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绝跟在星霄身后走进公堂,星霄立于公堂之下,身旁是被五花大绑的刘玉锦。
"草民星霄,拜见周大人,此番前来是为自己洗刷冤屈。"星霄话语沉静,眉眼间让人探不到一丝多余情绪。他还是那身华贵服饰,可细细看去,身上也已经沾上污渍,不似前几日那般风光。
见来人正是悬赏令上的男子,周大人瞪了一眼李绝,悬赏令贴了这么久,没想到竟叫嫌犯自己送上门了,这一眼就是斥他无能。周大人收回眼神,向星霄发问:“你说你是为自己洗刷冤屈,那你可细说,好叫本大人断案。”
“是,大人。”星霄颔首应答,从怀中掏出几张印着文字的纸,瞥了眼李绝受责的样子,眼里似流露出一丝嗤笑,他抬起手臂,抬了抬眉示意李绝拿着:“这几日我刚从丹阳郡探亲回来,便见到自己的悬赏令贴满城中,找人打听之后才发觉自己被卷入了这场案件,这是我的出入文书,可以证明案发时期我在丹阳郡。”
李绝接过通关令,低头快速翻看上面的地址和日期,其中有出严州府的,也有出入丹阳郡的,日期也都能证明采花案件发生时星霄不在严州府。李绝看完后立即呈给周大人,见周大人点头发出赞同声这才放下心来,有了这铁证,势必也不会为难星霄。
星霄继续说道:“今次之事本就与我无关,可城中贴满我的悬赏令,我也不得不出面说一件往事了。两个月前,我因饥寒交迫躲进守欢楼内赵玉的房间,本想趁他昏睡之事填饱肚子,不曾想仅一顿饭的时间,我便神思混沌,双眼模糊,浑身燥热,于是对赵玉做出冒犯的举动。”
李绝原本听得眉头紧锁,不知他提起这旧事是作何打算,听到下药一说,忽然明白了,于是抬起眼观察星霄的反应,希望他这一说不是胡诌。只见星霄直视着周大人的眼神,未有一份畏惧。
“我这几日跟着刘玉锦和袁海云,发现了一些端倪。刘玉锦生于香料世家,对香料的功效十分了解,袁海云便是在他的迷香药之下陷入半昏迷状态,随后被他施以暴行,等袁海云从昏迷中清醒时,只能见到刘玉锦离去的身影,这便是事情的全貌。”星霄的话语十分简短,三言两语就讲事情讲述清楚了,他踢了踢身旁的刘玉锦,其余的事情将由他来讲述。
刘玉锦脸色苍白,抬头环顾公堂之上的境况,在对上星霄的眼神之后退缩了,只能将罪责都认下。刘玉锦天生便是断袖,因此多混迹于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寻找志同道合的人,赵玉便是那个志同道合的人。只不过赵玉没看上他,于是他想到可以用迷香药来助力,那日他刚在赵玉的房中下入迷香药,谁能想到有一批香料出了问题,于是他只能离开守欢楼去处理,这才让星霄误入。星霄和赵玉都吸入了迷香药,自然而然就发生了那事,星霄作为习武之人,身体强健,事情完毕后便恢复了大半神智,离开时他脑子还是混沌着,这才丢失了令牌。赵玉事发之后,官府风声紧了,刘玉锦这才没有轻举妄动,沉寂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件事不了了之了,官府也没有继续追查,这才让他又动起了歪心思。这日他遇见了袁海云,见他面容俊俏,又起了歪心思,他借机送了袁海云一些香料,嘱咐他晚上点燃,第二日告诉他有何需要改进的并承诺给他银钱作为回报。袁海云心思单纯,想不到这么多弯弯绕绕,于是应承下来。等夜间袁海云如约点香一段时间后,刘玉锦见时机成熟,便潜入袁海云的房间对其实施了那事。
说到此处,星霄从刘玉锦怀中掏出一袋香料,依旧是示意李绝呈上去。
李绝拿到周大人面前,周大人不敢闻,离那香料远远的,只看了一眼。
“周大人,我们今日也发现了刘玉锦前后口供不一,他说丢失的四十两其实不然,我们发现问题后已经第一时间去追捕了。”李绝补充道,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他也得向周大人一一禀报。
袁海云丢失的十两银子是他大半年的积蓄,刘玉锦并不缺钱,拿走这些钱也只是为了混淆视听,随之也报案说自己丢失了大量银钱,让捕班的追查方向大乱。
事情讲述到这里,整体脉络已逐渐清晰,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两位受害者确认,于是又传召袁海云、请了赵玉来。两位受害者听完整场案件的来龙去脉,再加上当时晕乎乎的感觉,一切都对上了。紧接着便是宣判犯罪者的刑罚,星霄虽然不作为主责,但他潜入守欢楼也是小罪一桩,应当向赵玉赔偿。
这桩大案终于找到凶手,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让全城男子提心吊胆了。
事毕散场,由于赵玉来得晚,等宣判完天色早已浓黑,星霄随着人群散去,脚下生烟似的挤进黑夜消失不见了。李绝作为捕头,还有些善后的事要处理,他心里想着追上星霄去,只能将这些事交代给应季。等走到府衙门口,却不见了星霄的身影。
往东是城门方向,往西是街市方向,李绝踌躇不前,不知道他向何处去了,只能大声唤道:“星霄!星霄!”
星霄从府衙的石狮子后现身,应答道:“绝哥。”
声音冰冷,带着微微的颤抖。
李绝转身,缓缓走到他面前:“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关切的话语像是一双温厚的手,将星霄的情绪包裹进来。
“查案,去了很多地方。”
“那一定很辛苦,那晚你来见我,穿着这身衣服,很好看,现在都弄坏了。”李绝也不知道自己讲这些话是什么目的,他的心情很乱,他怕星霄又走了,却不知能用什么理由留下他。
回应他的是一阵良久的沉默。黑夜中两人呼吸此起彼伏,摩擦着心口衣料的声音。
忽然间星霄开口:“你和香湖重新在一起了。”
"没有,她现在无处可去,想留下和我过日子,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不过她听到我欠外债就走了,也就前两天刚走。"李绝一一解释,他忽然想到前几日星霄到家看到香湖和自己正在吃饭时,心情应当非常差。本来他在严州就没有亲朋好友,借助自己家也算是寄人篱下,好不容易有个安顿地方,就这么不声不响被占了,任谁能好过啊。“之前没看见你留的信,错把你当贼了,我得跟你道歉。”
“那你对香湖还有感情吗?”星霄挪动步伐走近一步,他们仅有一掌之隔,互相之间能探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本来就没多少感情,这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也没想和她再续前缘,你后面要住哪儿,要不嫌弃的话就继续上我那去,地方不大,可比你四处流浪强多了。”李绝迫不及待想说出自己的想法,生怕晚一步解释,星霄又要误会。
还未等说完,府衙中其余捕快做完剩下的活计,成群结队的下了工,几盏暗灯晃晃悠悠从阶梯上下来,几人有说有笑。
李绝怕被同僚们见到自己和星霄在这,于是拉起他的手臂向石狮子后挤,奈何石狮子后只能留有一人空间,两人待在一起实在逼仄。星霄见状,抬起手臂环住李绝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脖颈,这才勉强容纳下两人。
几人很快就在门口解散,估摸着他们已完全离去,李绝才缓缓握住星霄的胳膊将两人分开:“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你和我回去吧,总得找个地方歇下不是?”
星霄挣开他的手,摇摇头:“在此之前,我还有些话要说,把话说清楚,免得以后知道了徒增烦恼。”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