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华盟那一步三回头的担心样子,温天别有所指地笑了一声:“这么黏你?”
“哪里是粘我,他可恨不得一脚把我踹出二里地去。”秦彰“哎哟哎哟”地坐了下来,伸长胳膊给自己续了杯茶,“也就是被陛下吓到了而已。换做平时,他才不这样。”
“怕我作甚?”
“他见陛下这才第二面,哪有我见你的多,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呗。”
温天挑了挑眉,不予置评。
“你答应我的事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温天悠悠然笑了一下,“我这是为你家庭幸福稳定考虑。若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你而调到了别处当差,他能高兴?以他的性格来说,不得跟你闹个十天半个月的。”
“闹又怎么了,我是为了他的安危考虑,才想让他调到内地来的。”
“以前看不出来,你还挺强硬的。”温天喝了口茶,略作沉吟,“这样吧。看在咱俩这么多年朋友份上,你先把他劝同意了,我就给他调过来。但我觉得华盟也挺倔的哦?上次就是他没听你的、非要去西北戍边不是吗。这回吗……就看你们两个谁倔得过谁、谁劝得动谁了。”
“他可是一直都倔。不过那会儿是那会儿,这次,我还不信软磨硬泡治不了他了。大不了就把他做松口了为止,又不是没有先例。”
啊……?温天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他擎着茶杯呆了半晌:“……你们龙阳都玩那么大吗?”
秦彰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算什么大的,你只是没见过玩得更大更花的罢了。等有时间,可以让你参……”
“别别别,你可别。我年龄大了,受不了那刺激。你们小两口啊,自己开心比什么都好,就别折磨我了。”
“我不介意,真的。”见这人真的闭起眼睛不想听了,于是,秦彰便把话题引到了别人身上,“这都快要小三个月了,王爷的那位佳人还没有下落?”
“……嗯。”转瞬之间,对面那人的表情便悲伤起来,蒙了一层雨雾一般,“不知道究竟流落到哪里去了。我的人也去找了,阿晨的人更是在东洲境内找到了现在,恨不得挨家挨户敲门去问,但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摸不到丁点踪迹。这样下去……我怕阿晨会想不开。”
“您说他上次闹得很凶。”
“是啊,二十七年……不,二十八年了,头回见他闹得那么凶过。”温天搁下杯子,却没有把手指挪开,而是更加用力地捏着杯身,“跑到我这里闹完,又跑到黑龙使那里大闹一通、还差点把人家捅了。”
“黑龙使有的时候嘴是挺欠,激怒了本就悲愤的王爷也很正常。”
“若华盟有一天消失不见,你会如何?”
“跟着死啊,很简单的事情。”
“我觉得,阿晨肯定也有无数个瞬间想要干脆了结自己随他去了。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清楚自己尚有未竟的事业,不能丢下这么一摊子事情立刻走了。他做不到你那么潇洒,而这牢笼和枷锁,是我加给他的。”
“陛下,这是意外。”
“我知道。但是,是经由我手的意外,我脱不开的。我对不起他,对不起冷氏,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年轻的帝王仍然捏着那只杯子,捏得骨节发白疼痛,“最可笑的是面对那般质问,我竟然都不能跟他解释一句。”
“等事情结束之后,王爷会理解的。”
“换作是你,现在,你理解吗?”看到秦彰用他的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温天无奈地笑了一下,“有的时候,真挺羡慕你们的。最难的一关都走出来了,之后,定是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羡慕?羡慕我被他打断过两根肋骨吗?”
一听这话,温天瞪起眼睛、来了兴致:“你被他打断过两根肋骨?”
“啊。”秦彰点了下头,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捞过温天的那只杯子,“六年前刚对他表明心意那天。”
温天也跟着点了下头,表情震惊到有些呆滞:“怪不得那段时间你告了三个月的病假……等等,六年前?”
“啊。”
“六年前,华盟不才十七岁吗?”
“对啊。”
温天默默把身子撤得远了,像是见了瘟神似的:“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到跟他表明为止,你已然中意了他五年?”
“嗯,对。”
“不不不不……这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十七岁不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吗?”
“…………你给我一句实话吧。”这个人太可怕了,怎能这么正经地说出这种虎狼之语啊!!为了避免以后因为更加震惊的事实失去神智,温天两眼一闭,做好了准备,“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到底又是何时开始中意他的?”
“他刚降生那会儿我就隐隐有种感觉了。”见对面人的表情跟去世了一会儿无异,秦彰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不开玩笑了。华盟小时候确实是很黏我的,一见到我就要我抱着、拉着,跟个小狗似的。你可能不知道,说长大了以后要跟我成亲的其实是他,那会儿,他才不到十岁。而我最开始也并不像现今看着那么果断,我花了两年时间认清了对他的感情非同寻常,等着想开口再问的时候,他却忘了当初说要娶我回家的那句话了。很正常嘛,儿时本就想说什么说些什么,很多话要么是没经考虑、要么是故意说来逗人玩的,大多都不能作数。但是很不幸,我当真了。然后嘛……一憋就是五年,一追又是将近五年。”
“都被他把肋骨打断了两根,怎么就没放弃呢?”
“放弃的人太多,自己自然就想做那个坚持到底的人。”秦彰把杯子递还给他,看着挑开一点眼皮瞧人的温天有些好笑,“那天是我心急,又喝多了,才一时犯了错误。也挺好的,多亏那两根肋骨,让我得以冷静下来、重新审视自己。”
“审视的结果就是成了一条流氓禽兽?”
“还愿陛下称下官为衣冠禽兽。”白衣人伸长手臂,跟他碰了下杯,“这样听着文雅一点。”
“你可悠着点。我不想听到华盟找我告状说你不知节制、要跟你两地分居。”
“哦,这肯定不会。”秦彰端起小杯,抿了一口茶水,“他脸皮薄,宁愿自己憋着也不会跟人说这些事情的。”
温天呛住,一边抹着嘴巴一边把茶水放回了石桌上面:“你快闭嘴回去吧,省得你那小娇妻放心不下、偷偷摸摸来找你。”
“对了,我们可能两天不会出房间了,千万别让你的人过来叫门。”
“……行了行了,快滚吧。”
“毕竟被凌云一捅伤那么重,就算是我也不忍心下嘴吃啊……”
“我让你滚!!”
秦彰回头笑了一下,才带着身上新鲜的糕点印记和旧的鞋印走去了小亭下面。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还以为陛下他……嗯?”华盟本来急得在门口连连转圈,暗暗决定如果蜡烛熄了都还不见人就冲回小亭找他,没想到,自己这脚刚要往外头迈,就被一头撞进来的人拉住手腕直奔床铺带了过去,“你没房间吗?”
“嗯,陛下没给我留。”当真是可爱无比,要被吃了都不知道,秦彰顺势翻在床上,装起了可怜来,“咱们没抓住狐狸,陛下龙颜大怒,要降罪呢。这不,刚还打了我一顿。”
“降罪?这可怎么办?”华盟再次团团转了,“要杀头、打板子还是贬官?那狐狸难抓也不是一两天了,哪怕你是个天才不也失手了好几次吗!!可恶,老子的生涯才刚开始,不想死啊……!!要不咱们跑路?跑路吧!!先保住小命才能管其他啊!!”他拼命拽着那滩烂泥似得秦彰拽了半天,刚想喊上一句,才忽然注意到了他面上的那些藏不住的笑容,“……妈的,你不会在耍我玩吧?”
“多好玩啊。”
“…………你自己好玩去吧,我走了。”
“别啊,说好的弄死我呢?你还没弄呢。”
“自己玩去。”
“那我给你弄。”
“你滚开啊!!别拽我裤子!!滚!!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