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州府捕头李绝今年二十有八,年初好不容易说上个媳妇,本想着以后就能过上娱妻弄子的美好日子,不曾想这才三个月就出了变故。
这日恰巧府衙无事,李绝中午回家吃饭,甫一开门就见家中一片凌乱,瞬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身为捕头在外奔波,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家被贼人毁了个一干二净,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猛然警醒,他怀着三个月身孕的媳妇没在屋内,也不知道哪儿去了。火急火燎冲到居室,不曾想居室也是一片狼藉,媳妇的衣服收拾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只有自己那些官服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绝心头涌上忧虑、怒意和惊愕,他冲天大喊一句。
“李捕头,香湖她……她恐怕是跑了……”邻居阿婆探出头,小心翼翼回答道。
“跑哪儿去了?”李绝还未体察出话语中的意思。
“早先你出去后,我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进了你家,可我寻思你是捕头,谁敢得罪啊,也就没管,直到接近中午,我见香湖也没开始做饭,就觉得有奇怪,正想出去看时就见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屋内也没人影了。”阿婆将所见一五一十说出。
“那你怎么不来告诉我!”李绝怒极。
“要煮饭的呀。”阿婆瞥了李绝一眼,淡然答道。
李绝浑身泄了气,颓败地坐在门口痛心疾首,他尽力理清整件事的经过,却始终不明白,他对香湖哪里不好了,好吃好喝地伺候,生怕她饿着累着,到头来三个月的付出换来当头一棒,饶是他堂堂八尺男儿,也受不住这一刀。
“香湖往南去了,可能要出城,李捕头你要么去找找看。”阿婆又探出头提点道。
“行,我这就去!”李绝提起佩刀,将它紧紧攥在手里,右手凸起道道青筋。
还未出门口,几个捕快一拥而上,把李绝堵在门口,为首的应季焦急道:“头,大事不妙,赵玉昨晚上被采花贼采了,现在正在府衙内闹腾,周大人让咱们三日之内抓到那采花贼,否则就要严惩。”
“我哪儿有空管这个!”两件急事撞到一起,李绝分身乏术,无力感冲上心头。
话音刚落,一众捕快才注意到李家屋庭凌乱,像是遭了贼一般,应季惊呼:“这是遭贼了,要不要报官?”
“他老婆跑啦。”隔壁阿婆又不知从哪儿探出半个身子,解答众人的疑惑。
“怎会如此!”应季大受震撼,李家嫂子可是怀了身孕的,怎么无缘无故跑了,见李绝此刻一团乱麻,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再提点些许,“头,若是要寻人,哥几个这就分出些人手,可赵玉那也耽搁不得。”
赵玉是严州富商之一,年近三十,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私下与府衙周大人交情甚好,周大人又是李绝的顶头上司,若这件事不应承,恐怕李绝这份糊口的活计也保不住了。权衡之下,他只得以公事为先。
几人匆匆赶往府衙寻找线索,到府衙后却得知赵玉回了家,从府衙辗转到赵家后家仆又告知赵玉回了守欢楼,一行人又转头赶往守欢楼,费了不少劲。到守欢楼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守欢楼内香气缭绕脂粉扑鼻,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一众捕快从正门进来,惊得舞姬连声嚎叫。
“赵公子在何处?”李绝一袭周正黑衣,骨节分明的手摩挲剑柄,凌厉眼神扫视后一圈问道。
“谁叫我?”楼上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
“赵公子,在下严州府衙司李绝,特来拜访。”李绝做足礼仪答道。
“快上来。”赵玉的声音一下子清醒,招呼几人上楼去。
赵玉房间内乱得像狂风刮过,糕饼点心洒落在地,酒水倒翻后淌出几尺远,散落的衣裳也不知道收,一派荼靡景象。
赵玉将一众人引入房内,轻佻眼神扫视一遍,最终落在李绝身上,他将李绝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怎么?那采花贼有消息了?”
“尚未。”李绝找了个干净地方站着,答道,“赵公子,我等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找采花贼的信息,劳烦您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说来,我们再做部署。”
“昨晚的事……”戴着玉扳指的手轻抚下巴,赵玉陷入回忆,不知想到何处,他“啧”了一声,“昨日我趴在床上歇息,听闻有人推门入屋原以为是服侍我的倌人,等到翻江倒海一番温存后,那人坐在桌前喝酒吃东西,这时敲门声响起,正是要来服侍我的人,这才察觉不妙。那采花贼也听到动静,连忙从窗口跳走,可惜了。”
李绝以拳抵额,静静地听赵玉将事情经过说完。房内摆放着赵玉起居用品和衣物,想必是长居于此,他的目光顺着屋内摆设一路看去,试图找寻出采花贼留下的痕迹。
“赵公子,贼人面貌可有看清?”李绝问道。
赵玉生得端庄,可一开口便让屋内人无语至极。他坐在桌前用双手比了个手势,用低沉的声音回味道:“他大概这么大,动作利索,声音清亮,是个少年人呐。”
“什么大?”李绝不明所以,耳旁突然传来一阵隐忍的笑声,他循声看去,应季捂着嘴正在发笑,忽然意识到什么,当即瞪了应季一眼,暗示他不要失礼。应季被他这一瞪只能收住笑,咬住嘴唇尽力严肃。
李绝追问:“其余呢?”
“没了,自始至终我都没见过他的正脸,但凡我转头看一眼,也不至于叫他跑了呀,诶。”赵玉惋惜道。
此刻房间内食物酒菜、衣物摆设乱作一团,即便是有采花贼的踪迹恐怕也无从找起,李绝沉思片刻,打算先从守欢楼内的人问起,若找不到线索,就要等风声过去再在这间房内布设陷阱,看能不能将那采花贼引来。
“赵公子,为保你安全,近几日我们会派人驻守在你左右。”李绝的办案手法不算高超,但求做到事无巨细,一方面说是保护赵玉,另一方面若是采花贼再来,也好有目击,省得赵玉这不靠谱的连话都说不清。
“我看派人保护我就没必要了吧,若你们之中有谁能找到他,我重重有赏。”赵玉把衣裳一掀,豪气十足地说道。
眼见从赵玉那也问不到什么线索,一众人只能先离开房间,在守欢楼寻找别的情报。刚走出赵玉房门,应季就扒着李绝耳朵激动道:“这赵玉就是大方,抓个采花贼都能有赏,头儿,要是你抓到了,正好能补一补家里遭贼的损失,还能少挨周大人一顿罚,划得来啊。”
李绝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目光锐利转向应季,肃杀之气溢出,切切道:“我在乎的是钱吗?”
“钱不会跑,但人会啊,头儿,其实嫂夫人……”应季欲言又止。
应季嘴里吐不出好词,李绝也不再理会他,长腿一跨径直从楼上蹬下。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关于采花贼的线索,这件事缓下来他才有时间去找香湖,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香湖为什么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