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邸集 第16章 浓睡不消残酒

“秋月，你看看，这十二幅美人图如何？”永佑殿内，四爷和秋月正欣赏刚刚送来的画作。

“就像四爷说的，拟态而非求真，可仍旧十分传神”秋月指尖轻抚画作，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

秋月有些为难的看向四爷“爷，过几日就是您的生辰了，应该给爷送份大礼，只是妾身思来想去，都不知道送什么礼物才好…”

“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何须介怀”四爷安慰道。

“好，那妾身准备一份礼，希望爷会喜欢”秋月神秘一笑，四爷宠溺道“那我等着你的礼物”

每年四爷生辰，都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主持的，四爷一向低调，不喜奢华，生辰也不会邀请皇亲国戚，兄弟子侄，只是与王府里的人热闹热闹罢了，只是乌拉那拉氏身为嫡福晋，也不得不顾及四爷的体面，应有的排场还是需要的，再者就是请京城的戏班和杂耍来府里表演。

香雪楼内，蝶衣问秋月“小姐，你想送四爷什么礼物呀？奴才听说几个福晋格格们准备的礼物都很奢华，咱们要不要也费点心思”秋月笑道“四爷不喜欢奢华的，且一向清心寡欲，崇尚佛法，我打算手抄一本佛教送他，想必他一定会喜欢。”

“到底还是小姐心思巧妙，怪不得咱们小姐能独得四爷恩宠，就是比别人能抓住四爷的心呢”蝶衣对自己的小姐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小姐亲手抄写佛经，四爷要是看到小姐的礼物，一定会喜欢的。”

“好啦，你也别夸我了，等我抄好再夸我不迟呀”秋月说着，就准备笔墨纸砚，打算抄写佛教，她抄写的是《法华经》，秋月十分重视抄经，她认为抄经一定要虔诚，所以抄经前还吩咐人沐浴更衣。

四爷生辰那天，王府里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乌拉那拉氏会为他操持一切，把四爷的生辰打理的井井有条。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先说话了“爷，妾身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便带头向四爷行礼，其他王府女眷也随之行礼。

“这些日子筹备生辰，辛苦你了”四爷对福晋依旧是这样相敬如宾，就算不喜欢她，表面上还是过得去，该有的都有了。“爷说哪里的话，一点都不辛苦，倒是各位妹妹，费尽心思为爷准备了礼物。”

四爷的目光看向秋月，她还是这么清丽脱俗，遗世独立，也不知道她会送自己什么礼物，其他人的礼物他都不在乎，唯独在乎她…

不过王府里其他女眷似乎都相当积极，争先恐后的为四爷送礼，有精致的荷包，珐琅彩瓷器，西洋钟表等等，四爷也只是淡淡的一笑，便收下了。等到秋月献礼的时候，其他女眷都看向她，不知道她会送什么礼物，远远看去好像是一本书，难道她就送这个？

秋月向四爷行了礼，“妾身知道爷一向崇尚佛法，所以妾身前几日沐浴更衣，亲手为爷抄写了一本《法华经》，这法华经是佛教经典，希望爷会喜欢。”四爷激动不已，拿过去翻了翻，果然字体苍劲有力，既有赵孟頫的圆润，又有王羲之的潇洒，更可贵的是，这是他的心上人亲手抄写，岂能不珍惜。

“秋月，你有心了”四爷命高勿庸收下了礼物，放到了永佑殿的库房内。“爷，请您点戏”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命人拿来戏谱，四爷点了一出“牡丹亭”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

“各位随意吧”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吩咐道，王府女眷们纷纷前来为四爷敬酒，秋月有些为难，她还从来没有喝过酒，怕是不胜酒力，她望着四爷“爷，妾身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好么？”

四爷安慰道“既然你不能喝，那就不必勉强，高勿庸，去拿些梅子汤来给年福晋”

“谢谢四爷”秋月行了礼，王府女眷们都红了眼，四爷屡屡为她破例，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还是这么宠爱，毫不遮掩，便也各管各前去赏月了…王府里有一片湖泊，四爷命人拿来花灯，牵着秋月的手去放花灯祈福。

秋月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她神情有些悲伤，转头望着四爷说道……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四爷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总是记着过往的伤心事“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说着，他把花灯递给了秋月，两人一起放了花灯祈福，秋月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四爷凝视着她，她的脸颊微红，显然是喝了几口小酒才会这样，倒也颇为可爱。

隔天早晨，秋月起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了，半懵半醒中，四爷走了进来，秋月便倚靠在软枕上，四爷瞧着她的样子，握着她的手“醒了？睡了好久，昨晚闹腾了一夜，还好喂了你些醒酒汤，早知你如此不胜酒力，昨晚滴酒都不能给你沾，难受吗？”秋月此时也清醒了些“还好，只是头还有些晕，休息下便好”

“昨日四爷生辰，我岂能滴酒不沾，那不是扫了爷的兴致么？就算再不胜酒力，也要喝些”秋月笑道。

“咱们早就不分彼此了，你想喝就喝，不想喝就算了，秋月，你送的佛经，我会好好珍藏着”四爷拉着她的手说道“妾身微薄心意，不值四爷一提”

“月儿，王府里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意”

如今，秋月的二哥年羹尧早已外放四川巡抚，他是康熙宠爱的臣子，他在才华横溢，长相英俊，因此迎娶了纳兰明珠的孙女，纳兰性德的女儿为妻，听说他才能出众，在川地的差事办的极好，马上要升任川陕总督了…这段日子，他终于回了京城，打算到雍亲王府拜访四爷。

“四川巡抚年羹尧给王爷请安”四爷看着眼前这位四川巡抚，果然是英俊潇洒，意气风发，只是比起年遐龄，年希尧这些年氏家族的成员对四爷毕恭毕敬，年羹尧未免有些桀骜不驯了。四爷有些不快，可看在秋月面子上，并没有为难他。

“皇阿玛说，你在川蜀的差事办的极好，果然是国之重臣，你如今还年轻，要多历练，将来方能有大成就，只是行事须低调，不要张扬”

“王爷的提醒，微臣铭记在心，一定用心办差，为皇上和朝廷效力”年羹尧说的官方，都是些套话，四爷早就听腻了，根本不是他的心里话，此刻皇子们都忙着暗中夺嫡，这位雍亲王将来也说不好能不能成事，他没必要瞎巴结，更何况他早已位极人臣，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即便现在雍亲王是汉军镶白旗的旗主，他也根本没有把这样的主仆关系放在眼里。

四爷对年羹尧还是颇为客气“你难得进京一趟，去看看你妹妹吧，她一直惦记着你”

“微臣一会儿便去看她，谢王爷”年羹尧漫不经心的态度已经令四爷不快了，只是忍着没和他计较罢了“有你在外为朝廷效力，你妹妹帮我打理王府琐事，有你兄妹二人真是本王的福气”

“这是微臣兄妹应做的，王爷不必客气”

香雪楼内，秋月看到四爷过来了，亲自为四爷上茶。四爷望着小心谨慎的秋月，又想着桀骜不驯的年羹尧，这二人真的是亲兄妹吗？性情完全不同。

秋月先开口了“四爷，谢谢你今日允准二哥来香雪楼看望我，妾身十分感激四爷”说完便向四爷行礼。四爷扶着她起身，“这有什么？你二哥是你的亲人啊，我让你哥哥来看望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要是思念亲人，我可以时常让她们来陪你。”

秋月能看得出来，四爷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便缓缓开口了“四爷，是不是二哥惹您生气了，您的脸色很不好，妾身很是担心。若是哥哥惹四爷不快了，求四爷看在妾身的份儿上，饶恕他吧”

“别多心，没有的事，你这是从何说起啊，我只是有些疲惫罢了，躺一下就好”四爷说道

“好，那四爷就在妾身这里躺一会儿吧，我陪着你”秋月说着，便小心服侍他更衣……

隔天清晨，秋月陪着四爷在府中散步，四爷问道“秋月，你知道苏嬷嬷吗？”

秋月思考片刻“是从前太皇太后身边的亲信？”

“是”四爷边走边说“从前太皇太后对额娘很好，额娘是被太皇太后册封为德妃的，她一直心怀感激”

“原来如此，哎，要是我也能像福晋一样，被德妃娘娘喜欢就好了”秋月叹息

“这几日我在想，不如你去做几道从前苏嬷嬷常做的点心来讨好额娘，如何？”四爷转头看着秋月

“这主意好，或许能让德妃娘娘记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做点心并不难，只是四爷，如何能还原出苏嬷嬷的手艺呢？”秋月有点犯难“要是能找到从前在苏嬷嬷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问一下就好了。”

“嗯，这没问题”四爷回答道“交给我来安排吧，我敢保证，这事儿要是做成了，额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妾身愿意试试，只要是对咱们有利的事，妾身不会放弃任何一次机会”秋月坚定的说道，四爷对她很是赞赏。

秋月从来没有接触过太皇太后和苏嬷嬷，只晓得太皇太后是皇上敬重的人，辅佐了三代帝王，对大清朝劳苦功高，苏嬷嬷是她的陪嫁侍女，苏嬷嬷历经五朝，通晓满蒙文字，还曾是皇上的启蒙老师，抚养了当今皇十二子胤裪，对于一个陌生的人来说，要还原出她当年的手艺确实难如登天……

香雪楼内，四爷陪着秋月坐在软榻上“这位是李嬷嬷，她曾经伺候过太皇太后，秋月，你有什么问题都能问她”

“谢谢四爷”秋月感激道

“不知福晋想问些什么，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我想做几道苏嬷嬷从前常做的点心，不知道李嬷嬷可否指点”

“那是自然，奴才一定会帮衬着福晋”

在李嬷嬷的指导下，秋月进行的很顺利，她知道苏嬷嬷注重养生，所以她做的糕点很是清淡，例如白玉糕，茯苓饼，苏子叶饼等，她也知道了苏嬷嬷喜好在糕点中加入艾草，来增添食物香气的习惯。

经过了几天的努力后，秋月将这几样点心先拿给四爷品尝，让他来提些意见。四爷赞不绝口，对秋月的手艺十分满意

“月儿，你脸色怎么不好，是不是做糕点太累了”四爷关切道

“我没事，爷，能得到爷的赞赏，说明秋月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你这么用心，额娘一定会喜欢，我相信皇阿玛也会对你刮目相看，咱们明日就去给额娘请安。”

第二天，四爷和秋月便来到了永和宫，瑶琴正在花园里侍弄花草……

“额娘在吗？”四爷问道

“四阿哥和年福晋来了，皇上和德妃娘娘都在里面，奴才这就去通报”

“好”秋月有些紧张，自从那次她生病之后，就没来过永和宫，四爷拉着她的手，示意让她安心……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额娘请安”康熙和德妃坐在太师椅上，显得庄重严肃

秋月跟在四爷身后，也略微上前一步“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德妃娘娘请安”

“行啦，都免礼吧”康熙发话了“一家人就不要拘礼了”

“谢皇阿玛，谢额娘”四爷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皇阿玛，额娘，儿臣的侧福晋年氏新制了几样点心，今日带过来给皇阿玛和额娘品尝”

“哦？”康熙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秋月，你精通琴棋书画，居然还会做点心”

“奴才做的不好，一片心意，请皇上和娘娘笑纳”说着便把食盒打开，小心翼翼的把几样点心拿了出来。

秋月心里忐忑不安，在李嬷嬷的指点下，口味应该是符合皇上的，只见皇上和德妃拿起了两样不同的点心尝了尝，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皇上便赞不绝口道

“这真是你做的吗？朕许久都没有吃到过这几样点心了，这手艺只有从前的苏嬷嬷才会”

德妃也很惊喜“是啊，皇上，臣妾还记得苏嬷嬷的手艺，皇上从前就喜欢这几样呢”

“真是缘分，你费心了”皇上夸赞道

“谢皇上，娘娘赞赏，这是奴才的本分”秋月俯下身子行礼，康熙对自己挑选的这位侧福晋很满意，连带着看四爷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个儿子真是孝顺，其他的儿子都在争权夺利之时，四阿哥不争不抢，淡泊名利，让他感受到了父子亲情。康熙事后夸赞道

“四阿哥，能体朕意，爱朕之心，殷勤恳切，可谓诚孝”

夜深人静之时，四爷在永佑殿佛堂礼佛，双手合十，邪魅一笑，似乎他离梦想又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