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绿茶没有什么坏心眼 第11章 第十一章

栅栏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乌泱泱地一群人，放眼望去，大多是些年轻的小姑娘，人声嘈杂，互相推搡，谁都想挤到前头去，看一眼自己心爱的偶像。维护秩序的保安不停对她们破口大骂，挥手驱逐，但女孩们丝毫不怕，纷纷扬起头颅，翘首企盼。

没一会儿，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戴着黑帽子，双手提了满满两袋子水，遛着弯过来了，在他身后，跟了个黑T少年，步伐轻快，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问他什么事情，男人时而点头应答，时而伸手作势要惩罚他。两人身后还跟着助理，手上抱着一箱子水。

人群中传来一个女孩的尖叫，“许烽炀——”她喊道，随即便是一阵快门和闪光灯，大家纷纷一拥而上，如洪水般一波接一波涌来，可怜的栅栏承受不了这个重力，被压得嘎吱作响。

男人帽檐下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于是女孩们便叫得更加厉害。

“我爱你——”

“老公好好吃饭！”

“恭喜得奖！”

“为什么要接这个垃圾剧本许烽炀！！”

许烽炀不管听到什么，都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点头，人机似的发水，十分敷衍，他完全不理解这种场合喻唯为什么非得跟来。

他一转头，发现喻唯尽心卖力，热情似火。

“姐姐，这是你的水。”

“小心小心不要挤。”

“哇姐姐你的手机壳真可爱。”

在场的很多粉丝有些尴尬地看着喻唯，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人是谁啊，大家是来看许烽炀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但还有一些粉丝来者不拒，对着喻唯的脸一通疯狂连拍，有人认出来了，大喊道：“你是不是喻唯啊？”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朝喻唯看去，喻唯眼睛笑成月牙，“是的是的，我就是喻唯。”

男孩笑起来很有亲和力，一边发水一边聊天，和粉丝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还聊上了。

“嗯？是的，我演许老师的儿子。”

“哈哈，我没那么小，我和许老师年龄差不多大，是许老师演技太好了。”

“谢谢姐姐的糖，上映的时候一定要看呀。”

许烽炀嘴角抽搐，一言难尽地看着喻唯。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犀利的发问。

“你就是被人包养的那个喻唯吗。”

“嗯？”喻唯呆呆地看着对方。

“网上都说你是被周光伟包养的，这是真的吗。”

许烽炀皱起眉头。

“我和他刚结束，”喻唯笑道，“姐姐能不能接个单。”

人群中一阵哄笑。

喻唯扶着栅栏站在墙壁上，还要再说，就被人一把架下来了。

许烽炀捏着他脖颈后面的肉，不动声色地把他撸下来，用气声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下来。”

“哥，你的脸怎么啦！”粉丝敏锐地察觉到许烽炀的右脸青里透着紫。

“我打……唔。”喻唯笑着冲她说，突然被许烽炀捏着堵住了。

许烽炀淡淡地拽着喻唯向前走：“摔了一跤。”

“许烽炀给我签个名吧！给我签个名吧许烽炀——”人群中有一个女孩大声喊道，叫声凄厉，像来申冤似的，让喻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许烽炀！”女孩戴着红色鸭舌帽，张大嘴巴尖叫，眼睛里写着狂热的爱。

但是许烽炀没有回头，只是悠悠地往前走，任凭她怎么叫，也没有再回头一次。

喻唯看了看，冲女孩笑笑，从怀里掏出一瓶水，递给她，“给你。”

“我不要你的水！”女孩厉声道，一把打掉了喻唯手中的水，刚刚还疯狂热烈的爱意，一扭头就变成了可怖的恨。

喻唯被这无缘故的恨意吓了一跳。

女孩不顾保安的阻拦，激动地攀上栏杆，但重心不稳，差点踩空的时候，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女孩抬头，许烽炀被帽子压着，只能看到他的半张脸。

“小心。”许烽炀道，捡起被她丢在地下的水，递给她。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女孩一张脸因兴奋而涨得通红，专注地凝望着许烽炀，把矿泉水紧紧地抱在怀里，可以预见这瓶水将会被她留成传世之宝。

回去的路上，许烽炀把帽子摘了，不停地扇风。

这帮人真够无聊的，这种穷乡僻壤也要巴巴地跟来，给他钱他都不来，这地方没什么玩头，这两天快把他无聊死了。

“你跟来干什么。”许烽炀低头问喻唯。

“热闹呀。”喻唯笑眯眯道。

和喻唯合作的这段时间，许烽炀觉得他真是很适合做艺人，自己一见到人潮拥挤就心烦，但喻唯好像乐在其中。

“刚才他们给你的糖呢，”许烽炀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二话不说开始搜身，收拾收拾全给喻唯扔了，“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许烽炀自己愣住了，自己这是演爹演魔怔了吗。

这天下午，喻唯收了工正和夏瞳聊天，就被许烽炀叫走了。

“来，喻唯，我交给你个任务。”许烽炀朝他招招手。

喻唯抬头望去，许烽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的，插兜看着自己，旁边还站着褚红，立刻乖巧地凑上来。

许烽炀有点好笑，喻唯让他想起了之前自己养的一只小狗，躺在床上叫它两声，就欢天喜地跑过来。

“过两天台里有记者过来采访，你到时候带着记者，参观参观，给她介绍一下，再宣传宣传当地的旅游什么的。

“不行。”褚红连忙阻止，“记者是……的女儿，你让他出岔子？”

“我就是知道，才让喻唯来。”许烽炀道。

见喻唯点头答应，许烽炀很满意，“那我们练习一下？”

喻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愣着干什么，漂亮的记者姐姐现在站在你面前了，你要说什么。”许烽炀说。

喻唯眨眨眼睛，拉住他的手臂，“美女姐姐，你来了呀我先带你来介绍介绍，来看这个，这是褚红姐，许大明星的经纪人，特别认真、负责、尽心尽力，你要是想找许哥要签名合影呢，她都能给你安排。”

许烽炀看着喻唯仰起的脸颊，抬手想拧一下，被他躲了。喻唯身形晃了一下，钻到他身后，双手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走到夏瞳面前，又说：“这个是夏瞳姐姐，天上地下第一无敌美少女，在电影里演给主角戴绿帽的老婆，初次见面，来握个手吧。”

“你玩什么play呢。”夏瞳正在玩手机，听见喻唯的奇言奇语，纳闷地看着两人。整个剧组其实很少有人主动接近许烽炀，一来是怕被冠上蹭热度的名头，二来是谁都能看得出，许烽炀脾气一般，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人，但喻唯好像完全不害怕。

“你就说我对你的介绍怎么样吧？”喻唯问夏瞳。

“很中肯，”夏瞳说，“但你像个傻子。”

“丑大婶。”喻唯说完，拉着许烽炀赶紧走，却被许烽炀拽住领子。

“不介绍一下那一位？”许烽炀把喻唯的脑袋转过来，示意他看向前方。

黄琨在和美术组谈话，双手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许烽炀下巴扬了扬，示意喻唯过去，但喻唯很不情愿，他最近惹黄琨生气了。

这事源于黄琨对喻唯的一次批评，黄琨在拍戏的时候，对喻唯的人物理解非常不满。

“喻唯，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黄琨当时是这么说的，“这是从小对你不咸不淡的爹，不是对你表白的情人，你自小受他冷落，费尽心思地帮他，反而被当成累赘，你心里是非常恨他的。”

喻唯却摇摇头。

恨？怎么会恨呢，黄琨真是一点都不懂。

石朗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吸引父亲的注意力，可惜石俊逸把这场婚姻看成了自己的人生污点，对这个儿子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

石朗一定是希望父亲能多看看自己，不论是厌恶的、喜爱的、失望的，只要他的目光能落在自己身上，就够了。

“不是这样的，黄导。”喻唯摇摇头，“我记得原作小说里，有一处地方写的是，石朗的同桌有天鼻青脸肿地来上学，石朗问他怎么回事，同桌说，是因为他上次测验班级倒数，让爸爸签字时被打了。”

“石朗当时很羡慕，因为不管他考多少分，爸爸都对他不管不顾。”

“所以说，石朗的目标是为了吸引爸爸的注意力，显然他成功了，所以他很幸福。”

两人在剧组僵持不下，甚至最后差点吵起来。

“我觉得他这样想，真是挺恐怖的。”黄琨后来琢磨了一下，私下聊天的时候和许烽炀这样说。

“是吗，”许烽炀咬着烟，答非所问：“我倒觉得，他是天生做艺人的料。”

眼下喻唯低着头，迟迟不愿挪动步伐。许烽炀气道：“你和我道歉的时候那么痛快，怎么遇上导演就变哑巴了？”

喻唯看着许烽炀的脸，有些不好意思，许烽炀的脸现在已经不肿了，但是泛着青紫色。

“你知道吗，这个颜色就说明快要好了。”喻唯说。他的手刚伸出来，想要碰一碰许烽炀的脸，立刻被许烽炀一把抓住。

在许烽炀的催促下，喻唯还是一扭一拐地去了。

“黄导，对不起，”喻唯说，“我错了。”

黄琨抬起头，一看是喻唯，立刻气得吹胡子瞪眼，“哟，可不敢让这么大的咖和我道歉。”

“大咖在后面呢。”喻唯笑嘻嘻道，一回头，发现许烽炀已经不见了。

许烽炀应当是看不过自己和导演天天冷脸相对，逮着个机会催自己来和解。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喻唯觉得许烽炀并不像同行口中抱怨的那么难以接触，甚至在对戏的时候会帮自己改进，告诉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但是现在这个戏，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

许烽炀饰演的这个爸爸一点都不像爸爸，每天都对自己恶言恶语。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演石朗，比起石朗，他更羡慕主角暗恋的那个女同事。

许烽炀会对她笑，会抱着她，会用一张含情带欲的脸亲吻她，虽然最后二人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但最起码，是有过感情的吧。

不过，真要交换的话，喻唯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自己，他很自豪地认为，自己胜过了剧组里的所有人，许烽炀不会在剧里冲他笑，但剧外笑得倒是挺多，虽然大多是嘲笑、冷笑、皮笑肉不笑。

他希望下一次还能和许烽炀搭戏，如果有机会，他要扮演许烽炀人生中最亲密的那个人。

要是还有机会，只要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