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斟冽酒敬辰星（半武侠半玄幻） 第52章 第十六回 无援（3）

温辰本身就站在最后、后背几乎紧贴着船舱，故而，他的离去便并没有在叶华的眼中留下痕迹。

“放弃吧，不要挣扎了。”见冷青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叶华背起手来，脸上仍是微笑，“纵使你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你觉得我会袖手旁观吗？诸位，你们也是，最好老实一点，闭嘴看着。”他凌空俯视，扫了一圈，“如果被我发现有搞小动作的，就别要命了。”

这个时候，温辰已经穿越了船舱来到了船尾。此处河面异常宽阔，距离岸边仍有不短一段，与其等待岸上察觉不对前来救援，还不如期待自己可以尽快地解决问题。除去他和金乌在这六号舫上，应当还有三人左右埋伏在此。出了这等状况，他们肯定在向自己靠拢，只要稍等片刻即可。叶华又是背对这边、全神贯注顾着跟冷青周旋，只要他不突然回头，应该发现不了他们的动作。

片刻之后，几个人形的轮廓踩着船只的阴影滑了过来，轻盈寂静地落在他的身前跪下行礼：“救驾来迟，请主子息怒。”

温辰点了下头作为示意：“长话短说，这些船上有诈，如果发现奇怪的刻画、符纸或者阵图，立刻报告，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发现火药暗器，立马拆除。”

“你是……”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得温辰猛一个激灵，定睛一看，他才发现是招呼客人上舫的使者站在那里，正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几人。

还好是认识的面孔，温辰尬笑了一下，小小地抱了个拳：“先解决问题。”

使者了然颔首，对他弯腰一拜：“在下曾在仙家修习，如果能助阁下一臂之力，尽管吩咐就是。”

“有劳。”这可太好了，他正愁万一是玄门之术可要怎么破解呢，原来这位使者竟是修士，于是，温辰也不客气了，直接嘱咐起来，“如果我们解决不了，就麻烦阁下出手了。这艘船也拜托阁下，我们去找其他几边。”

“您客气。”

紧接着，一行五人眨眼之间四散而去，各自赶往了不同的区域。

以那人的性子，这些画舫离岸之前肯定经过了重重的严格检查，既然大家都没人发现，那么，手脚肯定是做在了什么不易察觉的地方……哪里不易察觉呢……船底？

他记得金乌说过，这些画舫平时也在开门接客，只不过是拴在岸边，不会出港。他确信冷青会定期使人对画舫维护，不过，布置桌椅灯笼、准备食材酒水，这些准备都要画舫下水以后才能进行，也就是说，即便提前检查过船体是否有异，底部的状态在入水之后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行确认的，完全有可能被动了手脚却又不被察觉。

没有任何犹豫地，温辰抓住桅杆翻到外面，慢慢让自己滑入了水中。

他让自己保持着仰面朝上的姿势，贴着船底用手指一分一分地摸索起来。如此深夜里面，水底下是何状况本就看不真切，船身再一挡亮光，眼前的一切几乎全都混做了一团。他自然是没有指挥水兵打仗的经验，这个时候，他只能祈求自己不要一无所获地憋死在这儿。那么多人等着他救，找错了方向还好说一些，如果是自己无意错过，那这罪过可是……

“好了，看在咱们过往交情的份上，废话也陪你说得够多的了，交是不交，给句准话吧。你觉得是救兵找船赶过来更快，还是我炸了这些画舫更快？”叶华背着双手，四下望了一望，“那家伙不在啊，他在就好了，我和他还有账没跟他算呢。怎么，他终于也被你逼走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冷青斜飞着细眉，没有轻举妄动，“你不是很乐意看我过得凄惨吗？那就别管那么多。”

“嗯，确实。但是师兄，你啊，太狡猾了，摸不透抓不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正在暗处盯着我呢？知春愚笨，不一定能在师兄手中保住性命，所以，只能谨慎走棋。”叶华向他伸出手去，示意他把东西交到自己手上，“师兄，赶紧交出来吧。唯有如此，才能救下这十几船人的性命。”

外头的金乌气个半死。哪里有要抢东西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的？哎等等……他到底要什么啊？

“即便得到了它，你又能如何？”冷青依旧没动，“能得到师父的认可？能得到名利地位？”

“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情。你只管把它给我，然后，回去安安心心当你的伶人。诸位，太吵了。”叶华随手捏爆了一个术式，震声爆炸的火球将起此彼伏的吵嚷声音瞬间压了下去，“我可没虚张声势，你们闹得太凶，是真会死的。”

温辰并不知道这边的骚动。让他精神一振的在于，他终于在龙骨上摸到了一个奇怪的图印。他抱住船底来来回回地摸了几遍，确认真的不是自己恍惚之后赶紧摆动双腿浮了上去，让自己尽量无声地探出了水面。巧的是爆炸之声刚要落下，正好给他控制不住的急喘打了一个掩护。

“客官！！”之前那个使者见他上来，急忙趴过头去小声问道，“您那边可有什么发现？船舱里面什么都没有！！”

温辰用力扒着船身，只探出一个脑袋：“龙骨上有奇怪的印记，刻上去的，巴掌大小、两分深，要怎么处理？”

“刻上去的，两分深……”使者短暂地停顿了片刻，“最简单的办法是把它完完整整地翘下来，带到别处处理。翘下一层，对船的整体影响应当不大。”

温辰点了下头，往旁边的画舫一望，发现那边的暗卫正躲在船舱之后、等着自己的指示，他比划了几下，然后重新钻下了水底。接着，得到命令的那名暗卫又用同样的方法将信息传递了出去，片刻之后，三名暗卫先后在叶华看不见的地方滑进水中，开始寻找那些隐蔽的威胁。

要完完整整地削下一层木头并不容易，更何况水面之下无从借力、平衡都不易找到。温辰拼尽全力地收紧四肢扒在船底，等着身子稍稍地稳定下来，又赶紧调动力气去对付那根结实的龙骨。嘶，这木头还真硬啊，这把匕首好歹也能称上一句削铁如泥，不过是施展的地方换到水里，怎就如此地乏力呢？话虽如此，他又不敢太过使劲，万一印记没掉、龙骨劈了，一通努力不就全白费了吗？急火上头，他不由得呛了口水进去。鼻腔和肺里登时便宛如针刺火烧一般，他咬紧牙关缓了半晌，强撑着挑开一些眼皮继续剜挖。

“啪”的一声，手底下的木头还是被他翘下来了不小一片。幸好是龙骨足够厚实，短时间内，缺了这节应当是无伤大雅。他赶紧浮到水面探出口鼻，强压着疼痛略作喘息之后，再次潜入水中游向了下一艘船。上头的说话声音还在继续，大抵是仍有机会。

如他所想，冷青此时也正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叶知春大抵是刚说完话，冷青垂着眼眸稍一思索，缓缓地点了点下头：“你煞费苦心逼我至此，又牵连了这么多人，再跟你僵持下去，想必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我可以认输。但是，你如何保证一定会放了我的客人？”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言而有信，说了会放便一定会放，不像你似得，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说着，叶华挑起了眉，“前提是，我心情不错。他们可以走，你得留下。你把我害得那么惨，当着这些贵客的面跟我道个歉、认个罚，不过分吧？”

“认什么罚？”

“你抢走我的一切、害我沦落至此，不得拿命来偿？你一个人换上千条命，多划算。”

青衣人不由得嗤笑一声：“得寸进尺也要适可而止吧？做买卖讲究诚信，临时变卦、增加条件，谁还陪你玩啊？”

“做买卖？”叶华叹了口气表示遗憾，“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跟你做买卖、谈条件，我是让你老实听话、按我说的去做。你不答应，我就要全天下知道你冷青这副皮相底下是如何一种蛇蝎心肠，我就要全天下知道，你为了一己之利弃千百人于不顾，是如何的冷血自私。说够了吧？我可是在岸边布置过了结界，外人看不到里面的样子，你的援兵不会来的。”

“……好，算你狠。”冷青合了合眼皮，召出青鸣攥在手里端详许久，才抬起目光沉声说道，“我冷青，今日在诸位见证之下，向同门师弟——叶华叶知春郑重致歉。”他朝那个俯视着自己的人深深一拜，接着，保持着面庞的漠然说了下去，“冷青不该仗着师父和各位叔婶的溺爱对叶师弟漠不关切，不该修习各位前辈的独门绝学，不该抢夺叶师弟跟师父下山游历的机会，不该明知叶夫人的情意却毫无阻拦。冷青不该劝说师父带上叶师弟一同参加剑谈之会，不该在会上处处忍让、蒙受冤屈还不加申辩，更不该在三番五次的针对之后还念及同门之情企图原谅此人——”

“冷青！！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