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张可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最开始是他到休息区倒咖啡,一走过去,本来在窃窃私语的几个同事立马就停下了,然后是他从走廊经过,隔壁部门有个同事笑笑地看他,又很快转过去。最后是他跟卞玉在窗边讨论事情的时候,有两个同事一前一后转过来看他们,在张可再看过去的时候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哪怕是张可再平时再大条也察觉到不对了。
他问卞玉:“他们是在议论我吗?”
卞玉:“为什么要议论你?”
张可再皱眉,怎么感觉卞玉是在说他自作多情。他忍不住细看了卞玉一下,因为表情的原因,很像是在瞪他。
卞玉感受到了,疑惑地看回来。
就在他们视线交流的时候,张可再听见有人在笑,转头一看,看到了某个脸熟的同事和岑峤。
临下班的时候,张可再给岑峤发消息:“你们部门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岑峤打哈哈,话题飞扯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张可再直接问:“下午在走廊那边,你同事是在说我吗?”
过一会儿岑峤的回复来了:“下了班跟你讲张哥。”
企业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是卞玉在问他:“等下一起走吗?”
张可再对这种用企业微信问话的行为很无语,转念想起两个人的微信有七年没有动过,也许早就不能正常对话了。
他抬手揪了一把头发,把莫名其妙的想法赶走,回复:“我要等人,你先走吧。”
虽然住在隔壁,但其实张可再从来没有在上下班的时候碰到过卞玉,也不知道是谁的努力起了作用。
卞玉回复了一个“好的”。好像这是一桩公事一样。张可再莫名有点不爽。
捱到下班,人走得差不多了,岑峤露了半个头在门边。
“等你半天了。”张可再说。
岑峤磨蹭到旁边座位坐下,张可再说:“说吧。”
岑峤挠挠头,又用手指敲敲桌面,犹豫半天,说:“最近我们部门在传谣言。”
“什么谣言?”
岑峤突然挺直腰杆,说得很郑重:“他们说,卞哥喜欢你。”
张可再愣了,这几年也许是修炼出了一张有功力的脸,岑峤把他的面无表情理解错了,忙说:“你别生气张哥,大家都知道你有女朋友,都只是背地里这么传而已。你知道的嘛,工作很累很无聊就爱八卦,跟嗑CP一个道理,跟开玩笑一个性质。我发誓我没当真!”
“为什么这么传?”张可再问,“卞玉才刚来公司。”
岑峤说:“大林看到卞哥的钱包里有你的照片。”她说着就笑了:“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钱包。”
“什么照片?”张可再皱眉。
“我也是听大林说的,他说一眼就知道是你。我没见过的。”岑峤双手合十念念叨叨,“对不起大林我出卖大林了。”
张可再站了起来,语气很平和:“你跟他们讲不要瞎说了,卞玉知道了会很困扰的。”
岑峤抬头望着他,对于他的平淡反应很是惊讶,呆呆地点点头,早就忘记了张可再说过不认识卞玉的话。
在外面吃了个饭,回到家里天已经黑尽。
刚刚洗好澡,门被敲响了。张可再打开门,卞玉抱着先前带走的那床被子,站在门口,说:“被子洗好晾干了。”
张可再“嗯”一声,伸手要去接,卞玉却没有递的动作。
僵了两秒,张可再问:“还有事吗?”
卞玉喉结滚动,好像是有话要说,说出来的却是:“我帮你拿进去。”
张可再掀一下眉,往后退了一步。
卞玉进门从他旁边擦过,他闻到淡淡的酒气。
“喝酒了?”张可再问。问完当即后悔。
卞玉笑笑:“是。这种天气喝了酒好睡觉一点。”他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捧着,问:“放哪里?”
张可再朝沙发一指,卞玉躬身把被子轻轻放下,好像那是什么贵重物品。起身的时候他问:“要一起喝一杯吗?我那里有一瓶很好的果酒,不怎么甜。”
他看向张可再的表情平常,但是眼神却是毫不掩饰和的期待。张可再本来想拒绝,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我不想去你家,你拿过来吧。”
几分钟之后,卞玉提着一瓶果酒一瓶红酒过来了,张可再看他一眼,他并不心虚地也看过来。
张可再家里没有什么能下酒的东西,卞玉也不在意,两个人一人拿着一个玻璃杯,坐在一起,但是各自喝着闷酒。
卞玉坐在沙发上,张可再习惯性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边。
外面的秋雨又开始没完没了地下,老小区里植被茂盛,他们不说话,于是只有沙沙的雨打树叶声填满这个世界,好像永远不会有停下来的时刻。
头微微有些晕了,张可再说:“榆城的秋天好像不会有这么多雨呢。”
卞玉应:“这个声音好像以前学校里的桂花的声音。”
张可再侧过头看他,他说:“有一年我们一起在七教背后听过的。”
“是了,”张可再笑一笑,“当时你就说桂花落的时候像下雨的声音。”
等他说完这一句,卞玉伸长手把杯子放在小茶几上,人跟着坐到了地毯上。腿轻轻蹭到了张可再的膝盖。
张可再一动不动,卞玉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也放到一边。张可再手里空了,手肘还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保持着拿杯子的动作。
如此近的距离,足以让张可再感受到卞玉的呼吸。
“张可再。”卞玉半跪在他旁边,喊他的时候像是梦话,他说,“我好想你。”
这一句像小小的火苗,点燃了什么东西在张可再的体内炸开来,他的汗毛几乎都竖起来。
卞玉亲过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迎了上去。
唇齿之间的纠缠如论多深都觉得不够,他们为了更加靠近对方都跪直了身体,胸膛紧紧贴合,隔着衣服感受到对方的热度。卞玉的手牢牢扣在张可再的后脑勺上,不让他有机会离开自己哪怕一点点。张可再双臂环过他的脖颈。他听到他的呼吸很沉重,也听到自己的呼吸沉重。
纠缠之间,卞玉将他往后压在了沙发上。
张可再觉得自己等这个吻等了太多年,他的心因为长久的空洞已经过于贪婪,这种程度的占有无法真正让他感受到踏实,于是有情绪趁虚闯入。
在卞玉愈发强势的亲吻中,张可再睁开眼睛,在他舌尖上咬了一口。
卞玉吃痛,却不肯退让,张可再更加用力地在他唇角也咬了一下,几乎没留余力。卞玉尝到了血腥味,终于清醒似的,离开了张可再的唇。
两个人在咫尺之间对视,张可再问:“你又要诱惑完我然后一个人走吗?”
卞玉的呼吸顿了一下,张可再从他眼睛里看到受伤的神色,但是只有一瞬间,愧疚和心疼迅速掩盖了那点错愕。
他一只手放在张可再脸颊上,轻轻地,像捧着什么易碎的器物。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他说:“对不起,我不会再走了。”
张可再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平静地说:“卞玉,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恨你,越知道你没有选择越恨你。我也恨我自己。”
卞玉捧着他脸的手也颤抖起来。张可再说:“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