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墓园出来言思筝没有直接回家,坐在江边吹风成了她一个下午必做的事情,笔触沙沙作响,画纸上的一家三口牵着手的温馨画面,可人物脸上的表情她留置空白,不进行勾勒不继续绘画。
她将画册摊在长椅上,见年轻的伴侣洋溢幸福的脸,同和谐有爱意的一家三口擦肩而过,看即使行动不便坐在轮椅的老人相互扶持,好像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这个世界依旧有爱,有人相爱,有人付出爱,有人愿意爱,而她却像被隔绝开外。
就这样度过一个下午才回到家,言思筝回到房间她感觉空气都透着冷,就好像墓园里的那一份孤独被带会家里,她爬上床裹着两层被子,却依旧觉得寒气往骨头里钻,额头烫得有些发沉,意识像泡在水里的棉花忽沉忽浮。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敲在玻璃上的声音断断续续,混着床头柜上的钟表声,搅得人昏昏欲睡。
言思筝觉得嗓子好像有些堵,伸手去够桌上的水杯,胳膊却重得抬不起来,折腾了半天才侧躺着,她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就好像坏掉的排风口。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敲门声,断断续续直到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走廊的灯光漏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言思筝长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朝自己走来的人影重重叠叠,她也看不清楚。
直到这人蹲在自己床边,她才看清楚她的脸——是林清弦。
林清弦手里抱着个小小的蛋糕盒,塑料包装袋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看见自己半睁着她明显愣了一下,伸手碰了碰言思筝的额头,指尖的凉意让言思筝下意识想紧贴这带来缓解的手。
她拍了拍言思筝的背,把蛋糕盒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就往厨房跑。此刻被发烧折磨的睁不开眼的言思筝,听力似乎无限放大,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好像还听见水流声和抽屉里翻找东西的轻响。
没多久林清弦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过来,杯壁上贴着张便签,是她一笔一画写的字“喝温水,放了盐”。字写得有些歪却用力,纸角都被笔尖压出了小坑。
林清弦扶着言思筝的后背,把杯子递到她嘴边,温水滑过喉咙带着点咸意,稍微压下了嗓子里的灼痛感。
她把退烧药片放在言思筝手心,又重新递来温水,看着她吞下去才松了口气。然后林清弦拿了条湿毛巾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敷在言思筝额头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
言思筝闭着眼但能感觉到林清弦的指尖偶尔碰到自己的脸颊,凉丝丝的好像立秋第一缕风。
可能吃了药的缘故,言思筝越发觉得眼皮变重了,迷迷糊糊快睡着前,她好像听见林清弦在轻声哼歌。没有歌词只是断断续续的调子,有点跑音却很温柔。
言思筝知道她不会说话,这是她唯一能给的安慰。房间的灯被她关上了,只有床边的感应灯还亮着一点微光,映在她垂下来的发梢上。她就坐在言思筝床边的地板上,偶尔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或者把滑落的毛巾重新敷好,安静又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烧渐渐退了意识也清醒了些。言思筝睁开眼,看见林清弦靠在床边睡着了,头枕着自己的胳膊上呼吸很轻。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的发顶,为她镀上一层浅浅的银。
言思筝扭头不想吵醒她,发觉了床头柜上的蛋糕,蛋糕盒的logo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牌,甚至是因为淋上写雨水多问题,导致现在烘干后包装盒上还有突兀的水渍。
原来她进来是要给自己过生日吗?
言思筝此刻并未发觉有些事情变了,不一样了,有些东西不需要声音也能够感受到,并不一定需要语言,就这样默默守在自己身边,把对自己的关心,藏在一杯温水、一块蛋糕,和那个亮了一夜的感应灯。
感受到身边有轻轻的动静,言思筝转头,看见林清弦正揉着眼睛起身,睫毛上还沾着点没睡醒的湿意。
而林清弦看见言思筝醒了,先是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指尖碰上来的瞬间,言思筝明显感觉到面前人紧绷的肩膀松了松,随即眼里浮出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
言思筝就这样看的有些入迷,直到林清弦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言思筝这才迟迟回神,林清弦用手打着手语“要过生日吗?”
言思筝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闹钟,林清弦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时针早过了十二,分针指向五,距离言思筝的生日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
言思筝以为林清弦会就此作罢,她伸出手拿过闹钟,调试了一会重新递到言思筝面前“好了,这是我借用的一个小时,现在可以许愿。”
言思筝被林清弦这番操作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喉咙里突然发紧,她张了张嘴想告诉她没关系不一定要过生日,但话没说出口,却看见林清弦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打火机,“咔嗒”一声打着。
火苗窜起来的瞬间,林清弦抬头看言思筝,眼里满是期待,另一只手比划着“许愿”的动作——双手合十轻轻抬到胸口,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言思筝在烛火前坐着,双手合十时,看见林清弦就这样安安静静蹲在一旁,盯着跳动的火苗笑。蛋糕上的奶油早就不新鲜了,可烛火映在她眼里,忽然言思筝鼻尖发酸。
她许完愿一口气吹灭蜡烛,林清弦立刻拍手,虽然没有声音,可嘴角弯起的弧度,比任何欢呼都热闹。
林清弦从纸袋子里掏出个小盒子,推到言思筝面前。打开是条红绳编的手链,串着颗带字的银珠子,上面刻着个“安”字。
林清弦拉过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帮言思筝系上,指尖蹭过手腕时,带着点微凉的温度。系好后她还特地晃了晃她的手腕,看着手链在晨光里反光,林清弦笑得更开心了。
挂钟的指针还在走,可零点早已过去的生日,却因为林清弦手里的烛火、腕间的红绳,变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