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人带了一只球拍,拿出来才发现样式很相似。张可再拿了羽毛球拍颠球,说:“你赌徒吗?”
卞玉笑:“要不然太没意思了。”
张可再说:“我不喜欢万事都要争个输赢。”
卞玉口气很轻松:“我们这个年纪不是人人都想要拿第一吗?”
“我不想。”张可再没有看他。
卞玉就不说话了。气氛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他丢掉刚才的话头,说:“来吧。等下我能试试你的拍子吗?”
后知后觉地,张可再发现自己刚才表现得很生硬,说:“可以啊。”
地下车库场地确实很好,没有风没有人的,只是不能打高球。每次球撞上天顶都急转直下,跑去接球的次数多了,两个人都觉得挺有趣,打着打着目的只剩下一个,不能让球落地。
玩了一会儿,张可再说:“这样吧,谁的球撞顶的次数越多,谁就算输了。”
卞玉看着他,眼神认真。
张可再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输了的人帮赢了的人做一件事。怎么样?”
他很怕卞玉拒绝,也很怕卞玉提到刚才。但是卞玉只是笑着点头,一边发球,一边说:“那你赢定了,我不怎么打羽毛球的。”
张可再掂了一下拍子,杀了一个球,说:“不怎么打羽毛球还买这么好的拍子?”
卞玉笑起来。抬头瞄准他打过来的球。
打球的时间过得飞快,想起来去看看手机的时候,已经过了吃晚饭的点。
两个人互相记着对方撞球的次数,卞玉说:“你先说。”
张可再也说:“你先说。”
卞玉收了球拍,弯腰去捡起地上打废的球。他捡球的姿态很悠闲,两根手指夹住一根羽毛朝上抛,又接住:“三十八次。我的呢?”
张可再看着他动作,有点怨念地说:“三十七次。”
卞玉侧头看他,有点惊讶:“咦?”
“说吧,让我做什么?”张可再干脆道,“别学赵敏就行。”
卞玉:“帮我写课程论文。”
张可再:“……换一个。”
收拾好东西朝外走,张可再又催促:“快点。做什么?”
卞玉问:“杀人放火行吗?”
张可再瞪他一眼,卞玉笑得不行:“我后面有一个竞赛要参加,需要一些你的建议,每周抽一个晚上帮我看题。”
说完收了笑意,诚恳地看着他:“行吗?”
“这个……”张可再犹疑了,但是看到卞玉是认真的,又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太行吧,你是专业的。”
“数学竞赛追求的就是用特殊方法解决特殊问题,我不需要常规的数学思维,我很需要一些不专业的聪明人来帮忙。”
“你觉得我聪明?”
“你是很聪明啊。”
出了地下车库,天已经快黑了,风还是那么大。远处树冠在风中摇摇晃晃,风从左边吹到右边。暮色被掀起波浪。
张可再说:“你不觉得找年有榆更适合一点吗?”
卞玉没有应。
愿赌就得服输,这是张可再不喜欢竞赛,也不喜欢输赢的原因。他硬着头皮说:“好吧,哪一天?”
两个人核对了一下课表,发现只有周四晚上凑得上。没有人提出要占用周日下午的时间。
于是从第二个周四开始,张可再开始跟卞玉一起上自习了。
他们去的不是图书馆,而是七教。七教是数学学院的主教学楼,也是考研自习室所在地,教室很多,永远灯光通明。
说是帮忙,但张可再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在他的认知里,建模比赛才是需要团队参与的,数学竞赛是一个人的事情。因此坐在卞玉对面时,他生出了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卞玉倒是一点不觉得有异,递给他一本题册,说:“帮我看看题,有不一样思路的就告诉我。”
张可再接过来一翻,上面都是些常规数学题。
他有点怀疑,看向卞玉,卞玉轻声说:“我干活啦。”
题册看到第三页,确实是发现了不一样的解题思路。
张可再觉得自己也许还算是有点用处,想跟卞玉说一下,一抬头,发现卞玉正无比专注地在做计算。
从他的视线角度,只能看到卞玉的上半张脸,桃花眼没有完全露出来,显得他眉眼十分俊朗。
卞玉这么认真的样子,只在军训那会儿见过一次。那时候他在弹钢琴。
张可再想了想,抽出一支蓝色的笔,又扯了干净的草稿纸,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写下来,夹进了那一页。
这个周日,他们还是在烂尾楼的地下停车场打羽毛球,这一回张可再撞球的次数没有卞玉多。
卞玉问他:“想让我做什么?”
张可再思索了半天,说:“可是我没有想让人帮忙做的事。”
卞玉笑:“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学赵敏?怎么,你自己要存着吗?”
想想又补充:“你可以问我问题。”
听到这句话,张可再忽然有点心悸,他很想问问卞玉,他们是不是朋友。或者问问他,为什么每周日都跟自己一起玩儿。
但是这话一旦问出去,事情会变得很奇怪,怕是就没有收回的余地。张可再有时迟钝,但并不傻。
他于是玩笑道:“变成真心话大冒险了,好没意思。最不喜欢这个游戏了。”
卞玉想了想:“也是,不适合我们俩玩。”
思索许久,张可再想到宣宣,最近几周给她上课,总觉得她太过压抑。他说:“我想好了,我们想办法带宣宣出去玩一次吧?”
卞玉立马懂了他的意思,应:“好。”
正好临近国庆假期,家教课停了一周。两个人约好了,国庆之后的第一周就带宣宣出去。
当然,前提还是要得到宣姨和宣宣本人的同意。
他们问起彼此的假期打算,张可再说:“应该不回家。你呢?”
“我也不回。”卞玉答,“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张可再有点疑惑:“你们家就在本地吧?这么长的假期都不回?”
卞玉很自然:“回去也就是待在家里,没什么意思。平时也会回家的,不用赶着假期。”
张可再听了这话就玩笑:“你是不是没有朋友?不用跟朋友出去玩的吗?”
卞玉笑了:“是啊没朋友。就你愿意跟我玩了。”
张可再绝不信这个话,卞玉很会打篮球,就凭这一点,这人肯定不仅受女生欢迎,在男生群体里面一定也是的。
只是认识也挺久了,除了意外碰上的江博,张可再并不认识卞玉身边的任何人。
国庆节来临,年有榆也没有回家,放假第一天就约了张可再去吃饭。当然为了省事,是在食堂吃的。
吃完饭出来,一边聊一边逛,走不远就到了北区篮球场。隔着铁丝网,能看到里面围了好些人,应该是有人在打比赛。
年有榆心血来潮:“去看看?”
张可再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点点头。
两个人绕进球场,走到最热闹的地方,正好看到有个人起跳,投了个篮。那球连框都没碰一下,直直落入网兜。三分的空心球。
场边爆发出一阵欢呼。
年有榆大声尖叫起来:“卞玉!卞玉!卞玉!好牛!”
刚刚进了球的卞玉转头,看到他们,爽朗一笑。
他额前碎发略有点长了,被汗打湿之后快要盖到睫毛上端。随手往后一捋,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
跑了几步,同队有人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压得他一个踉跄。视线于是从张可再和年有榆这边移开。
比赛已经结束了,卞玉站在篮筐下,人很多,年有榆想过去打个招呼,张可再说:“算了吧,你不嫌懒得挤吗?”
“也是。”年有榆说。又叹:“卞玉也太厉害了!”
张可再“嗯”了一声。
顺着林荫路走了一截,年有榆在旁边叨叨,说这学期的课程怎么怎么样,张可再听着,时不时应几句。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年有榆突然问。
张可再说:“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