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那天早上李水特意穿了件红毛衣,新衣服第二天才穿,但是今天穿喜庆一点也能讨到彩头。
丁婶他们是提前三天过来的,帮着小夫妻大扫除家里,这种事情一个人做太累,李水从来不为难自己,她一般把表面收拾干净,面子看得过去就行了。
大清早她去市场挑鸡和鸭子,有人拉了一车土鸡过来,看鸡的脚就能看出来是经常在山里跑的。价格有点贵,能买两只饲料鸡,肉还不如那个肥。
李水买了一只,老板看她手里还有东西,把鸡捆扎实了放进袋子给她,“煮出来别的东西都不用放,很鲜的。”
鸡是单买的老板不管杀,李水单出钱请市场卖鸡的老板杀一下,老板很熟练的一套流程杀鸡放血,热水烫毛,“鸡血你要吗?”老板把碗里的血举给她看。
“不要了,谢谢。”李水摇头。
老板带上手套把鸡毛拔干净,地上这一片都是湿哒哒的鸡毛。“要剁开吗?鸡屁股你要不要?”
有只小黄狗在附近晃悠,不要的鸡屁股老板煮一煮会丢给它吃,“剁开吧,鸡屁股不要了。”
商家给的都是红色的塑料袋,远远看上去还挺搭。李水到警局,没看见蒋潭清。一个警察过来帮她拿东西,“嫂子,队长去做笔录了,有个人丢了东西。”
东西被放在蒋潭清的桌子上,李水坐着等,蒋潭清的围巾放在椅背上,桌子收拾的还算整洁。
距离原本的下班时间被往后延长了十多分钟,这让蒋潭清有点烦,他拿着笔录出来的时候看见李水正坐着等他,围巾被取下抱在她怀里。
接待过李水的警察过来,“队长,嫂子来了,您先回家吧。”
“嗯,辛苦了。”蒋潭清把东西交给他,喊李水,“小水,回家了。”
“好,大家再见。”李水拎着东西过来找他,蒋潭清把塑料袋接过来,两个人往外走到门口,他弯下腰,李水给他把围巾戴好。
“还有什么要买的吗?”蒋潭清把摩托车钥匙插上。
“没有了,剩下的菜都在冰箱了。”李水嘴里是刚刚警察分给她的新年糖,“你们警局怎么每年都只有牛奶糖?”
蒋潭清坐上车,“这种便宜,头盔戴好,要走了。”
土鸡按照老板说的做法,冷水下锅放入姜片焯水,简单过滤一遍,加入香菇、红枣直接放在火上炖。蒋潭清想把鱼清蒸,在改花刀,李水从橱柜深处把装鱼的长盘子拿出来,洗干净对比蒸锅的大小,“盘子太长了,放不下。”往年都是直接下锅炸。
“找个大汤碗把鱼团起来放进去吧。”蒋潭清看了一眼,接着把葱姜蒜切丝。
所有的菜都出来了,李水仔细又数了一遍菜的数量,年夜饭要双数,“十个菜刚刚好。”她看了一眼锅里的鸡,手闲不住加了一小把枸杞。
年夜饭习俗是天黑才能开始,李水看着太阳落山,“放鞭炮吃饭了!”
蒋潭清从衣架上的衣服口袋里把打火机掏出来,李水从抽屉里拿出两根香,除夕要放炮仗,不见火用香点,一家几口人点几根香。
楼底下有人刚刚放完,噼里啪啦的地上都是烟,蒋潭清和李水绕到房子后面去,这里没什么人,他把鞭炮拎高,让李水点火。
“我要点了,你等下往前面扔远一点。”李水捏住香的尾巴,靠近引线。
炮仗点起来蒋潭清往外扔,李水跑回他旁边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蒋潭清冷眼看着地上的鞭炮,李水用胳膊拐他,“捂耳朵。”
蒋潭清没有动作,鞭炮声音很大,李水以为他没听清楚,放慢语速放大声音,“捂耳朵,像我这样。”
蒋潭清配合地盖住耳朵,小时候家里过年,他妈妈觉得小孩子耳朵脆弱胆子又小,会特意让表哥把他带到二楼,离远一些,但其实堂哥会偷偷带着他打开窗户看楼下。
看着鞭炮放完,两个人上了楼,这时新闻才刚刚开始,蒋潭清的鱼蒸完又放进长盘里摆盘装饰。
两个人过年实在冷清,春晚还不开始就没事情干,过年是一套流程,步骤不多靠的是人撑起来。李水把买回来的糖和水果摆上茶几,苹果、梨和橘子叠起来在果盘里,后面坐着她和蒋潭清,好像清明节的供奉。
蒋潭清也察觉到了,拿开水果挪到一边,“吃苹果吗?”
李水摇摇头,她不爱吃这种囫囵的水果。她把柚子一分两半给蒋潭清半个,“今天看见柚子便宜,我买了三个。”
时间难挨地终于到八点,红色的背景下春节联欢晚会的字样飞出来,开场是歌舞表演,红色的演员红色的背景,跳起来连人都看不清。
“你喝茶吗?我给你泡点。”李水给自己倒满橙子汁,蒋潭清不喝饮料。
“嗯,泡吧。”蒋潭清捧着柚子扒皮。
“喝红茶吧!”李水扬扬手里的茶叶,“过年应景一点!”
蒋潭清抬头看了一眼,不觉得有什么应景,“行,你泡吧。”
茶壶摆上桌,李水给自己也拿了个杯子,“我尝一点。”
蒋潭清把柚子给她,剥好了盛在柚子碗里,“我有个玻璃碗,装柚子肯定好看。”李水跑去厨房拿,商店买铁锅送的,一直还没用过。
小品出来才算有趣一些,语言类节目里穿插着歌舞,李水半个柚子吃完,饮料和茶水喝下去塞缝,觉得有些撑了,“还有没有小品啊?”她靠着蒋潭清打哈欠,“我困了。”
“多坐一会儿,现在睡对胃不好。”蒋潭清帮她把手里的碗接走。
窗子外面有人放烟花,位置正对着他们,从阳台看出去清清楚楚。李水看了两眼就失掉兴趣了,“真的困了,放烟花都吵不醒我。”
蒋潭清把葡萄喂给她,“吃一点醒醒神。”
李水扭头避开,“不吃了,几点了?”
蒋潭清自己把葡萄吃了,“十一点二十三,实在困不等零点了,直接睡觉吧。”
床单被套是新买的,洗好了今天才换上,不是特别鲜艳的颜色,更像旧油画,洗漱完李水清醒了一些,“我又不困了。”
蒋潭清换好睡衣上床,“安生睡觉吧,明天要早起。”说完便直接把灯关掉。
窗户外面的烟花一波接一波,焰光透进屋子里,一闪一闪弄得人不好睡,李水用脚背去踢蒋潭清,脚上的铃铛叮当响,“你窗帘没拉好,重新拉。”
蒋潭清睁眼去看,看见窗帘上面没重合在一起,露出一条缝隙,他下床重新弄,用力拽也合不上。他懒得再管,回去重新搂住李水,手抱住人刚刚挡住眼前的火光,“好了,这样睡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水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红色的厚发箍怎么戴都不是特别满意,蒋潭清站在后面刮胡子,站远两步仰起头刚好能在镜子里露出下巴。
李水从水果堆里挑两袋子出来,拎上两箱奶,想了一下拿一样的东西不太好,指挥蒋潭清另带一盒片糕。
来开门的是丁婶,穿着红色的毛衣,脸上也喜气洋洋,“新年好!新年好!”
李水把东西交给她,“丁婶新年好,这个是家兰送的,她回家过年托我送一趟。”
进了门,两拨人客气地寒暄,诸如“人来了就好,还送什么东西。”之类,两个人略坐了一会儿,来新的客人就走了。
“回家回家,还能睡个回笼觉。”
两个人又躺回床上,李水裹着被子酝酿睡意,手指摩挲着蒋潭清的下巴,“睡醒还要重新刮一遍吗?”
蒋潭清拿开她作弄的手,“不会长这么快,睡觉吧 。”
李水一口气睡到了下午,起床的时候发现蒋潭清中午煮了糯米,“早上不吃,晚上吃来得及吗?”习俗过年第二天夫妻要吃糯米饭,如胶似漆、甜甜蜜蜜。
“应该不影响。”蒋潭清把昨天的菜放进蒸笼里热,“刚醒,有胃口吗?”
“不饿但是能吃。”李水去洗脸,嘱咐一声,“小酥肉放微波炉里面,有水汽蒸软了不好吃。”
第二天丁婶他们来的格外早,李水没时间纠结头发,跑回卧室穿袜子,“你去开门,我马上来。”
蒋潭清稍微等了一会儿,李水急急忙忙跑到门口和他并排站,“可以了,开吧开吧。”
“丁婶好!”
送人走之后,李水嫌袜子闷脱掉,蒋潭清看指甲颜色淡了一些,“再涂一遍,红色。“
李水也嫌不好看,去洗手间洗手。“你先帮我洗个桃子吃。”
蒋潭清去洗,“只要一个吗?”
“嗯。”李水在打香皂,想了一下,“顺便洗串葡萄。”
蒋潭清把切好的桃子放在茶几上,去卧室拿指甲油,看见大开着的窗帘,一把拉上了,今天很顺利,窗帘严丝合缝地盖上。
李水在客厅找牙签,“你看见了吗?”
蒋潭清也记不清放哪里了,去厨房拿了把勺子给李水,“用这个吧。”
蒋潭清很细致先用卸甲油把指甲卸干净,李水很久没见自己粉红色的指甲盖了,两只脚并在一起,翘着欣赏,“好看吧!”
蒋潭清看她一眼,直接去洗手。
“嗯?”李水的眼睛追随着他的动作,“不涂了?”
蒋潭清洗完手回来把碗接走,“等会儿涂,先干正事。”李水配合地放掉手抱住人,脚盘在男人的腰上,“你把桃子放冰箱,我晚上吃。”
“晚上重新给你洗。”人被抱进卧室里,李水看见窗帘都拉好了,笑着说:“这么急啊?”
蒋潭清把人放在床上,开始脱衣服,“心情很好吗?”
李水顺势往里滚,“也不是,想你老了你还能抱得动我吗?”蒋潭清没回答,弯腰俯身过来亲李水。
电视到晚也只是在重播春晚,不把小品单独挑出来李水没耐心在歌舞里找重点,裹好毛毯窝在沙发上,蒋潭清把各种水果切成块端给她,“脚伸过来。”他手里拿着指甲油。
李水把脚从毯子里伸出来,“我睡着的时候你怎么不弄?”
“你睡觉不老实。”蒋潭清的手淋过冷水太凉了,激地李水往回缩。
“你等等涂,手太冷了。”李水嘴里嚼着桃子,喂他一块。颠一下碗里的东西,“你怎么把梨切了,不能分梨吃。”
蒋潭清没在意放了哪些水果,“我没注意,你剩下我来吃。”
李水挑着喂给他,她不爱吃梨。
初三旅春有放灯的传统,认为天灯会托着人间的思念上天,水通阴府,河灯能带着话进底下,晚上七点会放一次烟花,烟花飞向天上再落进地里,是向两方开路,提醒亲人灯要过来了。
街上挂着红灯笼和彩灯,公园的树上还绑着红绸子,枯树杆上缠着红绿的小灯,人行道两边摆着摊位,湖里有人放河灯,莲花灯上面放根蜡烛,摇摇晃晃地随水漂向远处。现在是深冬了,湖水表面结着一小层薄冰,提前一早被人工破开,只是剩一些冰浮在水面,有些河灯会被拦在原地。
灯的价格溢价很多,蒋潭清和李水从来不放。路边的东西香料放得很足,味道飘出去很远。蒋潭清不吃这些东西,觉得不干净,他没有什么喜爱的东西,李水和他就截然相反了。
路边有人卖栗子,放在大铁锅里炒,伴着沙石哗哗作响。
新炒的栗子拿到手中隔着袋子还发烫,李水多问老板要了一个纸袋子边逛边吃,蒋潭清左手拎东西,右手拿着垃圾。
“张嘴。”李水剥开喂给他,蒋潭清不舒服这个动作,好像小狗,“你自己吃吧。”
两个人逛到莲花池,夏天的荷花谢了,冬天放荷花形状的灯。封闭的池子灯漂不出去,第二天堆在近岸,清理的工人会打捞走。
湖底下有鱼在,有时候游来游去会把灯弄倒,蜡烛倒在水里一下就熄火。李水看见水面跃动几下,一盏灯突然就熄了,“你猜鱼会被蜡烛烫到吗?”她问蒋潭清。
蒋潭清不会理会这种问题,旁边有人卖鱼食,他问:“想喂鱼吗?”
李水也看见了,“你买一包吧,喂完我们回家,起风有点冷了。”
蒋潭清买了大包的,红的绿的都有,不是绿叶红花的漂亮,非常俗气的颜色,李水也觉得很漂亮,像是过年小孩子放的摔炮,“这个要喂很久的。”李水接过来。
“没事,鱼也该过年了。”
李水找个木椅子坐下,椅子摸起来有些潮,衣服穿的厚坐下倒没感觉。蒋潭清站的离她远了些,点了根烟。
风把烟吹过来,味道飘到李水面前,李水往边上挪,有一丢没一丢地丢鱼食,鱼食落下去的声音很大,听得见咕嘟一声,池子里鱼不多,都游过来了,黑色的水面听得见鱼尾翻涌的声音。
孩子一群地跑过来看鱼,大一些的孩子拉住小孩子不准靠近水,“小心掉进去。”
李水把鱼食分给他们一起喂,小孩子手伸在她面前要,不够分。她看着蒋潭清,蒋潭清找卖鱼食的人又买了两包,丢给为首的大孩子,“你分一下吧。”
李水起身跟人走了,后面一群孩子谢谢他们,“谢谢叔叔阿姨。”为首的大孩子说了一句“百年好合”,剩下的孩子鹦鹉学舌跟着喊。
李水赶紧走,想甩掉身后的声音。蒋潭清被她拉着走,她不要善良得来的因果,觉得这是报应。
除了年夜饭的菜要双数之外,其他那些不见火用香点炮仗,糯米饭夫妻甜甜蜜蜜,除夕夜放灯放烟花是传递思念的习俗都是我编的,想增加一些过年的气氛。
李水问蒋潭清“你们警局怎么每年都只有牛奶糖?”我觉得这里有一种平凡的幸福,我还挺希望李水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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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