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茉莉 第15章 女飞行员

元茉莉的上半身被安全带紧紧束缚在座位上。

飞行器如一头优雅的白天鹅仰颈于树干状通道里穿梭驰骋。

星星点点的“蓝眼睛”幽灵似的忽闪忽闪。

但在这速度下，竟然不再可怖，而如同暗夜里的满天星。

直到飞行器加速冲出恶魔城，迎来真正的夜空。

沙漏标星的天空跟考克泰尔相差极大，如果说考克泰尔的夜空像一座彩虹桥，那么沙漏标星的夜空就像一张沙画。

钻石般细碎闪耀的砂砾流淌在深蓝色的夜幕里，缓缓游动出一个个明亮的星座。

不知道翱翔了多久，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Amy的声音在前排响起。

“我想……我们有必要自我介绍和认识一下，你说呢？预知小姐。”

元茉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单阶。

他咳嗽一声，轻轻开口道：“我先说吧。”

“我是单阶-Jett，来自考克泰尔的侦探。这位是元茉莉-Molly，来自考克泰尔的酒保。”

“在伯克帮大规模捣毁酒吧的时候我们相遇并且认出了彼此的玩家身份。”

“所以被迫离开考克泰尔讨生活，三天前才来到沙漏标星，听说‘皇家赌场’在搞一个宴会，我们才说进来看看情况。”

Ray开口道：“你的事情我跟Amy汇报过了，她同意了我才带你去的。”

Amy将飞行模式改为自动驾驶，随后把自己和Ray的座位跳转180°，伸手从下方掏出一个折叠桌板铺开，驾驶舱便变成了一个小型卡座。

她又摸出几瓶矿泉水，抛了一瓶给元茉莉。

元茉莉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Amy笑眯眯的靠坐在椅背上：“你真的能预知吗？”

元茉莉莞尔：“不能。”

Amy对这个说法并不意外，只是略微好奇：“那你为什么要骗001，又为什么不接着骗我？”

元茉莉扫了一眼飞行器外浩瀚如沙画的星空，又转头过来盯着这个花苞头有点散开的干练女人，轻轻地说道：“因为001先生给我的感觉像一头狮子，而Amy小姐……你给我的感觉像一只白天鹅。”

“大概我就是天然更喜欢白天鹅这种生物吧。”

Amy被逗笑了：“Molly小姐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元茉莉撇嘴：“你是想说愚蠢吧？”

Amy摇了摇头：“不是哦，愚蠢是贬义词，而天真是褒义词。”

她似乎是感觉到有点冷，将温度调高了两度，又扔了一条棉花织成的毯子给了元茉莉：“因为你很聪明，聪明到用预知这一招来试图化解灾难，毕竟在我们西方世界里，无人不知以赛亚书。”

“但是……Molly小姐，就算是神的使者，也无法抵抗人性的原罪。”

“这才是我说的天真。”

Amy笑着向元茉莉伸出了一只手：“但我喜欢你这种天真。”

元茉莉回握了那只手：“也许，我只是单纯和你一样，都不喜欢残忍的游戏玩法。”

Amy点头：“这没什么不好。Molly小姐，你会开飞行器吗？”

“自动驾驶模式没问题。手动秀操作和战斗模式就太为难我了。对我而言，飞行器只是飞行器。”元茉莉摊手，“毕竟我只是一个不善言辞的酒保女郎。”

……

不善言辞的酒保女郎被迫坐在驾驶位上学习如何运转这架“白天鹅”。

“你知道吗，很多人都说这架飞行器是沙漠/之鹰，因为这是他们给我的外号。”Amy将两个男人赶去后座休息，而自己则兴奋得像一个实习老师，第一次见到嗷嗷待哺但并不想吃饭的学生，于是选择硬塞知识，“但我更喜欢你的形容——白天鹅！”

“其实我又想了下……”元茉莉艰难地操作着遥感避开一阵乱流旋涡，但还是引起了颠簸，“也许它被称为沙漠/之鹰更有道理，我还是……还是以貌取机了。第一次知道……自己根本不适合开飞行器。”

Amy朝她眨了眨眼：“相信我，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不适合开飞行器。”

又一阵气流吹来，元茉莉没及时避开，屁股随着驾驶座一直在抖，一开口，她连声音都跟着抖：“啊？为什么？”

“因为现实里我是一个残疾人。”Amy坐在副驾驶上摸了摸元茉莉的头发，“我的双腿从小就站不起来。”

“我没想过有一天可以成为飞行员。”

“所以我很喜欢这个游戏，它带给了我新生和想象。”

“因此我只想自由自在的飞行。”

元茉莉笑了笑，很理解她的感受：“所以这家飞行器对你来说是快乐的源泉？”

“没错……所以我喜欢你说的白天鹅，优美自由，而不是沙漠/之鹰这种充满野心的嗜血称号。”

“真好。”元茉莉由衷感叹，“你的飞行游戏给你带来了快乐。”

“那你呢？Molly小姐，你为什么来到一个调酒游戏，调酒给你带来了什么？”

不得不说驾驶座比起后座来，视野真的大很多很多。

元茉莉看向前方璀璨的美丽沙画，第一次剖析自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前以为我会孤僻一辈子。”

她笑了笑：“因为小时候家里出了点意外，所以就不爱说话，然后所有人也都理解我这一行为，默许我的孤僻，容忍我的沉默。”

“但是自从来了这里。”元茉莉又想起了安娜，还有杀戮国度里奇奇怪怪的客人们，“酒保女郎是不得不和客人聊天的职业。”

“被迫倾听他人的故事。”

“被迫接受人类的靠近。”

“直到……我觉得和人交谈，不再是一件被迫的事情。”元茉莉看向Amy，“你觉得，这是命运吗？”

Amy点点头：“是的，这就是命运的馈赠。Molly小姐，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我想这才是你愿意对我说真话的原因。”

命运的馈赠啊。

元茉莉握着摇杆的手微微汗湿，原来命运就像这个游戏一样，也不全是坏事。

……

飞行器停在一处沙漠下的临时洞穴前。

Amy和Ray正在搭建临时帐篷，而元茉莉则在飞行器的存储箱里尽可能的翻找调酒器具，单阶则在一旁捣乱。

“你为什么对着Amy说实话？”

元茉莉依旧把头埋在箱子里：“我不是说了理由吗？”

单阶靠在飞行器上，明明是Ray同款飞行服，却硬生生穿出了走秀的效果，甚至一下飞行器就把脸和手上的血迹给洗干净了。

真是个爱美的鸟。

“你对她上来就交底，而她……甚至不肯带我们回停机坪老巢，而是在外头对付一夜。”

元茉莉终于翻出来一瓶紫罗兰利口酒，这是女飞行员的材料之一：“我没有交底，只是真诚的回答了一个问题。”

单阶皱着眉：“但你的预知是一个非常好的技能伪装，简直天才。”

元茉莉耸耸肩：“我也觉得很天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应该在Amy面前说这种假话。”

单阶的眉毛能倒竖起来：“就凭感觉？没想到你是这种直觉派傻瓜。”

“如果没有我这种直觉派傻瓜，怎么衬托Jett先生的聪明天才？”元茉莉不以为然，“人生总是有很多赌的成分，游戏也是啊。”

单阶难得被噎住：“你知道赌输的代价吗？”

元茉莉摊手：“最过分的代价不就是死亡？”

单阶深深看她一眼：“你不要把死亡说的那么轻浅，好像是不相干的别人的事情一样。”

说完他又愣了一下，随后自嘲道：“也是，作为‘玩家’，你是不会觉得死亡是什么恐怖的事情。”

随后他继续严厉的说道：“可现在能杀死你的存在是有的，‘玩家’也不是绝对不死的存在，黑桃A和001的话没有提醒到你吗？”

元茉莉一边听他絮叨一边开始调制女飞行员。

以金酒混合紫罗兰利口酒和黑樱桃利口酒，再加入鲜柠檬汁和蛋白。

摇匀后倒入碟形杯内。

『女飞行员』完成。

她端起这杯酒，对单阶说道：“你看出来了吗？Amy和Ray是情侣。”

“……”单阶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女人的直觉。”元茉莉笑了笑，看到单阶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决定不逗他了，“逗你的，我刚刚下飞行器的时候看到Ray悄悄亲了Amy一口。”

单阶瞪着她：“Ray几乎没跟我们说过话，一直是Amy在套你话。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了，真是笨蛋。”

看着元茉莉一脸烦人的表情，单阶继续聒噪：“喂，你有听见我在说话吗？”

元茉莉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捂住耳朵：“听见了，你就是告诉我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我知道像你这种玩侦探游戏的人是会比较理性，比较谨慎，放心吧。”

元茉莉正打算抬腿去找Amy。

单阶突然在身后小声问道：“你觉得一个‘玩家’和一个‘NPC’会有好结局吗？”

元茉莉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不会有好结局？”

单阶解释道：“你还不明白局势吗？现在NPC和玩家是对立的关系，他们总是要做选择的。”

元茉莉想了想：“只要Amy坚定，问题不大吧，这架飞行器在星际里足够带她们去任何地方。”

单阶意味复杂的看了元茉莉一眼：“那你呢？”

元茉莉没明白：“我什么？”

单阶深吸一口气：“你会喜欢上NPC吗？”

元茉莉想了想：“不知道。可能会，可能不会吧。”

单阶呼吸一紧，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算知道NPC可能会害死你，你还是有可能喜欢上对方吗？”

元茉莉觉得今晚的单阶很奇怪，在回答问题之前忍不住八卦了一下：“为什么问我这个，是你喜欢上哪个NPC了吗？安娜姐？”

“送你的酒！”单阶翻了一个白眼，随后跨出两步，越过元茉莉朝着Amy和Ray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