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眼神向我妈确认是顾尧君将我送到医院的之后,我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恍惚又惊骇的思绪中去。
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我用余光悄悄观察着顾尧君。他神色依旧,眸光轻淡,我一时无法辨清之前的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抽出被他紧握在手中的手,揉了揉还有些发昏的脑袋,在心里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终于抬头看向他。
我尽量语调正常地跟他说话,“学长,谢谢你送我到医院啊。”
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也跟吞过刀片似的难受。
我妈不怎么高兴地看我一眼,走到床边,按了下床身的某个按钮,将床头升高,给我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半躺着的姿势,随后端起桌上的水杯,走到我身侧,边给我喂水边嗔我,“小竹,你什么时候跟尧君这么生分了?你以前都叫他尧君哥哥的呀。”
我豪饮几口之后,嗓子这才好受了些。躺倒在床,张嘴就来,“妈妈,你不懂了吧,我这是在落实老师教给我们的尊师重长的中华传统美德啊。”
我妈端着空了的杯子,笑骂我一句,“又贫嘴!”
顾尧君在一旁微微蹙着眉看着我,看起来像是遇到什么解不出的难题。
我稳了稳心神,问他,“学长,你爷爷病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嗯。”
我妈放下水杯,顺势在靠着病床的椅子上坐下来,接着这个嗯字宽慰顾尧君,“尧君爷爷顺利度过了这道难关,以后必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耳朵一动。听我妈的意思,顾尧君爷爷的病没什么大碍了?
顾尧君看向我妈,又是一个轻轻的嗯字。
我妈笑了笑,目光又转到我身上,两道眉毛登时往下一拉,扬声斥责我道,“小竹,你睡觉怎么把空调开那么低?是想冻死你自己还是想吓死你妈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喉咙忽然泛起阵剧烈的痒意,猛地咳嗽起来,我妈赶紧起身给我拍背,语气忧急地说,“妈妈就这么一说,你急什么?尧君,帮阿姨再接杯水过来好吗?”
顾尧君起身出去接水,不多时又折返回来,他坐在床边,扶着我的背,将水杯送到我嘴边。
我就着他的姿势又喝了几口水,又咳过一阵才缓过气。
这一顿咳,将我之前的记忆都咳到了天边去,我一时忘记我妈问了什么,哑着声音反问了句,“妈,你刚刚说什么?”
我妈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没说什么,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妈妈叫医生再给你好好检查检查。”
除了头有些沉,喉咙发干发痒发痛,全身无力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于是我回答道,“没有,还好,就是有点困。”
我妈说,“发烧了困是正常的。不过你先别睡,坚持会儿,爸爸等下送饭过来,你吃完饭再睡。”
我点了点头。
片刻后,我想起什么,又问,“妈,我手机呢?”
我妈看向顾尧君,“尧君,你有看到小竹手机吗?”
我转过视线,也看向顾尧君,他垂下眼睫和我对视,“在家。”
估计是走得急,没想起来我手机的事。我妈问我,“怎么了?是怕寂阳担心你吗?别急啊,我马上打电话叫爸爸一会儿送饭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我妈说完便起身出门给我爸打电话去了。
乍一听我妈在顾尧君面前提起邵寂阳,我的心猛地用力一跳,下意识又去看顾尧君的反应。
顾尧君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看着我,眼里好似有很多情绪,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背上,整个人和我离得极近,我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般的气息,忽而想起梦里对着他的那些自我放纵,心脏又开始咚咚地狂跳起来。
那些到底是真还是梦?如果是梦,顾尧君为何会在这里?如果是真,他怎么连点反应也没有?
想到马上就要月底,我咬了咬牙,试探地先问他,“学长,你什么时候送我来医院的啊?”
他注视着我,声调平缓地回答,“八点半。”
我看了下窗外,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估摸着也该到中午十一二点了。
我又迂回着问了句,“学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回来会告诉我吗?”
顾尧君道,“昨晚半夜一点钟,我有告诉你。”
凌晨一点钟……那时候,我因为不舒服已经早早地睡了。
我哦了一声,继续兜圈子,“那你怎么会想起今天突然来我家,又是怎么进到我们家的啊?”
他垂下眼,低声回答,“昨天,妈妈告诉我,你脚受伤了。”停顿了大概两秒,又接着道,“阿精开的门。”
尽管他语焉不详,我还是从他的只字片语中推测出了事情的始末。昨晚他从婉玲阿姨口中得知我受伤的消息,所以第二天一早就过来看望我,阿精开门之后,他在卧室发现了高烧昏迷的我,于是匆忙将我送进了医院。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究竟有没有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跟顾尧君说做些乱七八糟的话和事。
我装模作样地又感谢了他一番,顺带夸了夸阿精,随后静了片刻,放缓了呼吸哑声问他,“学长,你知道的,我发烧过后有个毛病,喜欢拉着人说些糊涂话,做些糊涂事。我今天……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冒犯的话,做过什么冒犯的事啊?”
我屏气凝神,像等待法官下达最后的判决般忐忑不安地等候着他的回答。
顾尧君抬起眼皮,眸光定定地和我对视。慢慢地,他又蹙起了眉。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总喜欢在我面前蹙眉,好似我的言谈举止有多令他无法理解似的。
他轻轻地蹙着眉,直视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强调似的说道,“没有冒犯。”
顿时,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了回去,继而一股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的情绪猛地翻涌上来,将我的神志搅得稀烂。
没有冒犯。
一切不过是梦而已。
我张了张嘴,愣了几秒,然后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地,莫名其妙地朝着顾尧君笑了一下。
顾尧君眉间的沟壑嵌得更深。忽然间,他放在我后背上的手指蜷动了下,慢慢转移到我的肩上。
他双手握着我的肩,使我面朝向他。
在一片茫然若失的神思中,我听见顾尧君说,“你说喜欢我,让我亲你,不是冒犯。”他停了下,很苦恼似的,抿了下唇,重复地说道,“李成竹,没有冒犯,你没有冒犯我。”
没有冒犯?!
他不觉得是冒犯?!
听明白他说什么后,瞬间,我呼吸一滞,落下去的心重新提了起来。我惊诧地睁大眼,不自觉拔高音量道,“你说什么?!”
顾尧君像是急于解释什么,捏着我肩膀的手越收越紧,他望着我,再次开了口,“李成竹,你说喜欢我,你喜欢我,不是冒犯!”
一刹那,我像是被雷击中,脑子里麻成一片,心跳乱作一团理不清的丝线。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离我不过寸距,近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度。他冷峻的面容上拂掠着冰雪般纯粹的欣悦,眼睛清透灼亮,像极了两枚流光溢彩的墨玉。
我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话语中藏不住的诸多欢喜。
我心念一动,一股再也压制不住的冲动涌上心头,驱使我将那迟迟不敢宣之于口的七个字一股脑于此时吐露出来,“顾尧君,我喜欢你。”
肩上的手几乎要陷进我的肉里,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因为顾尧君接下来的话,驱散了我所有的疼痛,让我只觉似困鸟出笼,涸鱼入水般的快活。
他说,“我也喜欢你。”
他说,“一直喜欢你。”
我昏昏然想,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眨了眨眼,哑声又说了句,“顾尧君,我喜欢你。”
他嗯了一声,五官轮廓倏忽变得柔软。
他一字一顿地说,“李成竹,我很高兴,你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
听着他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声音,我暗中又用力咬了下舌尖。
嘶,还是疼!
妈,这真的不是梦!
顾尧君,他真的说他喜欢我!
李成竹:我不是做梦吧?顾尧君说他喜欢我?
顾尧君:不是。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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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