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内的应急灯,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货架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外面的世界并非完全寂静,偶尔会传来无法分辨来源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或是某种东西拖曳过地面的粘稠声响,挑战着每个人的神经。
林墨靠在墙角,闭目养神,但并未沉睡。他的耳朵捕捉着内外一切细微的动静,大脑如同精密仪器般持续运转,分析着已知信息,预判着可能的风险。苏小柔紧挨着他坐着,虽然疲惫,但医护人员的本能让她时刻关注着其他人的身体状况。那小情侣互相依偎着,似乎睡着了,但不时身体的颤抖暴露了他们的不安。西装男——他自我介绍叫张浩——正尽职地守在观察孔前。而那个干瘦男人,李强,则蜷缩在离门最远的角落,眼睛在黑暗中不安地转动。
时间在压抑中缓缓流逝。
当时针指向午夜十二点的瞬间——
【滋啦——!】
一阵尖锐的、如同老旧收音机调频般的噪音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瞬间将浅眠的人惊醒。
【区域公告:便利站夜间规则已更新。】
【规则将于每日零时刷新,请各位玩家密切关注。】
【祝各位,晚安。】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便利店内部环境发生的诡异变化。
应急灯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明灭之间,货架的影子如同活物般蠕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门口那个静止不动的假人模特,在闪烁的光线下,它的嘴角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弧度!
它在笑!
与此同时,在原本贴着【便利站守则】的玻璃门内侧,以及四周的墙壁上,新的、用暗红色如同凝固血液写就的字迹,缓缓浮现:
【便利站夜间守则】
1. 夜晚需要安静,请勿喧哗。
2. 模特小姐喜欢在夜间巡视她的领地,请勿打扰。
3. 光能驱散一些东西,但也会吸引另一些东西。请合理使用照明。
4. 若听到货架深处传来咀嚼声,请假装没听见。
5. 天亮之前,不要睡着。
五条新规则!而且比白天的规则更加诡异,充满了矛盾与陷阱!
“不……不要喧哗……”李强用气音颤抖地重复着第一条规则,恐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小心翼翼。整个便利店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灯光闪烁时发出的轻微电流声,以及……一种极其轻微的、塑料关节摩擦的“咔哒”声。
声音来源于门口。
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下,那个假人模特,动了。它不再只是抬手,而是整个身体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姿态,离开了原地,开始沿着货架之间的过道,缓慢地、一步一停地“巡视”起来!
它的塑料头机械地转动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扫过每一个角落,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在闪烁的光线下显得无比骇人。
模特在移动。
它走得很慢,塑料脚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林墨对张浩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慢慢从观察孔挪开,尽量蜷缩身体,减少存在感。苏小柔紧紧攥住了林墨的衣角,身体因为极力克制恐惧而微微发抖。那对小情侣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男孩死死捂住女孩的嘴,生怕她发出一点声音。
李强所在的位置,恰好是模特巡视路径的第一个区域。他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诡异身影,看着那张在闪烁灯光下忽明忽暗的笑脸,内心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不……不要过来……别看我……”他无声地嘶吼着,身体拼命往后缩,但背后已经是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逃。
“沙……沙……”模特停在了李强藏身的货架前端。
它那颗塑料头,缓缓地、一格一格地转向李强躲藏的方向。
李强瞪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度恐惧而收缩。他能清晰地看到模特脸上那粗糙的塑料纹理和毫无生气的眼睛。他再也控制不住,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他失禁了。
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羞辱,或许是因为肌肉痉挛,他的脚不小心踢到了旁边一个空了的金属罐头盒。
“哐当——”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便利店内,如同惊雷般炸响!
违反了规则第一条:请勿喧哗!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假人模特那僵硬的、上翘的嘴角,弧度似乎更大了些。它完全转过身,正对着李强,然后,抬起了那只曾经指路的手臂。
没有预兆,没有过程。
在李强绝望的、圆睁的双眼中,他的身体从脚尖开始,迅速化为灰黑色的、如同灰尘般的物质,无声无息地崩塌、消散。就像一幅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在短短两秒内,连同他身上的衣物、他偷偷藏起的食物,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连一声惨叫都没能留下。
“沙……沙……”假人模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继续它未完成的巡视,转向下一个过道。
便利店內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和恐怖之中。李强的消失,比白天那个女孩的死亡更具冲击力,因为它就发生在所有人眼前,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如此近距离地展示了规则的残酷与绝对。
苏小柔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张浩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筛糠。那小情侣更是几乎要晕厥过去。
林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部的不适和内心的寒意。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规则第五条——天亮之前,不要睡着。
违反“喧哗”是即死。那么“睡着”呢?会不会也是同样的下场?这五条规则,环环相扣,将夜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安静的死亡陷阱。
假人模特还在不知疲倦地巡视。它的路径似乎是固定的,覆盖了店内大部分区域,每次路过应急灯下,那张笑脸都格外清晰。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分钟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
“光能驱散一些东西,但也会吸引另一些东西。”林墨回忆着第三条规则。他示意张浩,尝试关闭他所在区域的应急灯。
张浩颤抖着伸出手,按下了开关。
“啪。”
一片区域陷入黑暗。只有远处其他应急灯的光芒勉强透过来一些。
几分钟后,一阵细微的、如同无数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从那片黑暗区域的货架深处传来,令人头皮发麻。但同时,那个巡视的假人模特,似乎也刻意避开了那片黑暗区域。
“光会吸引‘模特’的注意,但黑暗会滋生别的东西……”林墨瞬间明悟。他打着手势,让众人集中在灯光相对稳定的区域,但又不能完全暴露在模特主要的巡视路径上。
这是一个艰难的平衡。
更糟糕的是,随着夜色加深,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白天的惊吓、夜晚的恐惧,极大地消耗着众人的精力。规则第五条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小情侣中的女孩第一个支撑不住,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她的男友拼命摇晃她,掐她的手臂,用疼痛刺激她保持清醒。
苏小柔也显得摇摇欲坠,她本身就有伤,又使用了能力,精神更为脆弱。
林墨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有人会违反“不能睡着”的规则。
他集中精神,再次主动激发了【规则洞悉】,目标直指第五条规则。眩晕感袭来,理智值从85降至78。在他独特的视野中,第五条规则“天亮之前,不要睡着”的字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性,但其颜色……似乎比另外几条要浅一些。
难道……这条规则并非绝对的即死?
他无法完全确定,但这是一个值得冒险的推测。他需要有人测试,但不能是毫无准备的测试。
他凑到苏小柔耳边,用极其轻微、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轮流,浅眠。我守着。有危险,我会叫醒你。”
苏小柔惊讶地看着他,看到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鼓励。她犹豫了一下,最终信任地点了点头。在这种环境下,完全不合眼是不可能的,轮流休息是唯一的选择。
她按照林墨的指示,调整姿势,靠在货架上,闭上眼睛,尝试进入一种半睡半醒的浅眠状态。林墨则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边留意着远处缓慢巡视的模特,一边密切关注着苏小柔的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小柔的呼吸变得均匀,似乎睡着了。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假人模特没有转向她,也没有任何异常。
林墨心中稍定。他的推测可能是对的,“不要睡着”或许更倾向于“不要陷入无法被唤醒的深层次睡眠”,或者其惩罚并非即时触发。
他如法炮制,让张浩和小情侣也轮流进行短暂的浅眠休息,自己则承担了最主要的守夜任务。他的精神属性高达12点,这让他比常人更能抵抗疲惫。
夜色最深时,货架深处果然传来了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噬骨头。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但牢记规则第四条,死死捂住嘴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那咀嚼声持续了几分钟,渐渐消失了。
当第一缕微弱的光芒,艰难地穿透血色的天幕和便利店肮脏的玻璃窗时,那个巡视了一夜的假人模特,终于停下了脚步。它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成了毫无表情的塑料脸,然后迈着僵硬的步伐,回到了门口最初的位置,彻底静止不动。
墙壁上那些暗红色的夜间规则,也如同被水洗过一般,缓缓消失。
【叮!生存24小时任务完成。奖励:经验值100点,随机基础物资箱*1,已发放至个人空间。】
系统的提示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天,终于亮了。
幸存下来的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熬过了第一个,也是最混乱恐怖的二十四小时。
林墨看着个人面板上变为LV.2的等级,以及那个需要意念才能取出的物资箱,心中没有丝毫喜悦。
李强的死,夜间的恐怖,都清晰地告诉他,这场生存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便利店,已经不再安全。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