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今天不上班 第16章 选个喜欢的骨灰盒

还没等警方查到山下，陈家的邻居就发现了陈母在家中自缢，立刻报了警。

她留下一封遗书交代了所有事情的始末，将早已死去的婴儿用衣服包裹着，系在胸前，就那样将自己跟一排衣服挂在一起。

原来简灵她们在树林里遇到的死者是陈父的工友兼老乡，是他告诉陈家骨盏烛灯生儿子的传闻。

而正巧此时，在老家早早被父母嫁了人的陈欢仪大着肚子跑来投奔他们，本想是跟父母诉说委屈，可没想妈妈也怀了孕，失魂落魄的陈欢仪跟父母起了争执后跌倒早产，最终因难产而死。

后来也是那个工友跟陈父一起，将陈欢仪的遗体偷出来，拖到树林里剜骨后再掩埋。

警方顺藤摸瓜，很快就在树林附近找到了陈欢仪和陈父的遗体。

“……真是一家疯子。”之前来过的那位警察摇了摇头，拿着遗书唏嘘不已，“还说自己儿子是恶魔，我看是因为生了个死胎所以疯了吧。”

简灵远远地瞟了一眼，看不清遗书的内容，只大概看到一行行像初中生的字迹，写了满满一张纸。

她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警察已经循例找他们问过话，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山下的事情。

“行了，基本没你们什么事儿了。”那警察站起身，“林小姐，还有各位，今天这起案件请你们不要对外说出去。”

林招芙点点头，冷着脸转身离开。

*

忙活一整晚，又配合警方调查了一上午，众人都疲惫不堪地在沙发上东倒西歪。

简灵一个人坐在廊下，静静地看着远处一排排公墓。

白日里的公墓很安静，也没有鬼怪出来捣乱，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四久山上雾蒙蒙的一片，灰色的墓碑一桩桩地排列整齐，一眼望不到边。

“哗啦”一声，身后的窗户打开，探出三个脑袋。

习惯了熬夜拍戏的苏靖希觉得还好，而另两个是鬼，不睡觉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师傅，一个人坐这儿干什么呢？”

“闭目养神。”简灵头都不回，闭上眼睛懒得理他，“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用睡觉，我要睡。”

“要不我们下山吃点东西？他们都忙去了，也给他们带点儿……不知道林招芙去干嘛了。”苏靖希左右看看，偌大的馆里只有他们几个。

“她去协助法医处理陈欢仪的遗体去了，她想亲自帮她拼骨。”简灵淡淡道。

陈小志“啧啧”两声，佩服万分：“真厉害啊，那尸体听说都高腐了。”

“确实，她看着也就二十六七岁……不到三十吧应该？”苏靖希也感慨道，“干这行已经这么熟练了，也太牛了。”

简灵顿了顿，问他们：“你们知道，林招芙以前叫什么吗？”

“以前？她改过名吗？”

“嗯，她以前叫林招娣。”

这个名字的含义就连谢慈也明白，三人登时沉默了。

简灵睁开眼睛望着四久山，平静地叙述着：“招芙姐当年考上大学后，她父母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去，把她嫁给了同村的一个男的。”

“我去，怎么还有这样的父母……”苏靖希震惊，“从村子里读书出来考上大学，多不容易啊。”

陈小志叹气：“陈欢仪的父母不也是吗？”

“所以后来她跑了。”简灵继续说着，“她去镇上去市里找工作，端盘子摇奶茶，去小公司当前台，几乎样样能做的都做了。”

“可她去哪里都能被父母找到，他们在店家门口闹，去公司闹，逼着老板没办法只能让她离开。”

“招芙姐一气之下找到了平安，说自己什么都能干，也愿意学，不怕鬼不怕尸体……只要包吃住就行，甚至不要工资。当时的馆长，也就是后来的主任看她机灵能吃苦，就主动带她学着做个入殓师，还教她管帐，现在馆里基本上都是她做主了。”

谢慈问：“那她在这儿父母就找不到了吗？”

“能找到，但是嫌她晦气了呗。”简灵眦着牙笑，“那边谁也不愿意娶一个在殡仪馆工作过的女孩，所以带回去也利用不上了吧。”

“晦气啥啊，凭自己的能力吃饭。”陈小志不屑，“谁乐意回那个家啊。”

简灵乐了：“所以招芙姐主动跟家里一刀两断，还给改了个名字！”

她还记得当年林招芙兴冲冲地拿着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冲进来，啪一下摔在桌上，双手叉腰：“爽了！以后我就自立门户了！”

“林招芙？”简灵拿着身份证一看，名字和照片都是新的，“还挺好听。”

“是吧，我本来想叫招福的，不过又觉得有点像狗名儿。”林招芙摸摸下巴，“这个招芙看着洋气些。”

“我看狗名也不错，不都说起个狗名好养活么。”

“你是不是想死？”林招芙翻了个白眼，“小心我给你塞冷冻柜里！”

想到这里简灵忍不住又乐了，靠在椅子上捧腹大笑，把另外两人看得一头雾水，只有谢慈倚在墙边，嘴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等她笑完，陈小志才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我听到她跟警察说，等案子结束了能不能申请陈欢仪在平安火化，她愿意收敛陈欢仪的骨灰……还说这里不乐意留那三个成年人的遗体，让警察赶紧拉走。”

苏靖希一听也乐了：“她真跟警察这么说啊，那警察怎么办？”

“警察也无语了，不过本来也要解剖查死因，就把他们仨拖走了呗。”

“查也只会是心脏病猝死。”简灵耸了耸肩，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陈小志说，“哦对了，招芙姐说今天早上你那个表哥打电话来同意火化了，而且还把两万块钱转给了平安，说全权委托平安处理你的后事。”

“太好了！”苏靖希欢呼。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林招芙看到手舞足蹈的苏靖希，满脸无语：“傻乐什么呢，出来吃饭了。”

看大家上午都忙碌得没时间吃饭，方爷爷煮了阳春素面，此时正一碗碗放在桌上，冒着香喷喷热气腾腾的烟雾。

“哇，方爷爷辛苦。”简灵第一个坐下，抱着碗就狼吞虎咽，“我们连吃两天泡面了，快吃成木乃伊了。”

在一声声此起彼伏的“谢谢爷爷”中，方爷爷那张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暖意，他慢吞吞地拎起自己的小灯：“你们好好吃，我去巡逻了。”

林招芙也坐在桌边，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大口大口地吃着面。

“招芙姐。”苏靖希打心眼儿里佩服林招芙，尊称她一声“姐”，满脸的崇拜，“我有点好奇，你们这样刚处理完遗体还有胃口吃饭吗？”

“为什么没有？你知道高腐的尸体有多难处理吗？！我快累死了，饿晕了都。”林招芙埋头就是吃，一点不想理他。

“佩服佩服……”

林招芙起了坏心眼，抬头盯着他：“这么好奇吗？要不我给你讲一下高腐尸体的特征和注意事项，就是首先……”

“不不不别别别！”苏靖希赶紧叫停求饶，看了一圈，在场都是些神人，估计只有他听了会胃口全无。

简灵在一旁笑嘻嘻地幸灾乐祸：“让你好奇。”

“对了。”林招芙咽下一口面，捏着筷子对着空气转了一圈，“那个那个什么，陈小志在这儿吧？你的遗体烧完了，一会儿吃完饭跟我去选个喜欢的骨灰盒，还有那两万块钱你看怎么处理。”

陈小志怔愣片刻，看向简灵，带着几分好奇和期待搓了搓手：“我还能自己选骨灰盒啊？”

“当然。”简灵欣然点头，“现在的骨灰盒各种各样，啥都有，不过平安的款式比较少，你要是都不喜欢，我就在网上给你买一个也行。”

“屁事那么多呢你！”林招芙朝她翻了个白眼，“等你死了我给你一把灰撒粪坑里。”

“粗俗。”简灵以筷子指她，被还以一个刚擦了嘴的纸团。

*

吃完饭，除了左毅自己去忙了，其余几人呼呼啦啦都跟着林招芙去了，她无奈地推开门：“都跟来干什么呢，这儿是排队领鸡蛋吗。”

“我是来给陈小志当翻译的。”简灵耸耸肩。

谢慈：“我来送他一程。”

苏靖希：“我来看看，没见过，烧成灰应该不可怕吧。”

林招芙：……

锅炉房内，一张台子孤零零地摆在那儿，上面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灰，还夹杂着不少大块的骨头。

“原来不全是灰啊……”陈小志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遗骨，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感觉有点奇异。

简灵背着手注视着墙边的柜子，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盒子罐子，她喊陈小志过来选一个。

“我喜欢这个青瓷的，古典优雅！”苏靖希建议道。

简灵：“嗯，等你死了用这个。”

“呸呸呸！不要乱说！”

看了一圈，陈小志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随便拿一个便宜的吧。”

“这个呢？”简灵伸手指着一个简单的木质小方盒，“这个盒子外面可以插照片，你有没有在网上发过自己喜欢的摄影作品，我可以帮你打印出来放进去。”

“对哦，你不是喜欢摄影吗？应该有照片吧，你告诉我来搜一下。”苏靖希兴致勃勃地摸出手机。

陈小志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被简灵从摄影机里解救出来这么几天，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难过与遗憾，可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在回光返照中与好友一一道别。

“那、那就这个吧！”陈小志猛地转过身去，用手不停地抹着脸，声音哽咽，“我的账号叫‘小志爱旅游’，上面发了些……我上大学时穷游……拍的风景照，你们帮我看看……帮我看看哪张好……”

望着陈小志的背影，苏靖希也揉了揉泛酸的眼睛。

简灵将小木盒拿出来放在台子上，几个人一把一把的将骨灰装进去。

“那钱呢，他怎么说？”林招芙问道。

简灵稍稍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身边：“没说，在哭着呢。”

“一个大男人，都死三年了，有什么好哭的。”林招芙正好拿了大块的骨塞不进盒子，她面无表情地抄起旁边的锤子，“啪”一下锤得粉碎，“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陈小志打了个冷颤，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别吓唬他了。”简灵笑了笑。

陈小志感觉自己的悲伤都被那一锤子锤散了，心中释怀了不少：“那两万块钱……我的火化费骨灰盒啥的钱都从里面扣，剩下的就捐给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