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127广场的路上,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冬天的夜市本来就不如夏天热闹,更何况还是大白天,两个人走遍了整个夜市,还去电影院找过,一无所获。
面对这种情况,两个人都害怕没事可做似的,立马打车去了宣宣的学校,找遍了所有他们所能知道的,宣宣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眼看着天色慢慢晚了,从学校附近的画室出来,他们终于找无可找。
张可再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觉得有点冤枉,可是他也完全能理解宣姨说的话。一来二去的,心里难免有点发堵。
他转头看卞玉,卞玉只是安抚地看回来,也没有更多话可以讲。
通往商场二楼的露天扶梯静止着,他们在扶梯顶端坐下。
“怎么办?可以报警吗?”张可再问。
话音刚落,卞玉的手机响了。
电话那头是卞玉的母亲,只听卞玉唔唔地应了几声,说:“妈我还有点事。”停顿片刻:“不会迟的。”
等他收起手机,张可再说:“你去吧。”卞玉摇摇头。
然后卞玉的手机第二次响起来。张可再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里一震。是宣宣。
卞玉的脸色也有点紧张,他点了接听,张可再立马凑过去点了外放。
动作比想法要快,张可再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卞玉看他一眼,把手机往前一点,支在两个人中间。
“老师,我回家了……”
他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挂完电话又是沉默,张可再站起身:“你还有事吧?”
卞玉没有回答,他于是起身要走,脚刚一动,手腕却被人抓住了。张可再回头,心觉有点莫名其妙。看到他的表情,卞玉松开手。
“那个……”卞玉说。
张可再预感到点什么,心里有些紧张,卞玉却好一会儿没有开口。
“怎么?”他按住心绪问。
很奇怪,他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停留在卞玉的嘴唇上,注意力于是被卞玉嘴唇的开阖拽住了,几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我们还是朋友吗?”
张可再慢半拍地听明白了卞玉说的话。他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笑了笑,回答:“为什么不是?”
回学校去的途中,他们如同往常那样说着话,就好像中间那些似是而非都不存在。
走到南北分界线上,脚步不约而同就慢下来,卞玉邀请张可再:“这学期我们还是有读书会,阿姨说了好几次了,一起去吗?”
“啊……”张可再愣愣的,“好。”
寝室里只有白晓岸,张可再心里松了一瞬。
白晓岸在书桌前面回头看他:“可再,怎么了?”
听到这一句,张可再才发现自己累到快要绷不住,他长出一口气,简单答:“上家教的小孩离家出走了。”
“找到了吗?”
张可再点点头,白晓岸理解地说:“赶紧休息吧。”
快速洗漱完躺上床,张可再想起一整天什么都没吃,正好手机震动,是卞玉的消息:“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张可再回了一个:“嗯。”
回完消息,他转身把被子掖到下巴,手机关静音,塞上耳机,点开了“故事的第二次”。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混沌中听到门响了几次,室友们的脚步声、洗漱声、讲话声都隐隐约约的,期间又听到有人敲门。过了一会儿,有人摇了摇他的胳膊。
张可再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白晓岸站在梯子上,小声跟他说:“卞玉给你带了吃的。”
“嗯?”张可再坐起来。
白晓岸说:“他刚走。”
张可再立马掀开被子,白晓岸了然地消失在他床边。张可再两步下了梯子,匆匆瞄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打开门就朝外跑。
站在楼梯口往下看,楼梯中间的螺旋却很安静。想必是夜太深了,都没有学生走动。
张可再在楼梯口边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回寝室,保温层包裹着的馄炖还是热的。
他打开手机,看到卞玉的消息:
“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吗?”
“给你带了吃的,下来拿一下?”
消息与消息之间间隔差不多半小时,最后一条是:“吃了缓缓再睡吧。晚安。”
张可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但是他想到,卞玉做这些是因为卞玉好,并不是因为卞玉对他好。
他在对话框里写“谢谢”,又觉得有点轻飘飘,加上一句:“劳烦你还跑一趟。下次换我。”
对面隔了半天回复:“好。”
张可再其实没有那么想去读书会,但是上次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卞玉,再不想去也只能硬着头皮。
周六下午,张可再在北区的桥面上等到卞玉。他不住朝卞玉背后看,卞玉于是也回头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江博呢?”张可再问,“他先去了?”
卞玉隔一会儿才回答:“他今天有事。”
张可再瞬间不自在起来,不自觉地“啊”了一下。卞玉说:“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啊?
“是啊,”张可再有口无心,“不是一起上过选修吗?”
卞玉笑:“一起上选修就会变熟啊?”
这话有点不对,张可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琢磨着自己究竟该说什么,话还没有想好,已经到了钟老师家。结果只是不了了之。
遇到卞玉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人也变得犹疑起来。
读书会的人比起上次又多了好些新面孔。卞玉也有点诧异,一问才知道是有位姐姐要受洗,她的朋友们也来观礼。
那点子熟悉感一下子没了,进门之后,张可再不自觉地朝卞玉背后躲,卞玉自然而然地半挡在他身前。
一小圈人站在门厅那里聊天,有位同学伸手要来拿卞玉旁边餐桌上的东西,卞玉让了一下。张可再以为他要走,忙也跟着动了一下。
距离于是被拉近,急迫又微妙。张可再的前肩正好抵在卞玉的肩胛骨上。
在人群之中,两个人保持着轻靠彼此的姿态,张可再感到一阵心安,对陌生人的不适都散了些。
卞玉从一开始就明白他的无措,半途找到机会退出谈话圈子,带张可再到生活阳台上去择菜。
“会不舒服吗?”卞玉问。
张可再想了一下,坦诚道:“有一点。太多生人了,更可怕的是半生不熟的。”
卞玉看了一眼客厅,小声说:“那我们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