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故人归 第9章 踏雪令碎片（八）

薇翎收起了那把带有血渍的音梦剑。她想俯身蹲下为“夜千雪”疗伤。

手指因为雪落的大而冻裂，指尖轻易地看见颤抖，眼泪也被在不远处的夜千雪看见。

明明自己都那么难受，薇翎还想为“夜千雪”抹去最后一滴泪。

可是夜千雪觉得这记忆好不对劲，她明明记得薇翎是为了保护她而涅槃重生。怎么在这个记忆树叶里变成了薇翎刺杀了夜千雪。

这夜千雪不是真正的夜千雪。

可是夜千雪的心好痛，痛的她捂住心口。疼痛的感觉让她全身麻木，她动不了，她想上去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动不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夜千雪不明白。她皱着眉看着前方死去的自己慢慢退出了这枚记忆树叶。

那奇怪的感觉还存在。

夜千雪跪在冰地上，冰面上的裂痕让她想起记忆树叶里的种种场景。

好难受，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双手撑地，指尖发紫，呼吸困难，眼尾湿润。

“不可能。”夜千雪靠着仅剩的力气站起来，看着前面的记忆树上氤氲的灵力，再次触摸那棵树，想要探寻下去。

可惜无果。

她进不去了，怎么都进不去了。

“不可能。”她重复着，她一定要探寻真相。

可惜还是无果。

她妥协了，强求不来的，她不再触摸那棵树，而是用法术把薇翎的记忆树收到自己手指进入自己的识海。

两个人的记忆在她的识海像外侵者，不均衡的灵力在她的识海剑拔弩张，波涛汹涌的灵力让她走不了几步又跪倒在地。

现在的她出不去，冰冷的世界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无助。

“你不是很能耐吗？”镜妖在这时进入她的识海，看夜千雪这般落魄不经耻笑她。

“哼。”夜千雪冷笑道，“处心积虑让我进入你的识海，让我看到这些记忆，有什么目的吗？”然后挺拔了身体，假装自己还有力气。

镜妖走近，用长长的似镜子闪光般的指甲抚摸夜千雪的脸颊，轻轻说道：“你我站在对立面，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夜千雪再次冷笑：“对立面？”把镜妖摸着自己脸的手甩开，“妖和妖怎么是对立面？”

镜妖也冷笑道：“你和神仙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是在妖的对立面！”镜妖突然发狠要掐她的喉咙。

没有力气的夜千雪自然没力气反抗，幸好镜妖掐的不深，夜千雪任由她掐着自己脖颈：“你觉得我会站在让我家破人亡的神仙那一方，真够蠢的。”

镜妖笑着放开抓着她脖颈的手，朝夜千雪做了个妖界行礼的动作：“千雪少君，两千年前修罗魔族、幻魔魔族、镜妖族、九尾天狐妖族在两千年的第一次大战上损失惨重，仅剩的我们都在等下一任神女的出现。”镜妖的声音开始呜咽，“幸好我们等到了。”

夜千雪不解镜妖在说什么：“这是你们的目的？”她扶起跪下的镜妖，“让我看到云铃和薇翎的记忆，就只是你们的目的？”

“是，但不完全是。”镜妖改掉呜咽的哭腔，用正常语气说道，“那位只是让我把她们的记忆带给你看。”

“那位？是谁？”夜千雪抓住镜妖的手，没用力，本来也快没了力气。

镜妖没说话，带着夜千雪出了自己的识海。

镜妖吐了口鲜血，捂住胸口咳了咳。

夜千雪出了镜妖的识海后还是筋疲力竭，见镜妖慢慢褪去常浅的外形，她继续问道：“那位还告诉你什么？”

镜妖笑着摇头。

夜千雪蹙眉又问：“那永州城百姓的记忆和梦境是你们拿走的吗？”

镜妖点点头，嘴角的血渍被擦掉：“记忆是我拿走的，梦境是常浅拿走的。”

“小浅……她还好吗？”夜千雪不敢用太肯定的语气。

“她很好，正在永州东边的村子里和我们生活地很开心。”镜妖说着也开心地笑了。

那蹙着的眉听到这句话才慢慢舒展开来：“那些记忆和梦境可以还给那些凡人吗？”

“可以。”镜妖的嘴角还是上扬着。

可镜妖得到那些记忆不易，怎么可能会轻易归还。除非……

“除非我要死了。”镜妖笑地不正常，好像要解脱，她继续睡着自己的遗言，“我早该死了，只是那位告诉我把这些记忆给你很重要，这关乎着妖界以后的未来。我就这样盼着你来，盼到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离去了。”

“不要！”夜千雪意识到不对，想要用法术留下化为星光消失的镜妖。

可都是徒劳。

镜妖留下最后一句“千雪少君，为我们复仇可好？”最后魂魄消散，消失在了这间客栈。

夜千雪看着化为灰烬的镜妖不惜冷笑嘲笑自己：“为什么？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你在里面有看到什么吗？”夜千雪听到长熠的声音才想起他也在这间客栈。

镜妖不可能不知道长熠在这里，当着神界的人面前让妖界复仇，这镜妖果真记恨那些神仙。

夜千雪转身和长熠对上眼眸。

她看不懂长熠的眼神，明明与自己对立，为什么看到仅剩不多的妖族人死去会产生心疼。

或许心疼的不是妖界的人，而是作为妖界神女的她。

夜千雪没有回答，反而满是仇怨：“伤我兄长，关我挚友，夺我记忆，长烨有什么目的，你知道吗？”

长熠摇摇头，想走近夜千雪些：“镜妖说的‘那位’是长烨吗？”

夜千雪向后退了几步，特意拉开距离：“我不知道。”

比起怀疑“那位”是长烨，夜千雪更怀疑的是常深。

夜千雪没有再管长熠有什么感受有什么表情又有什么心情，她走向云铃和薇翎，一刻都不能再等地想要把记忆还给她们。

云铃只是个凡人，夜千雪以为她识海未开，可当她去把记忆化为一缕缕丝线用对待凡人的方式去归还她的记忆时，夜千雪才发现云铃的识海已经被打开了。

夜千雪不敢相信，她要一探究竟。

进入云铃的识海，她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那干涸的灵力海水正在慢慢生长。云铃的记忆树不高大，树叶也没多少，夜千雪没有看别人记忆树的习惯，把那片记忆树叶归还后就出来了。

看来云铃的识海被打开，要快点去昆仑让她修炼成仙，不然她这凡人之躯是受不了这灵力生长带来的脱胎换骨之痛的。

薇翎是神界的神兽凤凰一族，夜千雪要归还她的记忆树叶也要进入她的识海。

“你不能再进入这识海了。”长熠抓住她，不让她进入薇翎的识海。

夜千雪自然不懂得长熠阻止她的目的是什么，甩开他的手，进入了薇翎的识海。

风起花开，雪落月升。

薇翎识海的竟然有这么好看的风景。

夜千雪在青丘只看过日出日落，月升月落，花开花谢，雪落雪停，所以在她的识海里只有日落情景。这般模样的雪景，她也是第一次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桃花开的着实好看，花香四溢，甚至能问到用桃花酿的酒。

风把花瓣吹落，月光下的雪景也那么好看。

“进入我的识海，是有什么兴事要给我说吗？”薇翎坐在了这灵力海水上的陆地悬崖边上喝着酒。

“来归还你的记忆树叶。”夜千雪笑着拿出那片彩色透明的的记忆树叶。

薇翎站起身来，挥手显现出自己的记忆树。夜千雪向记忆树伸手，那枚记忆树叶回了家，高高又稳稳挂在高大挺拔的树梢。

这景着实好看，夜千雪很喜欢，多看了几眼，总感觉好熟悉，像青丘某个地方，是一个无人去过的地方。

“这记忆……”夜千雪本来想问那里面的夜千雪是谁，可是她还是放弃了，换了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丢掉了，让你那么难过、痛苦。”

薇翎笑了笑：“就算是痛苦，那也不应该幸福过吗？”薇翎再次挥手让记忆树隐藏起来。

或许夜千雪不该问的。她自从“出关”后，记忆全失，她没有看过自己的记忆树，更没有情树。她没有之前的记忆没有任何感情，知道以前发生的事也没有意义。她干脆不想了，她不是薇翎也不是云铃，她人的感情与自己无关，只要对方想要这份“痛苦”，自己也是会理解的。毕竟，那些记忆对于她们很重要，失去了那份“痛苦”，自己也会不完整。

夜千雪还想问些什么，像为什么会觉得痛苦，为什么觉得幸福此类的。可是她又能以什么身份来问她，就像月光下的薇翎和被桃树遮蔽下不见月光的夜千雪，她们是两类人，两个对立的人。

“即使我们终将会站在对立面，你会觉得这份痛苦是幸福吗？”夜千雪问了这个问题，却不敢看薇翎，而是看着那皎白的月光。

“幸福。”薇翎还是那般温柔地笑着。

“为什么？”夜千雪不解，她永远不解。

“幸福在你，痛苦也在你。”薇翎也同夜千雪一起看着那皎白的月亮，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夜千雪看着薇翎，她永远不懂，但就是不懂，她才会这么无顾虑地相信薇翎。

夜千雪离开薇翎的识海，她只觉得这灵力更加肆意在自己的识海里游荡。灵力消耗过大，体力也不支。

夜千雪见薇翎睁眼恢复如初，自己才安心晕倒在地，化为兽形。

妖化为兽形神识都会来到识海，夜千雪也不例外。

这识海里的灵力消耗过大而干涸，也许因为踏雪令自己还这么滥用灵力导致灵力运行十分不稳定，就算是干涸也一直拍打着海岸。

夜千雪在陆地上盘腿坐下，双手用法术控制着灵力海水。

灵力海水慢慢稳定，心中也不再不安。

梅梅和海棠跑了出来给夜千雪抱平安。看来离开镜妖的识海，两个器灵也慢慢恢复。

“哇！主人，你突破了五重境来到了六重境！”梅梅高兴地在夜千雪脑边跳舞，一个人跳的不够尽兴，还要拉着海棠来跳。

“是呀是呀，千雪少君真厉害，在同龄的妖和神仙里，千雪少君已经最厉害的了！”海棠也说着，但是梅梅拉着她跳来跳去，转的头有些晕，然后摔倒在夜千雪的肩头。

“六重境。”夜千雪拂手把这落日景象换为雪落景象，“这么快吗？”

“对啊对啊，当初这么小年纪就达到六重境的妖和神仙就只有当初的雪三神女了，千雪少君不愧是新任神女！”海棠被冷醒，和梅梅一起缩进夜千雪的衣领里。

“雪三神女。”夜千雪对她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好像只有那日蛇妖记忆里把她记忆抹去的上一任神女。

“是她！踏雪令的造物主，原六界唯一一个达到九重之境的神妖！”海棠孜孜不倦地说着，她好像对雪三神女有很大的崇拜。

“神妖，好久没听到有人说我们妖是神妖了。”夜千雪轻笑一声。

“千雪少君，我有说错什么话吗？”海棠突然钻了出来，“要是我有说错什么话，千雪少君罚我便是，千万不要给主人说！”海棠捂住头，不敢看夜千雪。

“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雪三神女这个名字很奇怪，心中很郁闷。”夜千雪看着海棠害怕的样子继续笑道。

海棠高兴地露出头，因为太冷又钻回了夜千雪的衣领。

真的有那么冷吗？夜千雪感受不到，伸手去接住那落下的雪花。那雪花只是落在夜千雪的手心融化，可夜千雪真的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夜千雪又拂手把落雪景象换为原来的日落景象。

气温渐暖，梅梅和海棠也从夜千雪的衣领里出来坐在夜千雪的肩上。

“当初雪三神女还在时九尾天狐族还是神界神兽族之一，可偏偏她仙逝后，欺人太甚的神界竟然把九尾天狐族化为妖界！明明九尾天狐族是妖也是神兽，偏偏不承认九尾天狐族是神兽！”海棠本来是器灵，怎么知道九尾天狐族从神兽族变为妖族这么生气。

夜千雪用法术变出一瓶桃花酿，边喝边听海棠吐糟着神界。

“主人不开心吗？”梅梅注意到夜千雪并不开心，听着海棠讲九尾天狐以前的事嘴角没有上扬过。

海棠以为是自己又说错话，开始道歉。

夜千雪挑眉看着扒拉着耳朵的海棠轻笑着：“我没有不开心，我觉得当妖当神都一样，我记忆全失，学什么法术就是什么人。”夜千雪有喝了口桃花酿。

海棠见夜千雪没生气又露出耳朵，不敢再说话。

“是不是主人恢复记忆就会开心一点！”梅梅飞到夜千雪面前。

夜千雪看着梅梅笑了笑：“如果恢复记忆，我会因为仇恨更痛苦的。”

“那主人想恢复记忆吗？”梅梅小心翼翼严肃地问道。

“想啊，怎么不想。”夜千雪看着梅梅严肃的模样，又笑着说，“我也想看看风起花开雪落月升到底是什么情景，到时候，我就忘记仇恨吧。”

“就算那些记忆有那两个神界人吗？”梅梅说话的底气不足，也是怕夜千雪生气吧。

夜千雪再次轻笑：“我没恨过他们，不知为何，我恨不起来。”夜千雪看着那落日一直在海岸线徘徊，不愿落下，“往昔岁月太模糊，未来岁月太漫长，只是现在，我恨不起来。”

“如果要我去恨一个人，我只会恨我自己。要我去爱一个人，我会爱苍生每一个人。”

夜千雪又酌了几口桃花酿，浓厚的酒味在味蕾回味。

这落日之景看惯，夜千雪好想再看看其他景象，像旁人说的万水千山，策马奔腾。

青丘一年四季如春，每次草妖丛生，夜千雪也不会觉得有新生的感觉，她真的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在大难未来临之前。

这次更的比之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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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踏雪令碎片（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