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峤一觉睡醒,九点半,肚子饿得咕咕叫,想起白浔在早茶店,申请带餐。
乔峤:“谈完了?给我打包吃的呗。”
白浔:“还剩好多,你有口福了。”
乔峤特别好养活,不挑食,不减肥,碰到食物就一顿狼吞虎咽,白浔曾经吐槽她“猪都没有你能吃”,乔峤不气反乐,呼哧呼哧模仿猪叫,闹得白浔没脾气。
“多多益善。”乔峤欢欣鼓掌,“坐等投喂。”
打包好早点,两人回到酒店。白浔去卫生间,叶然问乔峤:“昨晚睡得好吗?”
“巨安稳。”乔峤想把白浔服药的事告诉叶然,碍于收到过告诫,无奈闭嘴。她想,叶然果真魅力不凡,一度让她放松警惕,想把所知所见全盘托出。
叶然施展了什么法术?乔峤把眼前的人细细打量一遍,没有看出名堂,但越来越相信,她在叶然面前,就是白纸一张。
乔峤端详她,叶然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乔峤说,“你比小方哥厉害。”
没头没脑提起方可,叶然不明所以,正要细问,叮咚声响起。
说曹操曹操到。
方可:【谈完了?开个会?】
叶然:【好。】
视频打来,叶然接通,与会人员还有宋焘和其他几个部门的领导。
“小叶,结果怎么样?”宋焘满脸写着“焦躁”。他给夏珞打了两个电话,但一直无人接听,发信息也不回。
叶然汇报完,宋焘说:“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得力干将!”又问,“小白呢?”
白浔步入镜头。宋焘说:“辛苦了。”
“还行。”白浔说,“最重要的工作,我来之前,叶副总监已经做完了,我和夏总见面,不过是走个过场。”
叶然一懵,干嘛把功劳全推给我?虽说“硬件”她准备得充分,但白浔不开口,“软件”很难办妥,即使她知道要求助乔峤,交情也不足以让乔峤大费周章地要求她姐割爱。
“不是这样的。”叶然说,“白总监起了关键作用,她不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夏总。”
方可两条眉毛快打结,作精们在干嘛?忽然和睦得让人寒毛直竖。两秒后,他欣然,总比斗殴要好,请继续保持!
宋焘一笑,两只豆豆眼眯成两条狭窄的缝:“不用推让,两位都尽力了。我还有个会,先说到这儿。其余的事情,小方你们几个协调好,新做的广告,务必达到夏总的预期。”
宋焘一撤,其余几人互说几句客套话,会议结束。
白浔:“我订了下午两点的机票,收拾一下,咱们回?”
叶然:“好!”
乔峤哭丧着脸:“刚来就要走!本来还打算咱们下午逛逛街,晚上去兜风,你们明天再回的。”
“你以为谁都有你的好福气?”白浔问,“你随便旷工,你爸不批评你?”
“批就批呗。他牢骚不休,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乔峤俏皮一笑,“我脸皮厚,他奈何不了我。”
乔峤笑容里掺杂落寞,叶然想到她对工作毫无兴趣,一副能摆烂就摆烂、能逃避就逃避的态度,问:“你是不是不想继承家业?”
乔峤一愣,叶然果然心细如针!
“嗯……怎么说呢。”乔峤说,“我还没有从学生的身份中转变过来。”
叶然轻轻“哦”一声。
乔峤:“你们要忙工作,我也不能强留,待会儿,我送你们去机场。”
*
下午两点,两人准时登机,旁边坐着一对情侣,尚在热恋期,聊着聊着,互啄一口。一口接一口。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叶然悄声不满,听到轻柔的笑声,问,“干嘛?”
白浔:“羡慕?”
叶然:“困!我要睡觉。”
白浔以为叶然随口一说,没想到,几分钟后,她真的迷迷瞪瞪点头鸽子一般,随即脑袋一歪,靠在她肩上。
身旁的人长睫微垂,在眼睑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松散的发丝贴着天鹅颈,随着呼吸在锁骨处轻微起伏,她的面容白皙而恬静,像一幅隽永的图画。“女大十八变”,白浔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叶然。
*
小时候,叶然四肢干瘦,眼眶有点凹陷,嘴唇外翻,牙齿也参差不齐。
孤儿院里的小朋友都嘲笑她是丑小鸭,但白浔强烈反对。
她觉得叶然萌翻了,两只眼睛像两颗晶亮的葡萄,嘴巴微微嘟起,让人总想亲一亲。尤其是,当叶然笑起来,两颗小虎牙俏皮又亮白,像两颗闪耀的星星,整个世界都会因此而可爱。
叶然躲在角落里哭,白浔安慰她:“别理他们,他们不重要,我就觉得你非常好看。”
“有多好看?”叶然眨巴着泪汪汪的眼睛问。
“这么好看。”白浔张开双臂比划,长度不够,便一溜烟跑到远处,“从你那儿到我这里这么好看。”
叶然笑起来:“哪有这样比划的?”不过,白浔的表情很认真,她相信她。
后来再有小朋友嘲笑她,叶然就理直气壮:“丑小鸭终究会变成白天鹅的。”这时,白浔总会附和:“对!你会美得不可思议。”再呵斥嘲笑者,“你们才是丑八怪!你们永远变不成白天鹅。”
叶然期待早点变身,日思夜想,但她的蜕变过程实在缓慢。随着年龄增长,身高在增加,可四肢依旧干瘦,胸脯也平坦,生理期一直拖到初二才开始。
和初潮同时到来的,还有颜值的变化。仿佛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加持,叶然一天一个样,不到半年,就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眼睛的凹陷为她增添了几分异域风情,嫣然一笑,简直令人神魂颠倒。
当周围人异口同声赞叹叶然出落得如花似玉时,白浔却陷入深深的忧虑。她怕不知死活的男生搭讪叶然,更怕她受到伤害。叶然单纯,容易上当。这是她从幼儿园就形成的认知。
还好,叶然不负期待地以清冷傲慢之姿,将别人拒之于外。
高傲的“学神”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唯独黏着她,白浔暗自窃喜,她在叶然心里始终是特殊的存在,谁都不能替代,为此,她时常幸福得傻笑。
*
叶然梦到有人将她揽腰一抱,因为她淘气,那人手臂一晃,扬言要将她丢飞,她害怕,急忙搂住那人的脖子,又见对方露出笑容,两个酒窝格外迷人,便斗胆放肆,嘴唇触到脸颊,醒来。
要命!叶然尴尬地想跳窗,赶紧松开手,端正坐姿。
“你可真行!”白浔笑眼一眯,凑近叶然耳边,“光天化日,都敢胡来!”
“我......”狡辩的话在舌尖打转,叶然语塞。她的脸瞬间红到耳根,耳廓也泛起红晕,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子。
白浔见叶然眼神羞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头一乐:“不是说对我没有兴趣吗?难不成,刚才梦见了另外哪位老情人?”
哪有那么多老情人?叶然心说,你当我很闲?但她马上借坡下驴:“嗯,梦见一位相亲对象。抱歉,冒犯到你了。”
一盆冷水浇下,白浔透心凉。向榆怎么说来着?然姐这几年相亲三十多个!算得上“阅人无数”。但阅人归阅人,举止这么亲密,就过分了!挑逗的心思荡然无存,白浔坐端正,塞上耳机。
叶然话一出口就后悔。前几天才自轻自贱,这下更加坐实了她轻浮。她假借欣赏窗外的云层,眼角的余光扫向靠窗而坐的人,白浔脸色铁青,在闭目养神。
“你生气了?”叶然轻戳白浔的手臂,“为什么?”她小声说,“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你,还是说,你气我梦到别人而不是你?”
被看穿了,白浔不高兴。她睁开双眼,笑得意味深长:“又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是?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朝思暮想。”
叶然愣住。乔峤说......继而明了,她想当然地认为白浔梦境中的她和她梦境中的白浔一样温柔可人,她们还停留在和谐融洽的阶段,实在错得离谱!
睡里梦里都是你,也许带着恨!
比伤心更多的是生气,气自己没坑也要亲自挖一个跳!一厢情愿!作茧自缚!叶然挤出一丝微笑:“好吧!反正也不是你。”勉强掰回一局。
白浔暗恨自己沉不住气。一盘复仇大计,才第一天,就退回到原点。她心说,宿敌身经百战,练就了一身洞悉微末的能力,不是更具有挑战性?如果能成功骗过她的法眼,快感岂不是翻倍?要是叶然轻轻松松就上钩,游戏反倒索然无味!
一番自我开解,白浔豁然开朗,继续执行计划。
她取下一只耳机,塞进叶然的耳中。叶然物归原主。白浔再塞去。叶然再返还......如此四回,叶然不再取下耳机,却扭头看向另一边。要命,那对情侣又在唇齿相依,她要疯了!
耳机里在唱“陪着你天天在兜圈,那缠绕怎么可算短......”白浔伸出手,想握住叶然的手,莫名悬停!怕什么?她火气再大,总不至于在这里甩我一巴掌?
叶然是爱耍性子,但仅限于私底下,以前,她们吵得再凶,身边一旦出现第三个人,叶然会立刻改变姿态,挽住她的手,装出一副相亲相爱的模样,等到第三者离开,她们接着吵,或者大打出手。
叶然的解释是:“内乱外不乱,咱们吵闹,不必让外人看笑话。”但她的理解是,叶然要在其他人面前维护她乖巧斯文的形象。
白浔鼓足勇气探出右手。叶然额头痒,用左手去挠。完美错过!
白浔虚晃一波,心跳得突突突,得亏叶然没有看见,不然,她更尴尬。
白浔做两个深呼吸,待心绪平静,灵机一动,把音量降到最低。
叶然听不到歌声,转头问:“手机没电了?”
白浔露出笑容:“不小心按错了键。”她将音量调高,“接下来你想听哪一首?”递上手机。
叶然没有接:“随便!”
白浔不管不顾,举着播放列表让叶然选,叶然随手一点,换成一首民谣,忽然想到一件事:“为什么把功劳全给我?”
“实事求是。”白浔解释,“广告案是你做的,代言人是你说动的,没有我,乔峤也会看在你帮她和大明星牵线的份上,帮你搞定梅莉达裙装。综上所述,一言以蔽之,适当的时候,我会公私分明。”
“哦!”叶然揶揄,“好棒的‘适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