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去了,打电话也不接?”褚红半个小时打了十个电话,许烽炀都没接,她远远地瞧见许烽炀回来了,赶紧迎上去。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发现许烽炀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惊呼道:“我的天啊,你去热带雨林了?”
许烽炀不吭声,上了房车,换了件干净衣服。
“我出去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掉池子里了。”面对褚红的追问,许烽炀淡淡道。
褚红狐疑地看了他一会,不再追究:“过两天,会有当地官媒记者过来直播采访,你准备一下哈。”
“这种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找黄琨,别找我。”许烽炀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我最烦这种场合,再说了,给我出场费了吗。”
“你是大主演,可不得出面呀。”褚红笑笑,“现场直播,上当地的新闻台,你来这里拍戏,好多粉丝都跟着来这旅游了,台里的领导也会来,你好好表现,大家都高兴。”
许烽炀没吱声,又开始抽烟。
自打消息传出去后,剧组外面围着的粉丝和代拍越来越多,每天和菜市场似的,再加上几个暴脾气保安厉声指挥,不知道的还以为置身了什么民国时期学生起义现场。许烽炀有时候中场拍完戏,还得被助理拉着出去给粉丝送吃的送水。
褚红继续道:“想想到时候说点什么,拿出你在戛纳那嘚嘚瑟瑟的劲头来,你看看你脸肿成这样,到时候记者肯定会问,正好可以宣传一波。”
许烽炀嗤笑道:“你拿这个宣传,喻唯那边能受得了吗。”
“我又没说让你在镜头面前告状,显得你多小心眼似的。就是简单地聊两句,到时候通稿一发,你看这亲民的形象不就立起来了。”
褚红说的话许烽炀几乎没听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被吓成个鹌鹑的喻唯。
喻唯缓了好大一会才终于恢复正常,很不好意思地和自己解释说,是因为小时候去学游泳,但他不听话,被老师一怒之下按进了游泳池,留下了心理阴影,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学会游泳。
不知道这个旱鸭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正想着,房车门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声。
这声音很有节奏,和敲鼓似的,很欢快。
许烽炀一怔,突然对这个敲门的人产生了一股期待,他好像知道车外面是谁,就等着验证自己的猜测。
“我能进来吗。”喻唯的声音响起。
许烽炀挑了挑眉:“进。”
打开车门,喻唯三两步跨进来,他裤子和鞋已经换过了,但上衣还是湿的,头发也是湿的,手上提着个袋子,一进来,显然被烟味呛了一下,看见褚红也在,打招呼道:“褚姐姐也在啊。”
褚红冲他礼貌笑笑。
“你来干什么?”许烽炀问。
“我?我来交流交流剧本……什么的?”喻唯支支吾吾,眼角无意间瞥了一下褚红,暗示得很明显。
褚红一愣:“那我走?”
“你要和我谈什么重大机密吗。”许烽炀忍俊不禁,眼神示意褚红离开,褚红笑着摇摇头,很无语地离场了。
褚红下去后,喻唯还是不放心,探着脑袋观望,确定她走远了,才把袋子里的药拿出来,递给许烽炀。
许烽炀一愣,接过来:“你哪买的?”
他的药是助手小李开车去医院拿的,来来回回也折腾了不少时间。
喻唯笑道:“附近有个小诊所,我去那买的。”
许烽炀点点头,收下了,“还有事吗。”
“我就是来和你道个歉。”喻唯笑道。
“刚刚不是已经道过了。”
“我这次是诚心的、郑重的、真心实意地来道歉。”
“哦,所以刚才是虚伪的随便的假模假样地来和我道歉。”许烽炀了然点头。
“其实,我那天拍戏的时候,情绪也确实有些失控,”喻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那场戏,总让我觉得好熟悉,我妈妈没过世的时候,家里总是这样吵。”
许烽炀缓缓地抽着烟,突然想起了喻唯的那些包养传闻,当时网络上到处都是喻唯和金主的风言风语,周光伟家那个当导演的儿子还出来给喻唯做了澄清,其中好像就提过一嘴,说喻唯的妈妈早逝。
这也难怪了,摊上这么一个爹。
“我爸老惹人生气,我妈就一天到晚的打他,一开始还是鸡毛掸子、擀面杖,后来都开始上菜刀了……”
许烽炀:“……”
喻唯咳嗽两声,道:“那,你不怨我了吧,咱俩是不是两清了,虽然我不小心扇、呃伤害了你的脸,但是你也把我给推下水了。”
许烽炀把烟熄了,道:“我看不行,这事不能这么算。”
喻唯疑惑地看着他。
“我的脸很贵,”许烽炀说,“你知不知道我修复假体需要花多少钱。”
喻唯微微睁大眼睛。
许烽炀煞有介事地把右脸转给他看,用手圈圈画画,“你看看这里,做过叫什么来着……颧骨内推,后期修复得花不少,还有你打的这个位置,显然震慑到我垫的鼻基底了,说不定下巴也得重做。”
“怎么样,是不是要好好回报一下我。”许烽炀看着他。
喻唯眨眨眼,很乖顺地把药拧开,擦在棉签上,挨着许烽炀坐下,给他的脸上药。两人挨得很近,喻唯好像和人没什么距离感,尤其是身体上,许烽炀经常看到喻唯在组里挽着夏瞳的胳膊亲亲密密地经过,乍看没什么违和感,但要是换成别的成年男性,恐怕给人的感官就不太对头了。
“你再近就他妈要亲上了。”许烽炀说。
“看不清,这么贵的脸,我必须仔仔细细的。”喻唯说。
“你上衣全是水,都沾我身上了。”许烽炀看着他贴在身上的上衣,“你为什么只换裤子,不把上衣一起换了?”
“没事,反正是大夏天,一会就干了,我没有多余的衣服了,裤子是让人现买的,上面还可以忍忍,但是下面真的好难受。”
喻唯的声音贴着自己的耳边传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许烽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就是说不上来,但本能告诉他应该帮助一下这位落水青年,于是道:“后面那沙发上有新衣服,品牌方赞助的,你随便去挑一件吧。”
喻唯听完,像没见过衣服似的,立刻丢下棉签,跑到后面胡乱扒翻。
“这个怎么样。”喻唯拿了一件衬衫,比划了一下。
“不好看,像病号服。”
“那这个呢?”喻唯又拿了一件荧光粉。
许烽炀笑话他:“你多大了。”
喻唯一气儿翻了好几件,最后挑出来个大黑T,“算了,就穿这个质朴无华的吧。”
“这个质朴无华的被我穿了。”许烽炀道。
“没有关系的,”喻唯说,“我到时候洗完再还给你。”
喻唯说完,抱着衣服,一个劲地看着许烽炀。
“干什么?”许烽炀问。
“你转过去呀,”喻唯说,“我要换衣服。”
“没人喜欢看排骨。”许烽炀说着,还是把头转过去了。
许烽炀觉得喻唯和他之前合作过的演员还是挺不一样的,喻唯好像天生自来熟,上到导演下到打杂助理,你只要见他一面,不知不觉间关系就近了。
和年龄好像也没什么关系,自己在这个年纪,就是一块冒着寒气的石头,喻唯这样也挺好的,能少吃不少苦头。许烽炀这样想着,看着车玻璃。
尴尬的是,在灯光的折射下,玻璃上赫然露出了喻唯正在换衣服的样子。
喻唯很瘦,但身材比例不错,再成熟点,和女演员搭爱情戏就不违和了,许烽炀又是一阵没由来地联想。
喻唯把衣服换好了,许烽炀转过头来,打量道:“这衣服你穿太大。”
黑T在他身上大得像睡裙,拖拖拉拉的,显得喻唯更瘦了,但喻唯似乎很满意,收拾收拾准备走人,临走前又凑上来,伸出手指,在许烽炀肿胀的右脸上抹了抹。
“怎么了。”许烽炀问。
“药没抹匀。”喻唯轻轻道。
手指的触感比棉棒舒适些,喻唯下手很轻,就是有点痒。
喻唯正给他涂着脸,褚红突然进来了。
褚红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愣住。
画面十分违和,一直叫嚣着要给喻唯点颜色看看的许烽炀此刻一动不动地坐着,让喻唯给他上药。
更诡异的是,两人一见褚红进来,好像都被吓了一跳。
许烽炀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喻唯腼腆地冲她笑笑,擦擦手,和褚红道了别,又得意洋洋地给许烽炀展示了一下衣服,跳下了车。
喻唯走后,褚红一直盯着许烽炀,许烽炀全当看不见。
“你俩关系进展很神速啊,”褚红说,“这就是你让他等着瞧的后果对吗,所以发生了什么,你掉河里去了?被喻唯捞上来了?他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剧组附近有河吗。”
许烽炀这会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碰见的喻唯,这小子看起来是专门去找自己的,连褚红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喻唯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我多嘴一句,”褚红幽幽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凭我女人的直觉,总感觉喻唯身上……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
“不清楚,单看他言行举止,就是个没长大的男孩,可硬要说哪里不对,那就是……气质吧。”褚红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