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悠咬牙切齿地爬下床,胡乱套上衣服,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吃吃吃,就知道拿吃的威胁我!刻薄鬼!周扒皮!”
她扒拉了两下头发,猛地拉开门。
许砺就站在门口,已经是一身利落的巡山装备,手里还拿着两个馒头。他看到孟悠乱糟糟的头发和带着明显起床气的脸,眉头挑得老高。
“啧,老祖宗这起床架势,颇有当年慈禧太后垂帘听政的风范。”
“你再说一句老祖宗试试!”孟悠炸毛了,“我有名字!我叫孟悠!”
许砺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行,孟悠。不过看你这劲儿,老祖宗是有点抬举你了,以后就叫小祖宗吧,更贴切。”
“小祖宗?!”孟悠气得差点背过气,这称呼听起来更欠揍了!“许砺!你是不是有病!”
“病没有,就是眼神比较好,看人比较准。”
孟悠没理他的嘲讽,一把抓过他递来的木棍,没好气地问:“到底吃什么?别告诉我是冷馒头。”
许砺从背包侧袋掏出两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她一个。
孟悠疑惑地接过来,入手温热,带着点油脂浸润纸面的感觉。她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烤得金黄微焦的饼,面香混合着一种特殊的植物清香扑面而来。
“这是……?”
“蕨根饼,山里货。”许砺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尝尝吧,比你那城里的添加剂面包强点。”
孟悠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小口。饼的外皮有点脆,内里却软糯弹牙,带着一股清甜的山野气息,虽然味道朴素,但比起她之前猜的冷馒头,简直是美味佳肴。
她确实饿了,也顾不得形象,几口就把饼吃了下去,胃里顿时暖和了不少。
“还行吧?”许砺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似乎勾了一下。
“马马虎虎。”孟悠嘴硬,但语气到底没那么冲了。
“跟上,小祖宗。今天带你熟悉一下咱们家附近的路,免得你哪天走丢了,我们还得发动全山区的野猪找你。”
“你才丢!你全家都丢!”孟悠捏着那个硬邦邦的馒头,跟在他后面,一边小口啃着,一边用眼神在他背上戳窟窿。
清晨的山林空气冷冽,带着露水和泥土的味道。路边的草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孟悠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许砺后面,对方步履轻松,如履平地,而她则走得磕磕绊绊,裤脚很快就被打湿了,冰凉地贴在皮肤上,难受得很。
许砺一直走在前面,步伐稳健,时不时停下来观察四周。他似乎对孟悠的痛苦视若无睹,只是偶尔在她落后太多时,不耐烦地停下来等她。
“喂!你能不能走慢点!”孟悠喘着气抱怨。
“照你这速度,我们天黑也回不去。”他回头瞥了一眼喘气的孟悠,脚步不停。
“你……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孟悠上气不接下气地反驳。
许砺头也没回:“小祖宗,我们是巡山,不是逛公园。照你这速度,走到中午也绕不完这个小山包。还是说,您需要我给您雇个八抬大轿?”
“谁要你雇轿子!我只是不习惯走这种路!”
“不习惯就学着习惯。”许砺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抱着胳膊看她狼狈地赶上来,“或者,你现在就可以调头回去,继续录入你那永远也录不完的数据。二选一,很公平。”
孟悠想起昨天下午在资料室里对着那些枯燥数字头昏眼花的经历,立刻闭上了嘴。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宁可出来走路,至少还能呼吸点新鲜空气。
走了一会儿,许砺突然指着路边一丛其貌不扬的植物问:“认识吗?”
孟悠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草。”
许砺:“……”
他深吸一口气:“我当然知道它是草!我问你它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会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孟悠理直气壮,“在我眼里,它们统称为绿色植物,或者阻碍我走路的障碍物。”
许砺被她这番强大的逻辑噎得半天没说话,最后才指着那丛草,一字一顿地说:“这叫千里光,清热解毒。旁边那个,开小紫花的,叫紫花地丁,也能入药。”他又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挂着红果子的灌木:“那个,叫火棘,果子鸟能吃,人饿极了也能凑合,就是酸掉牙。记住了吗,我的文盲小祖宗?”
“你才文盲!”孟悠反击,“我只是不熟悉你们的专业领域!有本事你跟我聊聊4A公司的作业流程、广告投放的ROI计算啊!”
“哦,对不起,”许砺毫无诚意地道歉,“我对如何用华丽的辞藻把一件普通商品吹成宇宙唯一,或者如何精准算计让消费者多掏钱,不太感兴趣。我还是继续当我的文盲,认识这些能救命的草吧。”
“你!你这是偏见!是污名化!”
“随你怎么说,小祖宗。总之,在这山里,认识它们比认识你的那什么ROI有用。”许砺不再理她,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过一条从山上流淌下来的小溪,水质清澈见底。孟悠走得口干舌燥,看到水,忍不住蹲下去想捧点水喝。
“住手!”许砺拦住她。
孟悠吓得手一缩:“又干嘛?!这水这么清,喝点怎么了?”
许砺走过来,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小祖宗,你是真不怕死啊。这水看着清,上游指不定有什么动物粪便、腐烂的植物,或者你看不见的寄生虫。直接喝?是想体验一下山区特色急性肠胃炎,还是想给这里的寄生虫家族添丁进口?”
孟悠被他说的一阵恶心:“那怎么办?我渴了!”
许砺从自己腰间解下水壶,递给她:“喝这个。”
孟悠看着那个军用水壶,有些犹豫:“这是你的……”
“怎么?嫌弃?”许砺挑眉,“放心,我没病。当然,你要是宁愿渴着,或者冒着生喝天然精华的风险,我也没意见。”
孟悠确实渴得厉害,只好接过水壶,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水是凉的,带着一点水壶本身的味道,但确实解渴。
“谢谢。”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把水壶还给他。
“哟,小祖宗居然还会道谢?”许砺接过水壶,挂回腰间,语气夸张,“看来这山里确实能净化心灵,虽然对你效果可能微乎其微。”
孟悠刚升起的那一点点感激瞬间烟消云散。
他们沿着山路继续向上。孟悠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下来。许砺脚步放慢了些许,似乎是在迁就她。
走到一片相对平坦的林地时,许砺突然停下,示意孟悠噤声。
孟悠也跟着紧张起来,大气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许砺放指了指一个方向。孟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只羽毛鲜艳的鸟儿在枝头跳跃鸣叫。
“红嘴蓝鹊,”许砺低声说,“这边的常驻居民。”
孟悠看着那几只漂亮的鸟儿,心情稍微好了点。
“还算有点看头。”她小声评价。
“嗯,比你看了一路的我的后脑勺有看头。”许砺接话。
孟悠:“……”她决定不再接任何话,否则迟早被气死。
巡山的路漫长而枯燥,对于孟悠来说更是充满了体力上的挑战。许砺时不时会指出一些植物、动物,或者讲解一些巡护的常识。
“看到那个被雷劈过的树桩了吗?记住这个位置,万一你走丢了,可以试着在这里发求救信号——如果你还记得怎么生火的话。”
“这片是松树林,秋天来的时候松塔很多,不过就您这眼神,估计松塔砸脑袋上都认不出来。”
“走路看着点脚下,别踩到蛇。”
孟悠从一开始的气愤填膺,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几乎能自动过滤掉他话里那些带刺的部分,只提取有用信息。她发现,虽然这人嘴臭得像陈年泡菜坛子,但懂得确实多。
快到中午时,他们终于绕回了管理站附近。孟悠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上午的巡护结束。”许砺宣布,“表现嘛,勉强及格,主要是耐力太差,常识为零。”
孟悠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气无力地问:“午饭能吃泡面以外的吗?”
许砺看了她一眼:“看你这么可怜,今天赏你点新鲜的。厨房角落里还有几个土豆,自己去削皮切块,跟腊肉一起炖了。”
“知道了。”孟悠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厨房走。
“还有,”许砺在她身后补充,“下午的任务是清理工具房的器械,上油保养。要是把哪个精密仪器弄坏了,你就等着卖身还债吧,小祖宗。”
孟悠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回过头,悲愤地看着那个潇洒走向主屋的背影。
这哪里是志愿者?这分明是卖身给黑心包身工!还是以折磨她为乐的那种!
可恶!
孟悠正悲愤地揉着酸痛的小腿,许砺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瞥了她一眼:
“对了,明天早点起。”
“又干嘛?”孟悠立刻警惕起来,“该不会又要巡山吧?”
“巡山是日常。”许砺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明天上午要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许砺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月亮湾。你不是总抱怨这儿没意思吗?明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山海。”
孟悠愣在原地,看着许砺转身离去的背影。
月亮湾?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地图上似乎见过这个标注,就在核心区边缘,被许砺特意圈出来强调危险勿入的区域。
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