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人 第2章 诺伊斯

被黑心医院着重照顾的一头如墨似瀑的黑发如海藻般松垂覆肩，即便沉在昏暗中也仍漾着温润的柔光，抬手时若有若无的发丝轻拂，更添几分慵懒；眼眸并非传统的纯黑，而是晕着浅金调的琥珀色，似浸了蜜般澄澈透亮，神色流转间，眼尾又含着几分含蓄的邪性。

这分明就是埃莉诺自己的模样，丝毫不差。

没有特殊畸形，没有多余的器官，没有繁复的色彩，有着人偶般长相的仿生人从外形看不出有什么特殊。

她诧异地挑了挑眉，略微有些遗憾。

随后，埃莉诺开始翻看医院后台记录。

她的主治医师名叫加里，他为她写的日常规划表里面——毕竟是最大的公立医院，即便只是星球生产总值GPP（Gross Planetary Product）在排名两千号开外的低级星球，顶级病房的服务依旧细节到让埃莉诺大开眼界。

昨天下午是她醒来的第一天，医院为她请来了42位来自不同星系的语言老师，为她尝试找到自己的母语，未果；睡前又为她找来了一位心理医生夜聊，似乎认为她是因为有某方面的心理创伤问题，才暂时忘记了通用语和一些基本常识——

“埃莉诺小姐，下午好。”

埃莉诺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晚的那位心理医生又来了。

走廊的监控里，年轻的红发医生在门外轻叩两下，安静等待了数十秒，直到得到回应后才开门走进来。

病房门上的面部识别系统更早几秒为埃莉诺扫描到来人的面部特征，和她记忆中的人物匹配到：“我是——诺伊斯——我要进来了。”

有着艳丽长相的红发青年脚步清浅地走进来，随即静立在她的病床前，指尖勾住崭新医师服的衣襟，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利落，宽大的白大褂顺着他腕间线条滑落，露出内里紧身的黑色私服——那是件半透的丝质面料，在病房的柔光里泛着细腻的哑光，贴在青年流畅的身体线条上，黑色衣料与他腕间若有若无的冷白肤色相衬。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衣摆向上微缩，露出一小截腰线，腰侧以上部位的肌肉线条被面料勾勒得若隐若现。

“……”

嗯，没错，这位就是她的心理医生。

埃莉诺心情平静地闭了闭眼。

如果可以，她希望等以后去了高等星时，那里医院不用这么小家子气地将医疗区和窑./子放在一个区域盈利。

德尔塔星域里面几乎没有黑发的家族，红发诺伊斯费了些手段才得到近身这位最近在整个希尔星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来自阿尔法星域的A等纯血贵族小姐——

包括但不限于，动用家族关系联系了只在他大学时期来上过两次半公开课的名誉校友兼博士导师加里·安道尔·普斯特莱。

【你想要近距离靠近观察一下我在希尔星的病人？哦，可以。但请记住你血淋淋的成绩单，罗伯特，只是观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为你处理医疗事故，你的家族百年内也拿不出合适的砝码来请我出面了。】

好不容易回忆起自己似乎好像应该有这么一个病人的加里在留言栏里这样回复。

诺伊斯·罗伯特：【当然。非常感谢您，加里老师。】

【不要喊我老师。】

【……好的，加里先生。】

【［自动回复］：。】

【［转账］：********】【提示：你还不是对方的好友，临时对话不可转账。】

……

来自高等星的主治医师的推荐信显然很有含金量，即便加里医生本人从未踏足希尔星，他的信件刚传输到舍利亚奇医院院长的账号，不足50秒就被阅读完毕，一小时内，年仅34岁的主任医生诺伊斯就见到了埃莉诺。

埃莉诺在心里默默点评：“又是一个好命的蠢货。”

诺伊斯·罗伯特来自德尔塔星域的中等星球外交家族，他的家族里最出色的后代目前在德尔塔星域议会长之一的加里·安道尔的第二公关团队里担任职位，也是这位出色的罗伯特为自己的医学生堂弟诺伊斯抢到了一个加里的示范课座位。

希尔星终年严寒，而埃莉诺病房内的恒温系统24小时不间断运转，诺伊斯为了不在进入房间的瞬间被暖流模糊视线、进而影响贵族小姐对自己的印象，每次出入都戴了特质镜片。

“埃莉诺小姐，”

诺伊斯的长相确实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如果他不总是那样搔首弄姿，埃莉诺还是很愿意让他来陪自己说说话的。

个人喜好问题，她对这样主动又无法为她带来足够好处的异性不是很感兴趣。

“今天的气温上升了一些，窗外的树叶几乎完全解冻——这有让你心情变好一些吗？”

在第一次见面时还费力地用唇语资料翻译出这位医师在说什么废话，之后埃莉诺就完全放弃了和他交流，目前她也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比划着新学的通用手语。

诺伊斯·罗伯特今天想要向她求婚。

——这是埃莉诺今早在他的光脑里检索到的信息。

诺伊斯的求婚合同和她的个人信息，在昨天半夜就打包传送到了罗伯特家族本家所在的中等星，奥特维思星。

老罗伯特得知消息后快速审核了内容，要求诺伊斯尽快将她带回家族驻地，后续用她的基因序列作为高等星的入场券，为罗伯特家族打通移居高等星球的快速通道，再让她那所谓“远在阿尔法星系贝斯特高等星的家族”补上相应的资源作为嫁妆。

当然，老罗伯特现在比谁都希望她家族死得只剩她一人。

诺伊斯在她的信息资料后面写了约两万字对她的来历猜测。

“……埃莉诺小姐举止就像我在塔伦尔学院遇到的高等星贵族小姐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询问了一些在高等星工作和服役的朋友，他们说，阿尔法星域的首都星，贝斯特星，过去一个月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这只是他们所看到的。”

诺伊斯的脑回路十分超前：“我的朋友也只是中等星出身，他们看不到的太多。真正的高等星贵族怎么会把丑闻暴露在我们眼前？”

本来半信半疑的老罗伯特：……太他.妈有道理了！

他们幻想中的埃莉诺：隔壁阿尔法星域首都星某大家族——甚至是某个议会长所在家族——养在家族驻地里面的大小姐，无意走失后，家族为了蒙蔽这个丑闻，直到目前都没有透露任何风声，但至今仍然在四处搜寻这位矜贵的直系血脉。

什么？你说她早就被家族抛弃了？

老罗伯特和诺伊斯不信！

如上等黑珍珠一般的发色，如百年蜜蜡般的瞳色，这样的高等血脉，即便养废了也是最好的联姻工具。

头发天生黑红挑染的老罗伯特敢用自己的姓氏发誓，他年轻时跟着某位前议会长进入高等星时，也没有见过这样外貌出色的纯血贵族。

更别说这位贵族小姐没有被冻结的未实名星网账户里面，那一串让高等星的老钱看了都咂舌的余额——那些数字甚至每一天都在增加位数，很显然有一个老牌贵族家族在背后默默为这位不知所踪的娇小姐提供物质支持。

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上位者尤其。

埃莉诺平静地张嘴吃下诺伊斯一边叽里呱啦介绍着来历，一边用银制汤匙喂到她嘴边的陌生水果，仔细品尝后吝啬地、傲慢地、面无表情地赏赐了一个点头——微笑都多余，一想到这个蠢货想吃她绝户，埃莉诺拳头已经开始硬了。

从来都只有她吃别人绝户，这真是有够让人不爽的。

但这一点来自A等的肯定已经让诺伊斯激动地呼吸加快，差点连特质镜片都挡不住他那被特质镜片小心遮住的诡异复眼：“埃莉诺小姐，加里老师说……！抱歉。”他反应过来后快快道歉，用纸笔写下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

为了获取一些必要信息，埃莉诺昨天告诉过他，自己已经可以理解书面形式的通用语，诺伊斯对此接受良好——高等星的大人们学东西就是很快啊，加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三年修完十年份学分，28岁做了德尔塔星域的七大议会长之三席，每周匿名在医疗论坛随机接手6个疑难杂症，休息时间还能动两个大型手术来放松一下。

想到这里，诺伊斯情绪有些高昂：“埃莉诺小姐！请看！”

埃莉诺低头看去：“……”

导了个哨子的！你一个中等星出生的B等公民用什么高等星花体！还是一晚上速学 自创版！

收起笔墨的诺伊斯眼里满是自信和期待。

皱着眉头半蒙半猜看完诺伊斯的书写内容的埃莉诺再一次：“……”

虽然很想早点知道高等星的信息，但这进展是否有些太快了？

诺伊斯为了能够快点将她迎回家族驻地，希望她的主治医师加里·安道尔出具她的健康证明，并且走一些大家都懂的捷径，为她办理一个和血统匹配的通行证。

今天晚上就要加里抽空和她打一个视频通话，根据她的，嗯，精神状况出具出院证明。

真是一个超级好用的人脉啊……埃莉诺盯着【加里】二字有些失语。

她就是上周那个幸运的、被匿名高强度冲浪的加里议会长选中的六个疑难杂症之一，也是加里目前最后悔接手的病人——病例单原话。

毕竟没有一个医生会拒绝一个“A级高等血脉”“贝斯特人种”“因不明原因昏迷不醒”“身上无二次改造痕迹”“血检无遗传病”的病人。

埃莉诺的病历单刚出现在德尔塔星域医疗论坛内网就浏览量10000000w ，许多德尔塔星域公民闻讯前来围观这位阿尔塔星系的高等病人。

【贝斯特星人？隔壁星域那个首都星贝斯特？真的假的？她的照片呢？】

【假的吧……IP显示是个低等星，怎么可能？】

【舍利亚奇，公立医院的体检结果可做不了假。】

【emmm……应该是有什么没检查出来的残疾吧，不然不会流落在外，连个贵族标配的家族医生团队都没有，还去这种平民医院。】

【姓氏呢？阿尔法人有两个姓氏吧？她怎么只写了名字？好假。】

【为了博流量出昏招？当心隔壁那帮精神病！】

【乐，你也就敢在域内网这么叫。】

【跑什么题——我们这边的低等星没人治得了她吧？估计验血时抽的血也只够蚊子吃个半饱。出了事他们别说备用血包，连高浓度生血素都拿不出吧？】

【附近的中高等星怎么不派人接手……嗯？她的入关申请还在审核中？怎么回事？她家族的政敌/竞争对手在故意刁难她？总不可能她是个黑户吧。】

真黑户埃莉诺：……他导的，阶级限制这么大，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高等星公民权限卡和入关证明模板。

在医院给她送来的光脑上，她至今还是游客登录状态。

这个病历出现不到十分钟就被数百位医学大拿提交接手申请，加里也是其中之一，在后台各项优先级筛选判定下，这个特殊的病人毫无争议地落在了他手上，但在看完被锁定的那部分体检单后，加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一群卑劣又低贱的蝼蚁。”

舍利亚奇医院在他接手病人的下一秒，将议会长大人的上半身3D照片挂到了医院官网首页，配文【本院荣誉医疗顾问】。

而加里无论怎么看，都敢直说，这位埃莉诺小姐充其量有一点脑震荡和贫血，属于一眼能够确认能够健康到寿终正寝，甚至把他给送走的程度。

舍利亚奇医院很明显只是想要在邻近的中高等星反应过来前，留住这位愿意为自己的“严重病情”花钱的冤大头，同时找一个在这位高等外星域贵族小姐哪天在医院喝水把自己呛死、平地摔把自己摔成傻子的后果担责人。

无辜躺枪的年轻议会长就这么被抓了壮丁。

于是，以刻薄闻名三大星域的某议会长开出了他从医12年以来最贵、最浮夸的一张医药单，并在最后破天荒地加了一句评语：“衷心地祝愿您能够在低等星拥有最好医疗设施的酒店里度过完美又愚蠢的一生。——您万分后悔的主治医生献上。”

甚至吝啬到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健康得像头牛的埃莉诺：“……”

没得绝症真是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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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诺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