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签订合同前,得开几场会。
周五早上九点,十八楼会议室,视频接通,栗粒穿着一件拉风的皮衣出现在屏幕上,烈焰红唇,妖媚性感。
“宋总,您好!”栗粒和宋焘打招呼。这些年,她陆续和ME合作过几次,与宋焘比较熟。
宋焘:“您好,栗粒!”又和栗粒的经纪人打过招呼,“陈小姐,您好!”
陈昕,一个四十出头、身材丰满、说话带有川渝口音的女人,一手将栗粒从寂寂无名打造成一颗耀眼夺目的明星,人往镜头前一站,便占据一大半画面。
“宋总,您好!”陈昕说。
谈判正式开始。
宋焘首先介绍需要拍摄的部分,再次确定时间、地点、合约的时效等内容,然后谈报酬。
陈昕对报价颇有微词:“我们粒宝现今的出场费,不是这个数。”
但栗粒态度坚决:“我主要是看中能和叶然再次合作,其他的,都好商量。”
陈昕把手掌放在栗粒的颈上,轻轻捏一下她的脖颈,仍然没能阻止栗粒畅所欲言。
“我近期在剧组,本来没空拍广告,但得知是叶然策划的,我无论如何都得调出时间。能参演她的作品,是我的荣幸。”栗粒一口气说完,脖颈骤然一痛,装作若无其事。
宋焘看向叶然,似乎在看一块闪闪发亮的吸金石,但他同时清楚,栗粒只认创意师而不在乎ME,是个危险的信号,假如某天叶然跳槽,ME的其他人和栗粒洽谈新合作,会相对困难。还好演员只是配合拍摄的丙方,并不是投资付款的甲方,不然,他着实要心存忧虑。
方可看一眼白浔,明白了她把功劳推给叶然的原因。
白浔低头看文件,栗粒的话,在她听来,句句情真意切,她忍不住好奇,栗粒和叶然是什么关系。
栗粒把她架得太高,叶然笑一笑:“你肯参演我的创作,是我的荣幸。”
栗粒给叶然一个Wink。陈昕担心栗粒言行随意,给外界留下话柄,让她去一旁补妆,自己掌握谈判权。
双方都很忙,迅速走完流程,互说“再见”。
九点半,夏珞没有露面。
“非常抱歉,夏总临时有事,无法正常开会。”夏珞的秘书对宋焘说,“等她忙完,会立刻给您回电,希望没有对您的工作造成困扰。”
“没事。等夏总有空,麻烦她直接打我手机。”视频挂断,宋焘吩咐其他人,“都去忙吧,夏总这边,我来敲定。”
策划案是叶然着急忙慌赶出来的,在正式完善道具、布景、灯光前,得打磨好细节。白浔调集朱颜的小组和叶然配合,两个团队开完一个半小时会,各抒己见,集思广益,确定好最终版本,已经到中午。
三天半,准备时间严重不足,一行人忙得脚不沾地。
栗粒只预留出一天,除去路上的时间,在ME最多停留四个小时,这意味着,镜头尽量一遍过。
叶然让向榆充当栗粒:“小鱼,你先做几遍演示,走位、眼神、动作,这些全都要到位,咱们录制下来,周二见面,栗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演绎再另说,没有,就让她按照你的版本复刻。”
“我?你确定?”向榆难以置信。
叶然:“确定!你好好揣摩剧本。有问题,随时和我交流。”
*
下午,朱颜负责盯摄影棚的改装工作,向榆找一间空房间练习,叶然取出支架,架好手机录制,还要抽空回复其他客户的邮件或短信。
每当忙到焦头烂额,叶然都异常饥饿,伴随呼吸不畅、头晕目眩。
她拿出“救命良药”狂嚼,像土拨鼠磕松子一般,咔嚓咔嚓,一支嚼完,换下一支。
白浔推门进来,把咖啡和蛋挞放在门口安置的一张桌子上。叶然紧盯着手机,浑然不觉身后站着人。白浔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向榆不必提醒叶然。向榆继续在五步开外念广告词:“安全舒适,贴心陪伴。”
一遍结束,叶然觉得差点儿意思:“小鱼,表情再自然一点,讲‘贴’的时候再看镜头。”
又一遍结束,还是差点儿意思。
叶然:“小鱼,步伐轻快一点,多一些朝气和自信。”
第三遍结束,向榆唉声叹气、面如死灰。叶然笑:“累了?你先休息一会儿。”
“麻了!我感觉自己是个假笑女孩儿。”向榆哭丧着脸,“同一个动作重复十几遍,足不出户,但能耗巨大。”
叶然丢去一支巧克力:“补充体力。”向榆接住,撕开塑料包装。
“见者有份。”白浔说。
声音从背后传来,吓了叶然一跳,由于转身太猛,眼前一黑,向后跌去。
白浔急忙将人拽入怀中,没有立刻松手,而是搂着叶然等她站稳脚跟。
“你也缓一会儿。”白浔柔声说,“按时完成订单固然重要,但也不能累垮身体。”
叶然呆愣片刻,这个拥抱过于亲切,白浔的手臂环在她身后,形成一个保护圈,她嗅到淡淡的清香,恰如春天的气息。一瞬间,整个世界明媚起来,俨然百花盛开,鸟语花香,她想沉溺在花海中。
向榆叼着巧克力,此时不拍,更待何时?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
等等,冷静!叶然挣脱怀抱:“你什么时候来的?”语气不冷不热。
白浔:“大概三分钟前。来给你们送下午茶。”
向榆错过美景,暗恨自己反应不够灵敏、手指不够快。
叶然端起咖啡,小呷一口:“感谢领导。”又说,“既然你来督工,不如顺便帮我看看哪里需要改进。”
“我不是来督工的。”白浔说完,自知叶然不信,又伸出手,“礼尚往来。”
叶然递上一支巧克力。白浔说:“有生之年啊!我竟然能吃到你的巧克力,真是受宠若惊,惶恐之至!”
向榆闻到八卦味,不想撤,又怕大佬使眼色让她闪开,站在角落悄悄啃蛋挞,多听一句是一句。
两人坐在沙发上,叶然说:“小鱼,站着干嘛?过来坐。”
向榆麻溜地坐在白浔身旁:“白总监,你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白浔正在看叶然录制的视频,迎上一双好奇的眼眸,对向榆说,“小鱼,好奇心,害死猫!”
“且!”向榆悻悻。
“小鱼,我告诉你。”叶然说,“她在阴阳我以前不把巧克力分享给她。”
向榆:“你为什么不给她?”
“因为......”脑海中闪过白桐,叶然说,“说来话长。”
小时候,叶然想过把巧克力送给白浔,又怕伤害她的自尊心,思来想去,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方可和白浔整天黏在一起,零食也一起分享,送给他,等同于送给白浔。于是,她把叶衡送给她的所有奖励,连包装盒都没有拆封,一股脑全部拿给方可。
然而,一心替你考虑,你还在向榆面前阴阳怪气什么?叶然对向榆说:“小鱼,你了解的,我绝对不是一个吃独食的人。”她戳戳白浔的手臂,“自己心高气傲脾气怪,还埋怨别人,你好意思?”
“我哪里脾气怪?不要乱扣帽子!”白浔问向榆,“我有她说的这些毛病吗?”
向榆憨笑。听八卦是一回事,卷入战场是另一回事:“我去一下卫生间。”
向榆溜了,白浔又看向叶然。叶然责怪:“吃我的东西,还冲我发牢骚,简直没天理!”她问,“我送给可仔的巧克力,你享用得还少?”
“你送给可仔,就是可仔的。”白浔义正言辞,“我享用他的零食,与你有什么关系?”
叶然:“我好气,可是还得保持微笑。”瞥见表盘下的疤痕,她问,“没有涂祛疤药吗?”
白浔没有涂,但淡定扯谎:“涂了。不过,犬牙毒性太强,无济于事。”
“你才是狗!”叶然迅速回怼。雪白的手臂上留下一块褐色,终归不美观,她说,“得想个办法祛掉疤痕。”
“要不,你再咬一口?”白浔举着右臂送到叶然嘴边,“以毒攻毒!”
“你可真欠!”叶然气笑,话锋一转,“看出问题了吗?请领导指正!”
向榆从卫生间回来,房内已经一片融洽,两位大佬针对她的表演展开讨论,瞥见她,异口同声:“小鱼,快来!”
向榆在两人的共同“调教”下越来越上道,紧锣密鼓的半小时过去,一声叮咚打破忙碌。
栗粒:【我收工啦!因为大清早看见你,一整天都心情超级好。】又说,【怎么办?一有空就想找你唠嗑。】一波“在吗?”“你的小可爱在线等待”。
叶然已读不回,继续纠正向榆的动作,白浔心一沉,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嗯?什么?”叶然没有听清楚问题。
“我问......”白浔话没有说完,手机振动,她出去接听。
向榆又演示完一遍,叶然竖起大拇指:“给你点赞!”
六点半,向榆感觉今天的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累,软绵绵地瘫在沙发上,仿佛身体被掏空。
朱颜送来两杯奶茶,叶然和向榆道谢,向榆的手机铃响,她去前台取外卖。
朱颜对叶然说:“这次多亏你说服夏总和栗粒,否则,我没法跟老宋交代。”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叶然说,“夏珞人挺好,就是通过她考验的过程比较磨人。”
“是的。”朱颜深有其感。
两人聊几句夏珞,朱颜讪笑着:“前天我担心你搞不定她,找白总监沟通这几年和LK接洽时的事,她坚定地相信,你一定能拿下夏珞,她的预料没有错,是我紧张过头,低估了你的能力。”
白浔笃定她能成功!叶然心花怒放,这比嚼十支巧克力更让她精神振奋!
但面上,她仍然克制:“没事,我们齐心协力拍出一支好广告,自此打消夏珞更换合作方的念头。”
“好!”朱颜兴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