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斟冽酒敬辰星（半武侠半玄幻） 第12章 第四回 知晓（2）

这些杂鱼货色怎可能被逍遥仙人放在眼里，面对数十名汹汹冲来的黑衣刀客，他如一道摸不透的清风轻巧地穿越过去，转瞬便来到了男子面前。

这缥缈轻盈的身法温辰已经见识过了，再见便没有太多吃惊，而一众贼人却傻呆呆地愣在了原地，望着那抹白色的背影刀都忘了放下。

既然是人家自家的事，那就不能让他们干扰到他。这样想着，温辰终是抽刀出袋，突入了敌阵之中。交起手来，他更加确信了这就是一群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的想法。没有什么套路、技法，一个个的就跟张牙舞爪的黄皮子似得，不能跟他这狼王相提并论。若是这样，事情便简单多了。天气明明晴朗无风，那随着动作呼啸而起的气浪却扯得周围树叶哗哗作响、飘落一地，让人单是看着便心惊胆战。他没有拔刀出来，硬生生用刀鞘砸翻了一众喽啰。

很好，没费力气，这样就能抽出神来为那位前辈提防阴招了。他将武器收到背后，站在一地四仰八叉的打手之间静静地望着那边。

白衣仙人占着上风，只要他舍得下手，应当是无须担心。

温辰有些对战术士的经验，不多，但也足以让他知道术士的手段变化多端、灵活狡猾。就冲这人方才对自己师父同门说话的那副态度，这人，必须小心提防。

果不其然，情况对自己不利，男子却忽然笑了一下。

“不对！”逍遥仙人挥剑将叶知春逼退之后闪出几步，转眼望向了树林里面站起身来的隐约人形，“点纸成兵？你料定了我会过来？”

“那可是你们的宝贝儿子，听说他有难，你可不得赶紧行动？”叶知春继续微笑，“你猜我准备了多少？”

温辰没见过这诡异的阵仗，赶紧地上前两步，有些吃惊：“前辈，这些是什么东西……？”

逍遥仙人左右望望，在四周的源源逼近的纸兵之中紧皱了眉头：“一两句话解释不清，你当是纸人即可，趁这些家伙爬起来之前砍了它们，不然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咱们有八双眼睛也不够看的。”

唉，之前怎么没有好好修术法呢！用个什么风雷之术的多简单啊，管他阵眼在哪儿，直接全给劈了。他那些符咒收在乾坤袋里，而乾坤袋落在山上，他又不会调用灵力来释放法术……说冷青不算修士，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不靠符咒能施放的，算上定身和禁言就数不出第三个了。冷青当时学习灵力运用也不是跟他学的，是师从山上的一位大能，而眼前这位曾经的徒弟——叶华叶知春的术法也不是他来教的，说着惭愧，这么些年过去，他甚至不清楚对方都掌握些什么样的术法技能。

他就是典型的“有能但是不想努力”，他的灵力储备足够他施展一些难度奇高、消耗极大的术法，而他觉得麻烦，便总是不怎么乐意去碰。尤其是涂原一役之后，他更是对这种以人之身难以驾驭的力量敬而远之。冷青在这一点上与他一模一样，也是认为直接拔刀动手比调用灵力施法要来得省时省事，所以，便不怎么接触这些。

“怎么越打越多了……”碎纸纷飞遮蔽视线，脚下的那些杂兵也有了撑起身子蠢蠢欲动的迹象，担心误伤无辜，逍遥仙人不由得退了一步，与温辰后背相靠环视着不断涌来的纸兵大军，“他到底做了几个阵眼……”

阵眼？温辰跟着他一起环顾一周，企图用自己的直觉找到那个被称为“阵眼”的地方：“前辈，看他们出现的地方，应当共有八个阵眼，左三右三，后二，营寨那边没有。如何行动？”

逍遥仙人重点关注着那几个地方又是一扫：“好眼力啊……破阵需要灵力，所以这里你顶，那边我去！”

“好。”

“想得美。”

“……！！”刚要动身的逍遥仙人反手打飞了那把无声扎来的银针，对着躲在后面的叶华怒瞪一眼，才拔腿冲向了密林那边。

好强的魄力！在边关浴血多年，温辰自认气势超人，但方才那一记挥斩中的气息连他都要隐隐地招架不住。这位前辈真生气了，就像一头沉睡的雪狮睁开了眼睛一样。不行，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温辰定了定神，冲进了纸人堆里。

右手握刀砍纸，左手提鞘砸人，两边都提着武器的男子竟是比刚才还要勇猛不少，不仅守住了自身所在的林中空地，还能抽出闲暇帮着逍遥仙人拦下这边的追击。若说逍遥仙人的银玉剑是优雅的极致，他这一柄直刀便是朴素和锋锐的顶峰——漆黑，笔直，没有一条多余的花纹和线条，但凡有纸皮和落叶沾到刀刃的边缘，下一刻，迎接它的便是一分为二的命运。

幸好，他想到。若是凝神去看，纸兵和真人还算是可以分辨出来，纸皮那边的动作又相对来说迟缓一些，看着阵仗不小，但说到底就是看着唬人的东西罢了，花费一些时间和精力的话不怎困难就能搞定。该防的在于……

他挥起一鞘挡掉了朝着自己脖颈直直扎来的几枚银针，收拾姿势望向那位躲在后方的黑衣男子。

“你又是老东西从哪里捡的？没你的事，别捣乱。”叶华站在营寨之前，捏着两把飞针语气不善，“我跟你无冤无仇，不想无故害人性命。”

闻言，温辰脚下一动转向了他，面无表情地出声答他：“三爷的朋友罢了。”

“‘三爷’，‘朋友’？”听见这个答案，叶华一时没有忍住，嗤笑了一声出来，“别笑人了，那家伙没有朋友！私下里恨他的人可太多了，你以为就我一个吗？不过……他冷青还真是不得了啊，不过是个乐伶而已，还被一口一个‘三爷’地叫着，真不嫌丢人。”

“你不过是嫉妒而已。”

“嫉妒？我确实嫉妒。凭什么我要被他踩在脚下？明明是我更优秀。人人都敬他爱他，他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你只是闭眼不看罢了。”温辰反驳得气足声大、一本正经，完全看不出一点心虚的迹象，“你觉得是假的、装的，那就拿出证据。不然，我可没有对你手软的必要。”

叶华将嘴角勾了一勾：“自寻死路。”

对阵修者的经验虽说不多，但温辰的心里清楚，对付他们，首要便得近身，不能给他们留下施放法术的时间和距离。于是，温辰无视了再度围上的纸人真人，提刀直奔叶华而去。

对于叶华来讲，要打败一个必须近身的武者同样简单。定住即可。

术法生效不过是眨眼的事，温辰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挣了一下，没能挣脱。他动不了，叶华自然不会傻等，收起飞针卸下刀剑，拿着手势便冲了上来。

这是要玩真的了啊，不知道他实力如何，得赶快脱身。他的师父曾经教过他一个手段。如若想在被人控制不能行动时摆脱束缚、反制敌人，只需要调动内力激荡出来。身体不能动，但无形的内力可以。调用的内力越多，出招威力也便越大，这一点显而易见，如果若不计代价也要伤敌，那使用全力就是。但爆发的力量越多，对身体、经脉的负荷也便越大，若是控制不当，甚至会自绝性命。他暂时还不想死，尤其是为了一个还不怎么给自己好脸的人，他出现在这儿，只是因为逍遥仙人邀请罢了。

……嗯。所以，他必须掌握好那个分寸才行。

掌握分寸。

他在暴风的风眼踉跄了几步，将直刀插入草地支住了身子。成功了，但是不容乐观。那什么定身的东西被破掉了，叶华也被他爆发的内力击退出去，可是恢复了自由的身体并不能如愿地听他指挥。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轻易这招尝试的好。他将发麻刺痛的手指攥了一攥，蓄起力气拔起了刀来。

“找到了！！”这个时候，逍遥仙人也终于寻到了最后一个正在运作的阵法，他扬起右手，一剑将那个仍在激发纸兵的圆阵砍成了两截。

“你不要命了？！”怎么会有这般的疯子！叶华没敢再次上前，在那惊人的压迫之下小步后退起来：“真是不可理喻……”

不对，这红光和热气是哪里来的？为何这人脚下会烧出一圈漆黑的印子来？他竟也是修士？！先别急着下判断，叶华，他身上没有任何调动灵力的迹象，他应当就是个普通练武的罢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别过来！！”

男子的动作很慢，抬手迈腿都像是刚刚出土的怨尸一般，沉重、僵硬，但那异常迟缓的动作配上一身红光和步步的焦黑，让人在面对他的一刻便掉头想跑。

“别过来！！”

“够了！”千钧一发之际，逍遥仙人终于赶了回来，他挥剑挡掉直扑温辰的那阵风刃，又悄悄地按住了温辰握到发抖的刀柄，“小伙子，足够了。卸力吧。”

“……”直到这时，温辰那沉到谷底的表情才松了一丝，身上流火一般的薄薄红光也有了散去的迹象。

见这边似乎是稳定住了，白衣人一个箭步闪到了叶华跟前，飞起一剑两断了他捏在手中的其余纸符。流着冷光的剑刃几乎就贴着叶华的脸侧划过，闪得他根本张不开眼睛。等着脑袋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呆愣地望向身前那个满面寒锐的男人。

“师父……”他恍然回神，指着后面的温辰大声说道，“那人不正常！他有问题！他肯定有鬼！！师父，你该针对的不是我啊！！”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逍遥仙人没去回应，重新抬起剑来指着这位昔日的徒弟，“你若没有作恶，我至于针对你吗？知春，你自己做了什么，有外人在场，我就不点破了。你只要勇敢回头，师父便不难为你，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青儿也不会记恨你的。但你若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师父不留情了。”

“不留情……？我也是你的徒弟，他冷青的安危便比我重要？”叶华脸色苍白，却忽地笑出了声，“一味地责怪于我……事情变成这样，你难道就没有错吗？！”

“确实如你所说，归根结底是我不对，所以，你想让我如何补偿，我都不会拒绝。”缓了口气之后再次开口，逍遥仙人把字咬得一字一顿，“但是青儿，你不许动。”

叶华闭起了眼睛：“……呵。”

砰————！！！

“前辈……”温辰不顾危险冲上前去，企图将那位定在原地的前辈拉到耀眼刺目的光雾外面。

“……罢了。”仿佛见惯了这样的伎俩，逍遥仙人挥剑拂散了仍在周身萦绕的灵力气雾，合起眼皮略略调了下息，“又没想着真去赶尽杀绝，溜了便溜了吧。只要他能悔改就好。是我教导无方，又能怪得了谁呢。”自顾自地叹完之后，逍遥仙人面对着一地的狼藉苦笑一声，颇为无奈地对着拽着自己的男子笑道，“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让你看笑话了。”

“前辈言重了，哪里都有这样的事。抱歉，没能帮上什么不说……反倒让前辈赶来救我。”温辰抖着手指，在逍遥仙人的搀扶之下将那柄漆黑古朴的直刀收回了鞘中，“日后他若敢再来，便由温某代为处理吧，您不必惦记。这个活计，温某接下了。”

“有你这句话，老头儿就放心了。有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随时往逍遥山传个话，我们都能帮你。”眼看着男子的精神头好似好了一些，逍遥仙人退后半步扬起脑袋，对着他前后上下地打量一圈，“哎对了，小伙子，刚才那些红光是什么？地上还有焦黑，你点东西了？”

“红光……？”温辰似乎有些不解，收刀的动作滞了一下，“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爆发了一阵内力而已。没掌握好力度。”

白衣人与他对视了半晌，确认他并非说谎之后，才移开目光看向了别处：“大概是打仗惯了吧，以后不得那般胡来，要受伤的。回去以后好生歇歇，不要太过勉强。麻烦你回城的路上顺便报官，报完了官就赶紧躺下调养，我在此搜寻一圈、等着官兵过来，”

闻言，温辰没有推托，点了下头：“好，前辈稍等片刻。”

“哎！记得对他保密啊！”直到那个高硕的背影艰辛迟钝地没入林中，逍遥仙人才重新拉回视线、提着细剑迈向了营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