我逃不出去。」
严青霜:「不过现在没事啦。」
严青霜:「好久不见你,我好想你。你有想我吗?」
严青霜:「我好想你陪在我身边。」
严青霜:「小竹子,我好疼。」
严青霜:「真的好疼啊。小竹子。我想见你。」
严青霜:「我现在在市医院,你来医院陪陪我好吗?」
我大惊,追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医院的具体位置。
他没回答我前两个问题,只告诉我他在市医院住院部1幢7楼702病房,还发了张他躺在病床上的照片给我。
我看着照片里虚弱得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的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蛇一样游弋在四肢百骸,催促我走出病房,去往他所在的地方。
巧合的是,我所在的医院恰好就是严青霜所在的市医院。跟护士小姐打听好住院部1幢的方位后,我握着手机大步奔走在宽阔却冰冷的走廊间,心脏像是被绳子勒住似的喘不过气来。
许久,我穿过连廊乘坐电梯,终于站到了702的病房门前。
临到此时,我才终于从对严青霜出事的异常反应中清醒。我站在门外,不断自问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着急一个原本想要与之保持安全距离的大变态。
没有答案。
似乎只是受本能驱使。
一瞬间,两只脚像是被钉子钉住,怎么也迈不动了。
我踌躇半会儿,最终在“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好了”的诡异心态下,拧动把手打开门,脚步艰难地朝里走去。
很快,我便敏锐察觉到病房内的怪异。有啧啧水声从病床的方向传过来,伴随着声声压抑的,带着明显抗拒的低声呻吟,钩子似的将我的目光勾了过去。
在看清房内情形的刹那,脑子里像是炸开一道惊天巨雷,轰鸣声震得我整个人不自主颤栗了下。
一股剧痛从身体深处爆开,汇聚到愤怒握紧的指节上。我什么也没想地朝病床冲了过去,将铺天盖地的无处安放的怒火恶狠狠地朝压在严青霜身上亲吻的男人猛挥了过去。
死变态,竟然敢欺负我李成竹的人!
不把你揍得妈都不认识,我他妈就不叫李成竹!
李成竹:我敲你妈的死变态!敢动老子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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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惊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