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张同学。”
张可再愣了一会儿。就在他发愣的这短时间里,湖面上淡了的余晖彻底消失了。
这应该算是一个非常暖和的春天。
第二天,食堂门口的横幅被张可再收了起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整条横幅的。
过完生日,张可再把年有榆给的兼职信息按照性质作了分类,后来发现其实分来分去只有两种,一种是做家教,一种是服务行业。
家教的活儿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找,主要问题在于没有途径。年有榆说自己正在做,后面有好的生源可以介绍给他,这条路只得待定。
剩下的活都是拿时间作交换,发传单十块钱一小时,推销牙膏好一点,十二块一小时。晚上的兼职比卖牙膏又要好一些,有些商场里的店会开到十点十一点。要么就是酒吧。
就在张可再决定去酒吧试一试的时候,张可初打来电话了。
张可再对哥哥不是没有感情,两兄弟见面的时候也会有聊不完的话,但一旦分开,总觉得连问候也变成奇怪的事情。他也常想张可初现在在干嘛,但是从来没有一次真的问过。
“哥。”张可再喊他。
张可初说:“最近是不是很忙?一切都还好吗?”
张可再:“还好的。”
电话那边笑了笑,问:“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我问你还好吗你都会说还好?”
张可再:“也不是,你要问得具体点。问一切都还好吗的人预设的回答就是都还好。”
张可初笑笑:“那你生日过得好吗?”
张可再:“还好的。”说完自己就笑了。
兄弟两个都秉承没有事情就不联系的原则,隔着电话很快没有话说了。张可再有点闷:“有事吗?没有事的话我要去上课了。”
“上什么课?”张可初问。
张可再:“法医经典案例研究。”
张可初停了一会儿,说:“家里的事情你不要操心,还有生活费吗?我等下给你转一些,最近爸心情不好,避开着点。”
这话让张可再一下炸了毛,他大声问:“我还不够避着他吗?”
他正混在人群中朝二教走,正好走到二教和体育馆中间的桥上。桥面狭窄,人又多,几个人回头看他,想躲都没地方躲。
张可再发现自己激动了,佯装无事地埋下头。埋头之前的一眼,扫见了不远处的卞玉。
桥头上有三棵梨树,那梨树从来不修剪,自由畅快地,长得又高又大,最新的枝条都直溜溜地冲着天,花朵又密又大,比要结果的树热闹上一百倍。远看就像一树一树的雪。
所以不求结果的花反而是开得最好看的。
卞玉就站在最左边的那树雪下面。
电话里张可初并不介意他的发作,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没关系。妈说你这几天不怎么跟她联系了,你跟哥说老实话,是不是赌着气在学校忙兼职?”
张可再说:“还没有。”
“那就是有想法的意思?”哥哥说,说完没听到张可再回答,于是又道,“崽崽,你现在读书的时间是很有限的,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要为了生活奔波赚钱。现在不着急的。”
开满花的梨树和梨树下的卞玉已经很近了。张可再说:“哥我要去上课了。”挂断电话。
手机揣进兜里,正好走到卞玉面前。
张可再冲他“嗨”了一下,继续往教学楼走。卞玉跟了上来,跟他并肩走着,前后稍稍错开半步。
“我以为你在等人。”张可再说。
卞玉“嗯”了一下,应完也没有多的解释。直到坐进教室,张可再才猛地想到:他等的那个人难道是我?
眼见着天黑得越来越晚,开学最初几周,在教室坐不了一刻钟就会彻底天黑。现在快要八点了,张可再转头,还能看到最后一线天光。
四月份的某个周三,张可再晚饭吃得早,准备慢慢溜去教室,正巧碰到对面女生宿舍楼出来的年有榆。
他们从北区的湖边往南走,在第一座桥上遇到了卞玉。
张可再口比心快:“怎么老是在北区碰到你?”
问完觉得不对,年有榆却不觉得怎样,也很好奇地看着卞玉:“你好哇卞玉同学。”
卞玉冲她点了点头:“你好。”笑了笑:“来这边有事。”
“噢噢。”张可再嘴里应。
他当然知道“有事”的意思就是不想回答。然而年有榆的头脑有时候比他还要简单。她很直接地问:“什么事?”
张可再一阵无言,正想说点什么绕过去,就听卞玉说:“来参加一个读书会,在物理实验楼后面,走北区侧门近一点。”
难怪。
张可再因此怀疑起传闻的真实性来。年有榆却不给他思索的机会,肩膀猛地顶在他手臂上。
“喂!”
“嗷!”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年有榆惊讶道:“有那么疼吗?我根本没使劲儿!”问完笑嘻嘻地道歉:“不好意思啊,你太高了,我的骨头只能撞到你的肉。”
张可再龇牙咧嘴地搓一搓手臂。
卞玉歪了歪头,似乎在打量他。说:“张同学好像疼痛阈值很低。”
“你怎么知道?”张可再随口问。
卞玉没有回答。
年有榆指了指不远处的花树:“那是什么?”
不知不觉走到了七教附近。七教的墙面是深灰色,教学楼前面的草地上栽种着花树,正在盛开,花朵朝地面,仰头看才能看清面貌,像云。
张可再看了看,说:“重瓣晚樱。”
“这个呢?”年有榆又指。
张可再瞄了一眼:“西府海棠。”
“这个。”
“迎春啊。”
“那个。”
“紫叶李。”
不等年有榆再开口,张可再说:“搞错没有啊你年有榆,你学生态学的。”
年有榆说:“那又怎么了,又不是植物学。还不许我不认识了?”
她继续问,张可再继续答。三个人依次路过了红花檵木、泡桐树、蓝花楹和一排又一排的女贞。
走到二教楼下,年有榆忽然把头转向另一侧:“卞玉同学,都记住了吗?”
张可再搞不懂她的把戏,也去看卞玉。卞玉笑了,回答得很认真:“记住了,年有榆同学。”
远远地,有个人站在室外楼梯的顶端望着他们。年有榆看到了,冲学霸挥挥手臂,笑眯眯地在张可再肩上拍了一巴掌:“谢谢张老师的耐心教学!”说完大步上了楼梯。
因为年有榆提前跑走,两个人中间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来。卞玉说:“谢谢张同学,今天学到很多植物的名字。”
张可再摆摆手,呵呵笑两声:“都是很常见的东西啦。”
“但是我就不知道。”卞玉说。
张可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也不知道怎么接,笑了笑,说:“也不是……”
卞玉接口:“是我观察太少了。”
他们也顺着室外楼梯上去,正好上面有一对情侣牵着手下来。那楼梯不算窄,但这么一来就稍微有点挤了。
张可再习惯性地想往后让,卞玉也往后让,两个人因此轻轻撞了一下。卞玉伸手扶住他手臂,退到他后面一级台阶,等对面的人先下去。
错身而过之后,卞玉松开手,走到张可再旁边。因为有一个距离很近的瞬间,张可再闻到他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
张可再疑惑地看向卞玉,因为他的疑惑,卞玉也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怎么了吗?”
“没,”张可再说,“没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