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学校的樱桃树结了酸涩的果,天气渐渐热起来,转眼就是夏天。
快要放暑假了,张可初来问张可再的安排,张可再表示军训完再说。
跟张可初打完电话没多久,他收到了妈妈给的生活费,比上个月的要多上一半,应该是给他军训期间用的意思。
张可再为此闷闷不乐,但没有人可说,也无从说起。
期末考试横在眼前,其他课程都还好,张可再独独担心高数。快班压力大,高数又是专业核心课程,还要再上一年。他已经很想给谁打个报告,好申请到普通班去。
也就是在复习高数的时候,张可再忽然发现,他最开始用的题册还在卞玉那里。
他没有卞玉的联系方式。
这已经是第十八周的周二,周三晚上是最后一次见到卞玉的机会,当天他们要交法医案例的课程作业。
上周老师已经通知过交作业的方式,在平时上课的时间段,还是二教那间阶梯教室,大家去交了作业就可以走。
张可再去得很早,跟平时上课差不多。教室里没有人,他在外面的走廊上碰到老师。
打了招呼,老师说:“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啊?我每天都是一个人啊。”张可再说。
老师笑:“你跟你朋友不是每天都坐一起吗?”
张可再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朋友,就是认识。偶尔才顺便坐一块儿的。”
铃声响了过后,陆续有同学来交作业。张可再坐在教室最后排靠窗的角落,手撑下巴看大家。
年有榆赶着上课时间来的,交了作业在张可再旁边坐了一会儿,后来嫌教室太吵,影响她复习,拽着书包跑了。
到了八点半,渐渐没人来了。
临近下课时间点,老师在上面数作业,抬头看到张可再:“同学,你作业交了没?是不是就差你的了?”
“啊?”张可再懵了。他虽然有时候会转头看窗外,然而只要有人进教室,他都是注意到了的。
而且卞玉也不可能来了但一个招呼都不打。
他走上讲台:“真的就剩我了?”
老师把名单给他看,好几页名单草草翻过,确确实实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后面没打勾。
他说:“老师,能帮我找找卞玉吗?”
“哪个卞?”老师问。
张可再目光落在纸面上,说:“和氏璧的那个卞……不是,卞和的那个卞。”
老师笑了笑,说:“班上好像没有姓这个的同学。”
张可再:“咱们课上有一百多个人,您不可能每个名字都记得啊?”
老师笑了:“我老公就姓卞,如果有同姓的话我应该会有印象。”她说着埋头去翻名单,翻完之后说:“没有的。”
张可再还是不信,说:“对不起老师,您能把名单借给我看看吗?”
老师把名单递给他,他从头开始找起,找到最末一位。一百五十人份的名单,确实没有一个叫卞玉的。
他把名单还给老师:“谢谢老师,可能他是来旁听的。”
老师对旁听习以为常,只是笑笑。
出了教室之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南区,回过神已经在二十二栋楼下。张可再站在自行车棚下面,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找卞玉。
上次本来就有些不愉快。
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他怨念地自言自语:“高数题本啊我的高数题本啊。”最后叹了口气,准备回宿舍。
转身走了没两步,迎面走来一个人,一直在看他。张可再觉得那人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笑了笑,管他认识不认识,笑了总是没错的。笑完不等对方反应,继续走。
即将擦身而过,那人说:“好巧啊。”
张可再还是礼貌地微笑,对方又问:“来找卞玉吗?”
一听到这句,张可再忽然就想起来了。这是卞玉的室友。而且正好是上次帮他带路的那位。
张可再忙说:“啊,不是的同学。就路过。”
说完出了那园区,心道自己真是蠢,撒谎都撒不像,路过还能路到人家园区里面去吗?
顺着生活区外侧的马路回北区,经过篮球场,张可再转头,发现卞玉就在离自己最近的球场上。只不过背对着马路。
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高数本子。
卞玉没有选周三的课但是来上了一学期,张可再心里又开始打鼓。他不想再跟卞玉打照面,生怕招惹不该的是非。
可惜人就是越不想怎样越是要怎样。他自顾自地走路,对面滑滑板的同学多半是新手,咿咿哇哇地喊着,直直冲张可再撞了过来。
张可再往下扑的时候发现对方还是个半大少年,他害怕压在别人身上,手往旁边一撑,猛地就朝地上按了过去。
两个人摔作一团。
动静太大了,篮球场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张可再很是纠结,究竟应该马上爬起来跑路,还是该装作摔得厉害,没有发现围观的都有谁。
然后他发现没事人一样爬起来有点难度。
那小少年倒是还皮实的样子,已经翻身坐起来,说了个对不起。
张可再说没事没事。少年看他半天不起来,慌了,伸手想拉他不知道从哪里拉,一个劲儿地大声跟他道歉。
没等对方道完歉,有个人来拉他了:“张可再?”
这是张可再第一次听到卞玉叫他名字。
这头铁定是没办法继续埋了,他抬头,装出惊讶的样子:“卞玉同学?”
卞玉伸手来拉他,张可再立马想自己爬起来。一使劲儿……一使劲儿发现自己使不上劲儿。
卞玉说:“别乱动。”
他弯了腰,双臂从张可再腋下伸过去。这是个面对面的姿势,其实不是很好用力。
张可再觉得这么着不行,但是卞玉已经在用力,他于是偏过头,错开跟卞玉的视线或者呼吸交流,自己暗暗用了很大力气,借势站起身。
卞玉松开一只手。
起来才发现膝盖疼得厉害,手也火辣辣的。
少年紧张地问:“去医院吗?去医院吗?骨头有问题吗?哥哥你会不会腿断了?”
“没有没有,没那么严重!”张可再说。
他想往前走,脚疼得厉害,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卞玉一眼。卞玉把他手臂拉起,绕在自己肩上,一手环住了他的腰。
张可再条件反射地就想弹开,卞玉先一秒发现了他的意图,放在他腰间的手一紧。
没能弹开。张可再心里靠了一声。
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张可再不想要这样的“缘分”,简直像电视剧里的笨主角,成天等着另一个人来搭救。
看到旁边小少年的慌张,他又妥协了,决定还是被卞玉架着比较好。
走了两步,张可再碎碎念:“好了好了没有问题……”
卞玉打断他:“你确定吗?”
笑眼会骗人,这个人果然好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