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痂 第43章 结痂

六层。

走廊布置得不似八楼繁琐和奢靡，明明昨晚已经走过，燕书禾却在此时感受到包厢与包厢间为她专属设计的焦灼。

罗淳停步在888前，走进了包厢相连备菜的小房间，在那里果然看见了罗俊发和厂子老板，正在沙发休息区和几位有些老板面向的人聊得开心。

身后燕书禾拿起手机在对江曼聊天框里输入包厢位置。

按下发送键下一瞬，突然一只大手挡住她的手机屏幕，并借此使力下压着引导她收起东西。

“不懂规矩啊小学妹。”

他眼神晦暗不明，有些生气，

“喜欢搬救兵，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她只好顺力假装将手机收回口袋，在他的视线引导下完全地走进了包厢，然后在最后靠着收拾包厢确认方向手机屏幕上已经编辑发送出去的聊天片段。

松了一口气。

这一步，燕书禾知道只要迈出就没有退路，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怎么来了。”

是罗俊发正对着他们，先看见走进来的罗淳，很快再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燕书禾开口的语气才显得微微松懈。

触及她同样炽热求知视线交汇时，露出逃避不可思议的马脚。

站在罗淳旁边正摆着笑脸迎合的厂家老板也在看见燕书禾出现在包厢时露出和罗俊发一样难看的表情。

“有人一定要我现在带她来见你。”

罗淳将自己置身事外托出燕书禾，

“很巧的是昨晚我们也见过，顺手就帮了这个忙。”

即使整个包厢的氛围没有因为一个不速之客突然来访变质，周围老板不知来者揣着手眯着眼睛，就像燕书禾曾经见过无数次初次见面的长辈差不多。

她微微点头，保持良好态度向他们微微欠身表示招呼：

“不知道罗老板今晚这么多客人，实在是冒犯。”

“哼，”

他听见罗俊发鼻子发出闷哼很强烈，看得出来半分是因为燕书禾，半分是因为是罗淳。

也在今晚和昨晚交合感受下，她亲眼见证了罗淳和罗俊发的不合。

想着她的视线看向罗淳，也因为包厢视线都汇聚在同一个人身上对上罗淳向她看来的视线。

说吧。

那是从罗淳抬眉微笑间，说的。

在接受到这样讯息时，燕书禾便看到罗俊发正和厂家老板耳语，连声开口打断了两人的私语：

“罗老板今晚实在是太抱歉打扰您了……”

厂家老板立即变得眯眯眼，一种让人十分难受的笑容在一点一点攀上他的脸颊，那个本就突出的苹果肌更是在这样诡异算计的微笑下显得更加奇怪，让人觉得胃里一阵翻江，

“只是我有些急事想要找您聊两句，不知道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根据昨晚商量的结果，江曼也同意只要让厂家老板知道这件事情已经被他们全全掌握信息就行，关于其他方面的事情她们并没有什么好的动向。

“好。”

也不清楚罗俊发到底出于什么考虑，在听见燕书禾要借一步说话的时候倒和旁边的老板一起松了口气，难得同步。

这样动作难免不让燕书禾多想，是不是做出这样的决定正中他们下怀，

“小姐这边请。”

罗淳早就不站在身边，依靠在边门上，燕书禾转身真好对上他眼神在进门灯照耀下，意味不明。

但这时燕书禾不得不多想，到底罗淳引导她来这里是不是也在他们的算计之内，还是在她没有观察到的哪个角落罗淳和罗俊发达成协议故意带燕书禾到这。

她只想此时能快点见到江曼，两个人的力量总好过一个人制衡，但却迟迟没看见那个被打开的门身后出现意想中的人。

而门在她与罗俊发并排走向门前却还没把到门把手时，先从外而内地打开了。

那双沉重得有些发闷的包厢门，在那时打开的瞬间，就像承载了一晚的秘密，盯得燕书禾都有些出神。

“抱歉，路上有些堵车……”

那声音刚开口，燕书禾就已经觉得不对劲。

直到人全全站在门前未被遮挡的时候，她才低压着嗓音难掩意外地叫出了那个称呼：

“妈？”

不仅进来的人一顿，罗俊发顿了步子，但很快就拦住林艾进来的方向拦着她向外走去。

“不是说让你现在外面等一下吗？”

罗俊发开口的声音不是责备，倒是带上一点关心。

这个恶心男人难道不知道别人是有家室的吗。

燕书禾皱着眉头想着，转头对上一双含着笑还边将手里的瓜子塞到嘴里的眼神，是罗淳。

她感觉到这一身都难受透了，巨大的酒店就像完整的沼泽眨眼就能将她吞噬殆尽，让燕书禾尽感窒息。

还有什么事是她不该知道的。

“我也没收到……她怎么在这……”

隔着门外加门被罗俊发支撑着没有关紧，两人交流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一听无障。

这种感觉对燕书禾来说已经不能用难受来形容了。

罗淳昨晚说的那句话在她脑海里浮现。

“祝学妹能认清身边人。”

那一声如今想来如雷贯耳，所有事情都在她脑海里最紧张的神经联系起来。

“你怎么在这？”

她几乎是在最冲动下，拉出门站在林艾面前。

和她差不多高，却觉得站在面前的人无比陌生，她多希望林艾能否认此时最危险燕书禾的想法。

“你怎么在这？这句话不应该我问你。”

林艾说的话总是不那动听，

“这里都是妈妈的朋友，我来这里吃饭有什么奇怪的吗？”

哦？

燕书禾算听出来了：

“那我为什么在这里，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说着，她的话语忍不住带上哭腔，几乎是忍不住，

“是不是你，让他们抢了我们年前的生产线？”

可是她克制自己的情绪，克制到感觉自己像是冷宫将要发疯的妃子。

她听见身后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但她一时根本顾不及到底是谁出谁进，谁要听见他们的对话。

“故意，让我们年前交不上货？”

可是她的多多逼问持续没收到林艾的回答，这些种种表情无不在燕书禾眼里应证着她说的话。

林艾不抬头，只是看见她。

或许林艾也看见了，燕书禾不断泛红的眼眶和不争气发红的鼻头。

可那句否认的话迟迟没有说出口。

“那你现在知道做一个品牌有多难了吗？”

说着林艾总是显摆似地摆出挑眉的姿态，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看得清楚和真切。

这样上位审视燕书禾的林艾，真的让她讨厌透了。

所以这次燕书禾也不想再忍了。

“那你现在知道做你的女儿有多难吗？”

几乎是在失望的瞬间，泪水就忍不住从眼角留下，在刹那让燕书禾感受到泪水冰凉的清醒感，

“你从来都不同意我做自己的事情。我是你的女儿，也是人，不是你想要随意布置的玩偶。”

她的低声哑语和她的退步却让林艾一点一点使尽手段压榨着她最后喘息的时间。

而林艾无动于衷。

“只有弱者才会当众流眼泪，燕书禾。”

她说的每一句话掐断了燕书禾想要喘息的喉咙，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

她知道自己疯了。

几乎是转身要逃离这的下一瞬，燕书禾在备菜间前被人拉住了手臂。

“你还没说，为什么。”

是罗淳。

燕书禾觉得今晚这个世界一定是都颠了。

难道没有一个人看见现在正有个伤心难过正红着眼睛泪珠不断流泪的落魄少女吗？

她知道此时自己的眼睛一定很红，也知道现在对上罗淳的自己一定没有没有胜算：

“帮我，借你底下的生产线，一用。”

能保持这样的状态说出这样的话，燕书禾已经能够保持自己半清醒的神经。

“凭什么？”

她清楚看见罗淳微笑的眼睛里带着不可思议与笑意。

他只是一个看客不是吗？看客应该是什么样的心理。

此刻燕书禾脑子乱，剩余的脑细胞接续运转却得不到答案。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罗淳你不帮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在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只能感受到因为情绪激动不断上涌的泪水。

“燕书禾，你要想清楚，今晚我已经帮过你了。”

他意味明显。

“是，可是你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透过她闪烁的泪珠，燕书禾隐约看见他的神情停顿了一瞬，

“所以你肯定会。”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着电梯的方向跑去。

不是因为她有多少把握罗淳会帮助她，只是这个时候燕书禾的泪水已经止不住。

这些脆弱的一面她不可能也不愿意让别人看见。

维护得净白透亮的瓷砖底板面，倒影着狼狈奔跑的她。四周热闹与嘈杂，关心与呵护，都与这个抹着眼泪狂奔的女孩无关。

就在到达电梯刚点亮的电子屏幕，门正好打开，看见的燕书禾下意识冲进电梯，却被拦住。

那双手有力，让她无法反抗。

“怎么了？”

怎么是他？

以为又陷入虎口的燕书禾抬头一味地在已经缺失一半视野里，看清了那张捡起碎片不断拼凑逐渐熟悉的脸。

情绪上涌便无止，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哭得颤抖：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