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峤软磨硬泡,终于让乔栎松口,她把喜讯转达给白浔:“什么时候要?我给你寄过去,还是你亲自来取?”
“我在机场,马上起飞。”白浔报上航班,“最晚七点,我会到达上海。”
“欢迎欢迎!”乔峤说,“我现在去取衣服,然后和你见面,一起吃晚饭。”又问,“只来你一个人?”
“嗯。不过,叶然昨天就在上海。”白浔说,“你愿意的话,可以叫上她去取。”
“好。”乔峤转头私聊叶然,【我唯二的姐,你来上海,怎么不跟我吱一声?好歹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顿饭。】
叶然:【我来是为公事,时间紧,任务重,没有顾上其他。】又说,【我怕打扰你。】
乔峤:【不打扰。我整天在老乔的眼皮子底下摸鱼,闲得发慌。】
叶然发送“拉仇恨”。乔峤嫌打字慢,直接拨电话:“叶然姐,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取衣服好不好?”
半小时后,乔峤钻出一辆敞篷车,墨镜卡在头顶,纯白T恤加牛仔短裤,踩着一双小白鞋,露出白花花的大长腿。
乔峤给叶然一个结实的拥抱,叶然感受到一种青春扑面的气息。
“走,我带你去提货。”乔峤挽住叶然的手臂,熟络得好像她们相交多年。
叶然呆愣片刻,听之任之。
乔栎的工作室在一栋商场里,店面挺大,内部装潢轻奢风,塑胶模特身上穿着各种样式的裙装,有大有小,色彩丰富,乔峤亲手设计的版型摆在左侧,右侧则是各处淘来的宝贝。
事实证明,即便年近而立,叶然依旧对这些裙子毫无抵抗力。有那么一刻,她几乎忘记前来的目的,想挑几套去试试。
成为公主,住在一座不大但是五彩缤纷的城堡里,是叶然儿时的梦想。那时候,她没法如愿,就用积木给圆圆搭建城堡,再把小木屋装点得温馨可爱。
乔栎一身亚麻红裙走来,妆容清淡,长发绾在脑后。
三人打过招呼,乔栎问:“白浔呢?怎么没有见她来?”
乔栎在乔峤发给她的照片中见过白浔,也曾感叹白浔有种英气勃勃的飒爽感。
“在空中。” 乔峤说,“你干嘛想见她?”
“这几年,你把她夸得天花乱坠,”乔栎说,“我得见一见本尊,看看是否真如你描述得那么好。”
“就不让你见!气不气?就问你气不气?”乔峤伸长舌头“略略略”。
两姐妹聊天时,叶然收集到信息——乔峤私底下对白浔评价很高。她的姐妹想和白浔见面,所以,她们是什么关系?
“老乔已经见过了。”乔峤说,“他的下一支广告,就由亲爱的白负责。”
提起乔荣,乔栎收起笑意。
两姐妹样貌如出一辙,但性情大不相同。乔峤外表热情张扬,但事事遵从父母的安排,乔栎看似温和柔顺,但行事叛逆,早就和乔荣断绝联系。
乔峤见乔栎脸色一变,适时地岔开话题:“快把我要的东西拿出来!”
乔栎慢吞吞取出衣服:“上月有个财大气粗的女人来,我都没有舍得给她。”
“财大气粗压不住你。”乔峤笑着把手臂搭在乔栎的肩上,在她的脸颊上啄一个口红印,“你怎么能拿你亲爱的妹妹和别人比?对吧?我亲爱的姐姐。”
“油腔滑调。”乔栎用指头戳乔峤的额头。
乔峤拎上衣服:“叶然姐,咱们走。”
“等一下。”乔栎察觉叶然对店内的服装感兴趣,“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欢迎和我联系。”
“这就不对了!”乔峤瞬间黑脸,“她是我的朋友,你做生意不能做到这份上。”
乔栎不理会乔峤,而是面向叶然:“每个女孩儿心里都有一场公主梦,你要是喜欢,下次来,我给你量身定做一套。”
“我就没有公主梦!别拿你的爱好揣度所有女生。”乔峤去拉叶然,“别理她,咱们走。”
叶然把名片装进包里,向乔栎挥一挥手:“回头见。”
车子启动,叶然说:“你姐眼力惊人!”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乔峤说,“她也自诩‘眼力过人’。”
“你们关系真好。”叶然羡慕地说,“身边有个可以相互信任、相互扶持的姐妹,一路成长起来,起码不孤独。”
乔峤:“这倒也是。”
看着包装袋,叶然想起乔栎百般不舍的模样:“得亏有你出马,要不然,我取不到这件衣服。谢谢你。”
乔峤乐呵:“我替她承担甜蜜又沉重的父爱,她割舍一件衣服而已。”又说,“你不用谢我,亲爱的白已经准备好卖肝卖肾答谢我了。”
叶然淡淡“哦”一声:“你和白浔,关系挺好的。”路边的指示牌标注驶向机场方向,她问乔峤,“咱们要去接机?”
“对!给亲爱的白一个惊喜。”乔峤纠正,“不是‘挺好’,是非常好。我没有跟你说过我和她在国外的事吗?”
叶然:“没有。”
乔峤仔细一想,上次聊起白浔,叶然去加班了,听众只有栗粒,脑海中闪过酒吧,她不由得想念那个英俊帅气的男生,爱情还没来得及开始,已然消亡,情绪低落,得放一首喜欢的歌排解。
叶然在等乔峤讲述她和白浔的过往,却见她突然打开音乐,还是首浪漫情歌,心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
飞机准点落地。
白浔拉着行李箱穿过大厅,多年来,知道无人送别,也无人迎接,她习惯于昂首阔步地往前走,不回头,不迟疑,每一步都心无旁骛。
“这边,这边,亲爱的白,我在这里。”
喊声传来,白浔放眼一看,前方不远处,乔峤挥舞着手臂,像只躁动的兔子,而她的身旁,是笑意清浅的叶然。
她今天穿了条炭色连衣裙,无袖,及膝,商务且低调,想必是不想盖过夏珞的风头。
叶然的衣服色调灰暗,但她整个人在白浔的眼里闪闪发亮。人群躁动,只有她安静伫立,像一滴水落入大海,在人的心里激起细小的涟漪。
“又见面了!”乔峤跑过去,张开双臂。白浔拒绝拥抱,闪到一边。乔峤抱人不得,转而“绑架”箱子。
“抢劫犯!”白浔嫌弃。
“哈哈,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乔峤推着箱子屁颠屁颠跟在白浔身后。
叶然看着两人玩闹,心底泛起苦涩。
上车后,乔峤对白浔说:“没了我你根本活不下去!承认吧,我就是你的幸运星。”她想,御今没有资格和我比!
白浔饿了:“晚饭在哪儿吃?”
“当然是饭店。”乔峤说,“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去我家。房间管够,你俩都可以住在我家。”
白浔:“谢绝。我是问哪家饭店?”
“让我想想。”乔峤故作沉思,“得叫你大放血,不要最好吃,只要最昂贵!”
汽车疾驰,人群熙熙攘攘。叶然奔波了一天,困乏疲倦,助力到达,她紧绷的神经就可以稍微松松。
乔峤见叶然懒洋洋地靠在车窗上:“叶然姐,你不舒服?”
“没。我好饿。”叶然说。
三人点餐,叶然要求清淡,白浔无辣不欢,两人同时怔住。以前,无辣不欢的是叶然,饮食清淡的是白浔。
乔峤也要爆辣。叶然合理猜想,白浔受了乔峤的影响。关系亲近,口味就会潜移默化地改变。然而,她们关系亲近的十多年里,并没有见白浔驯化她的胃。
“这顿我请,你们放开肚皮吃。”乔峤对白浔说,“下回我列好单子,再轮到你请。”
每道菜上桌,乔峤尝一口,都要点评一句:“这道没有亲爱的白做得好吃。”“这道不错,你应该去后厨偷师......”
叶然听说白浔厨艺极佳,心想,难怪她嫌栗粒手艺差,原来是本事在身,底气充沛。反观自己,却和厨房八字不合,她心中不服:“哎呦喂,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份能耐!”
“我会的东西多着呢,你慢慢见识。”白浔眼眸含笑,“倒是你,一眼就让人看穿,能耐远不如当年。”
说谁没有长进?叶然心里憋火。不就是会炒几道菜吗?得意什么?
乔峤闻到火药味:“子曾经曰过,‘饭桌上,不许急眼。’”她给白浔使眼色,意外让她收敛一点,不要没事找事。
白浔耸一耸肩,脚尖被踩,她眼睛一眯,望着乔峤,意思是,你丫欠扁!
两人的小动作落在叶然眼里,成了她们眉目传意,将她隔绝在外。仿佛一下子回到许多年前,当白浔和方可玩闹时,她只是个局外人。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能有姓名!”不,也许,从来就是两个人的电影。乔峤不是方可,她们显而易见很亲密,无需言语,就能理解对方所想,白浔果然不再和她抬杠,从来没有见过她对别人这么服帖。叶然的胃里一阵绞痛。
两位宿敌终于安分,但安分让空气突然安静。乔峤受不了安静,展开新话题:“今晚,你们住哪儿?”
叶然下榻的酒店离这里不远,白浔说:“我在她住的那家再订一间,方便明天早上一起去见客户。”
两个房间,四张床。乔峤计上心来:“我请求借宿。亲爱的白,快热烈欢迎我。”
叶然一惊,这么直白?静观其变。
乔峤看一眼叶然,又看向白浔:“家里唠叨声太多,不想回去。”
才朝九晚六不到半个月,乔峤就厌倦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她不敢跟乔荣提,怕和乔栎一样谈崩,闹得一家人冷眼相待,也不想面对乔荣。
白浔:“有家不回,身在福中不知福。”
乔峤展现在外的永远是家庭和美、其乐融融的一面,白浔不了解乔峤的苦恼,也没有问过,她以为,以乔峤藏不住事的性子,她看到的,就是她的全貌。
白浔说“有家不回”时眼神暗淡,语气有种惘然若失感,叶然心一揪,七年前,叶衡猝然离世,白浔成为孤家寡人,她孤零零漂泊在外,背负着满身创伤,回归时,却是艳光四射的模样,这期间,一定吃了不少苦。
乔峤苦闷几秒,眉头一展:“不管,我今晚蹭住蹭定了!感恩,懂?”
白浔叹一口气。“感恩”都摆上台面了,她要是拒绝,“影后”不得立刻当众演一出苦情戏?
乔峤自知不回绝即是肯收留,得意一笑:“哈哈,我连换洗的衣服都拿了,就在后备箱。”
乔峤有备而来,叶然想提醒白浔,你是来谈合作的,而非谈恋爱,话到嘴边,又就着豆腐咽下去。
只要人家不耽误公事,私事方面,别人管不着。
她们相处,总是伴随着剑拔弩张和受伤,有人能给白浔带来欢乐,尽管那人不是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叶然想,不怪白浔看扁她,这些年,她确实长进不多,至少在感情上,她一直停留在十八岁,懵懂无知的年纪,幸福与阴影交织。
白浔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顺手把账单结了,乔峤知道后大呼“不可以”:“说好的这次由我来!亲爱的白,你怎么能背着我干这种事?”
乔峤的大嗓门引来旁边的几桌客人侧目,白浔尴尬:“闭嘴吧你!”
“你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叶然胃酸泛滥地说。
乔峤再迟钝,也听出了话外音,她向叶然解释:“不是你......”
白浔踩住乔峤的鞋面。
“啊——”乔峤五官乱飞,“疼!”
白浔:“吃你的,再给你五分钟!”
五分钟后,乔峤吃饱喝足:“出发!”