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茉莉 第16章 银菲士

“谢谢你的飞行器教学，作为交换，我给你调了一杯‘女飞行员’。”

元茉莉走到正跪在地上扎帐篷的Amy身边，将紫色酒杯递给她。

Amy回头看了她一眼，把螺丝拧好后，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脱下手套，接过鸡尾酒：“你猜今晚为什么要在这里扎营？”

元茉莉摇了摇头。

Amy神秘的一笑：“等会儿这里有室女座流星雨。”

元茉莉眨了眨眼睛，有些受宠若惊：“你是临时起意带我们来这里的？是不是太客气了？”

Amy翻了个柔和的白眼：“怎么可能？”

她笑着喝了一口酒：“我上周就计划好了要跟Ray在外面看流星雨，都怪皇家赌场那帮人临时起意约晚宴，才带了些兄弟过去。”

说到‘兄弟’，Amy的声音稍微低沉了些：“本来跟他们说好，结束了大家兵分两路，他们去玩他们的。”

“现在，也只是按照预定计划而已，唯一的区别，就是带了你们两个电灯泡吧。”

元茉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好像突然安慰也不对，抱歉也不对。

多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人失去精准描述的锚点。

但很显然，比元茉莉成熟得多的Amy，不需要她的安慰，Amy将女飞行员饮尽，对元茉莉淡淡一笑：“也许，把这里经历的一切只当做是一场游戏，会好受很多。”

元茉莉愣了一下：“所以不需要悲伤？”

Amy点点头：“或者，应该庆幸是游戏。这样只会有遗憾，但不会太过痛苦。”

“那……Ray呢？”元茉莉很是好奇，“如果这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游戏，那你为什么会喜欢Ray？”

Amy沉默了一瞬。

她转身看向天空，在沙画星空下形成一条巨大的倒影，显得非常孤独：“他是我在这里的锚点。”

“我常常害怕这是在做梦，拥有双腿的自己，翱翔于星空的自己，仿佛无所不能的自己，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Ray，他的出现让我知道这不是在做梦。”Amy转过身子，眼中带上了几分温柔，“因为我不可能梦出这样一个男人，而他刚好也爱我。”

元茉莉欲言又止。

但Amy很快看破她心中所想：“就算是系统设置好的奖励……他也是为我设计的。”

“我这个人的心很小，我想要双腿，游戏了给我双腿；我想要自由，游戏给了我自由；我想要爱人，游戏给了我爱人。那么便够了，所有其他的难过和悲伤，对我来讲，都可以尽量忽视。其他不重要的人或者事，我都可以选择闭上眼睛不去在乎。”

Amy从地上掬起了一捧沙，在白天应该是金灿灿的沙粒，此刻于沙画夜空下呈现出深蓝的颜色，宛如沙漏中的彩沙。

美丽而又易于流逝。

“这是我拒绝001的理由，我不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那些对我来讲并不重要的事情上，我想要享受双腿的快乐，享受自由的快乐，享受爱情的快乐。”

沙子从Amy的手里缓缓垂落。

“你呢，Molly小姐，你的锚点是什么？”

元茉莉呆住了，她不知道。

她好像没有锚点。

Amy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猜为什么玩家们宁愿‘死亡’也不会选择离开游戏？”

她轻声附耳道：“因为这场游戏的主线就是让每个玩家找到自己人生的‘锚点’，在这里找到之后，怎么舍得离开？”

元茉莉想起了黑桃A最后的一句遗言——

“……我想在赛博时代构建自由……对不起……我失败了……”

难道这就是黑桃A的锚点？

她从身上掏出自己的日记，马天尼已经更新了。

玩家名字：元茉莉。

游戏昵称：Molly。

年龄：20。

职业：酒保。

主线任务：调制坎特雷拉，释放你的天性。

主线任务通关奖励：结束游戏。

每日任务：调制带血的莫吉托（1/1）完成。

奖励结算提示词：伯克帮。

每日任务：调制安静的飓风（1/1）完成。

奖励结算提示词：沙漏标星。

每日任务：调制完美的马天尼（1/1）完成。

奖励结算提示词：皇家堵场。

【新】每日任务：调制喜欢的吉布森（0/1）

每日任务通关奖励：主线任务提示词。

又是已知信息，元茉莉对这个落后的系统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是你的任务面板？”Amy好奇道。

元茉莉点点头：“你的呢？”

Amy指了指飞行器：“在那架飞行器的操控面板里。”

元茉莉也操控过，但完全看不见。

Amy翻了翻日记：“我也看不见你的，这架飞行器就是我的主线通关奖励。”

元茉莉疑惑：“通关奖励不是结束游戏吗？”

Amy笑了：“没错，结束游戏或者选择奖励继续游戏，然后……把这场游戏变成你的人生。”

元茉莉忍不住又扫了一眼日记，坎特雷拉……会是她的通关奖励吗？那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

Amy严肃的把她的日记本合上：“Molly小姐，在你的通关奖励在没有拿到之前，最好不要跟任何人说。”

“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世界过于危险了，你不知道系统给你的东西到底是一种奖励，还是一种诅咒。”

……

两顶帐篷，为了不打扰那对情侣，元茉莉只能跟单阶挤一挤。

此时此刻，她掀起了帐篷的一角，看着天空中划过的一道道流星。

倒是没有许愿，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随后又想起Amy提到的锚点，忍不住转头看向在帐篷里规规矩矩躺好的人：“喂……你的任务进展到哪里了啊。”

单阶故意翻了个身，但不说话，以行动代表拒绝的回复。

面对冷战，元茉莉是丝毫不怵的。

不要轻易的跟内向人置气，那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

大概五六分钟后，单阶似乎忍受不了没有下文的问题。

他抓起手边不知道什么东西，估计是领带一类的软的物品，砸在元茉莉头上。

“干嘛？”元茉莉也不回头，继续看自己的流星。

“为什么问这个。”

果然坏鸟先憋不住了。

元茉莉心下窃喜：“睡前Amy跟我说，这场游戏的主线就是每个人找到自己的人生锚点，找到了才有人不愿意走。所以我其实挺好奇的，你的人生锚点会是什么。”

“……”单阶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也许要等到结束的时候，才会知道。”

这点元茉莉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等我的主线完成，也许我就知道自己的锚点是什么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这种说法也可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解读。”单阶又否定了Amy的观点，“毕竟真正让人舍不得离开的东西，绝对不仅仅是锚点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层面的东西。大部分人根本没有理想，也不需要锚点。”

元茉莉不太认可：“她说飞行器是对她失落人生的奖励，也是她的希望，而Ray，就是那个锚点的存在。”

单阶发出一声嗤笑：“她是用童话故事哄你这种对对抗一无所知的傻子。”

“能被称为‘沙漠/之鹰’的东西除了枪，就是Amy和这架飞行器。在沙漏标星，这三样东西，都是大型杀伤性武器。”

元茉莉有几分不满：“你为什么对她意见这么大？”

“是你太过轻信她，我真是搞不懂，你为什么那么信任她，只是因为她是女人？”单阶发出更大的牢骚，又将一团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向了元茉莉，“你就不担心她利用你？”

元茉莉这回学聪明了，灵巧的躲开了那团不明物品，像一只毛毛虫一般往单阶那里挪动了几公分：“那又怎样？我觉得她沉迷她的游戏，我沉迷我的游戏，就挺好的。总比001那种强迫别人跟他一致的人好点吧？”

“元茉莉小姐，你真是太天真了。”单阶冷冷的看着蠕动的毛毛虫，嘴里说出的语句比表情更加冰冷，“一旦对抗形成，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001才是对的，我们只能选择一方阵营。”

“即使对001心生反感，也要选择他吗？”元茉莉十分不解。

“是没得选。”单阶转过身，故意背对着元茉莉，“你且看吧，所有人都没得选。”

“因为，这是第四天灾。”

“第四天灾？”元茉莉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

“人们往往将无法避免又无法克服的灾难称为天灾，一般是指瘟疫、饥荒、战争，当然每个地方对三大天灾的指代都不甚相同，但是……唯独第四天灾，所有人都很明确。”

“那就是神明，而对于这里的NPC来说……玩家即神明，玩家即第四天灾。”

元茉莉沉默了一瞬，又回复道：“也不是所有玩家……都想要像神明那样操控NPC。”

“那是因为你不是NPC，你在这个世界生来即玩家。”

“所以你永远无法理解他们对玩家的恐惧，无法共情他们对玩家的害怕。你能站在的立场，只有玩家立场。”

“所以……你只能选择001。”

元茉莉立刻反驳：“可是Amy就没有选。”

单阶轻轻“哼”了一声：“你这样跟我抬杠，是道歉的态度吗？”

元茉莉更加奇怪：“我为什么要道歉？”

“不是说好我们是同盟吗？那你为什么给她看日记本，你的日记更新了吧。”单阶气哼哼的说道，“你这是背叛组织。”

元茉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没有告诉她内容，内容我只告诉你了。”

“总之，你要为此道歉。”单阶不依不饶。

元茉莉用手把之前拉起的帐篷一角放了下来：“……明天早上给你调一杯银菲士做开胃酒道歉，可以吗？大少爷。”

单阶重重“哼”了一声。

元茉莉腹诽，真是难伺候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